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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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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赵与莒
南宋皇宫此时大乱。
权相史弥远把持朝政不说,如今连南宋新帝是何人都想插手安排。且待如何是说,宁宗赵扩一生有过九个儿子,才及冲龄或方出生,皆早亡。为了后继有人,宁宗曾抱养过太祖十一世孙,为皇子,不过养到二十九岁就去了。后又将沂靖惠王赵抦的子嗣赵均以为皇侄,后更名为竑。十分显然,赵扩有立赵竑为皇储之意。
不过,权相史弥远是不赞同赵竑当下任皇帝的,不为别的,只为了独揽朝政的权力。赵竑自养在皇宫后就开始学习政道,礼仪,学问是有的,且,赵竑素来与史弥远不怎么亲近,年纪也较大,不是一个好傀儡,史弥远自然不愿意赵竑坐上皇位了。
史弥远早在宁宗还未去的时候,便开始着手准备下人皇储的人选了。而年仅十七岁的赵与莒便入了史弥远的眼,这赵与莒乃是燕王德昭之后,太祖十一世孙,血脉上自然没得说,且父亲在朝中无何势力,培养起来倒是一颗好苗子。是此,接了赵与莒入了临安,悉心照料,学习朝廷礼仪,读书识字。
三年后,赵扩驾崩,筹划已久的史弥远同杨皇后勾结。当晚,史弥远召亲信郑清之和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程珌入宫,连夜泡制了宁宗遗照。翌日便宣了遗诏,废赵竑为济阳郡王;立赵与莒为皇子,改名昀,即皇帝位;尊杨后为皇太后,同听政。
话说遗诏一出,其大臣纷纷扰扰,七嘴八舌,话里话外皆是不信。宁宗赵扩平日里素来看重赵竑,且赵竑已被封为皇子,这继承皇位已是显然。而如今遗诏中突然让赵与莒继位,让原本已经站队到赵竑队伍的大臣做何感想?都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眼看着权势到了眼前,却突然告知,你站错队了。大臣们能轻易罢休?!再者,史弥远是何人,在朝中的各个心里清楚,这遗诏若说出自史弥远手里也是可能的。
为了哪个新帝继位这事,群臣们吵吵嚷嚷了两天,最后还是在史弥远的强势为赵昀保驾护航下,商定在一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南宋开始迎来新一任帝王。
昭告天下赵扩驾崩,停灵七天。赵昀虽说是被认在赵扩名下的儿子,不过赵扩的亲儿子早早都夭折了,为今只剩下赵昀和赵竑。赵竑在听了遗诏后去往自己的封地,在赵昀一日未正式登基前,史弥远就对这赵竑这个定时炸弹不放心,为有赶得越远越好。是以,如今的灵堂只有赵昀作为儿子来哭灵。
赵与莒十七岁才被史弥远接到临安,虽蒙史弥远看中当了皇帝,可赵与莒并不开心,相反十分忧愁。赵与莒自小就怯懦,为人性格忧柔,且没有大志向,人与亦云。就是因为赵与莒这样的性格,史弥远才会选赵与莒当下任皇帝,不过赵与莒虽然不顶用,可道理还是懂的。他知晓史弥远推举自己是为了让自己当个傀儡皇帝,为了他的相权罢了。自被接到临安后,学习朝政礼仪,读书学习,赵与莒并不喜爱这样的生活,他就像个木偶一般,被史弥远推了上去,当群臣不信遗诏时,站在大殿中央的赵与莒看着激愤的群臣,诺诺的不知如何应对,后来因为史弥远的支持,赵与莒终是被承认。
哭灵的当天夜里,赵与莒就病了,高烧不退,他梦见去了的赵扩一脸铁青的骂着自己,骂自己勾结佞臣、坏我大宋江山、篡改圣旨、背弃祖宗、忘恩负义的不肖子孙,对不起大宋的列祖列宗,妄称姓赵啊!
嘉宁宫中,福柔端着药,一步一步的走向床榻。
“皇上?皇上?”将药放在桌上,福柔温声道。看到床上紧紧皱着眉头,脸色苍白,虚汗淋漓的皇上,福柔赶紧拿着帕子,一一拭去皇上额头上的汗。
如今赵与莒还未登基,住不得历代皇帝的寝宫福宁殿,只是暂住嘉宁宫,待登基大宝才能移居正殿。
赵与莒迷迷糊糊的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却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福柔见了,只好将赵与莒额头上的冷帕重新换了,端着药出去了。
门外,将汤药递给守门的小黄门,道:“药温着,待圣上醒了再说。”
午夜时分,一直噩梦缠身的赵与莒突然不动了。寝宫安静异常,守夜的小黄门此时打着瞌睡,并未发现床上的异常。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床上原本纹丝不动的赵与莒突然睁开了眼,先是盯着亮黄色的绣帐看着,而后眼睛转了转,一副惊吓的样子,伸手扯掉了额上的帕子,晕了过去。
宋扬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痛异常,不禁嘴中几声嘤咛流出。守夜的小黄门此时闻得动静,服着腰,静悄悄的快步到了床边,小声道:“圣上?可是要起身?”
屋里有了动静,门外刚刚进来的福柔带着一贯的宫婢缓缓而入。一干宫婢手中捧着衣服鞋袜、腰饰头冠之类的在外侧等候,福柔倒是先进来了。
宋扬扶着头,刚进来的福柔赶紧过去扶起了宋扬,宋扬靠在团垫上,喝过小黄门端的温水,觉得缓过气了,才再次打量自己如今所在的环境。只觉得入眼一切分外熟悉,而后一想,估计昨夜晚间自己朦胧醒过来,所见的就是如今的光景,心里万分震惊,面上稍稍带着几分流露出来。
福柔自赵与莒进了临安便一直在身边伺候着,说是宫婢,其实是史弥远派过来监视的。史弥远能选福柔待在赵与莒身边,可见福柔自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赵与莒早晨醒来的一举一动,自然一一收在福柔眼底,而那稍稍的震惊自然便被福柔瞧进眼底。
福柔心底稍稍生疑,登基大典马上来临,史相交代过,此时赵与莒万不可出什么岔子。如此一想,不动声色的试探一番,“圣上可觉得好些?史相交代了,若是好些,该去灵堂了,毕竟圣上是先皇委与重任的皇子。”
宋扬一听这话,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宫婢,只觉得这不是普通的下人,再从刚在福柔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她既然叫自己‘圣上’那自己就是皇上,又是灵堂先皇什么的,宋扬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可是刚听这个宫婢一言一举,恭敬有余,尊敬不足,且,眼底还隐藏了几分的不屑。自己如今情势都没有摸清楚,自然不敢乱答话,只好哼哼唧唧的道:“头疼的厉害,我缓缓再去灵堂。”
“圣上如今已是皇上了,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我’了。”口中已多了几分训诫。而后挥挥手,身后站的宫婢鱼贯而上,福柔自顾自的道:“史相已经在灵堂了,皇上还是早早去的为好。”
宫婢们显然是听福柔的话,话音刚落,便动起手来,伺候床上呆愣的宋扬穿衣洗漱。
温水过了脸后,宋扬倒是清醒几分。脑子里也开始高速转动,他自小寄人篱下,最会看人脸色行事,虽然自己如今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可是看这个宫婢的样子也不是和自己心近的,还是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乖乖的任由宫婢伺候。
宋扬初到陌生的环境一切都不太熟悉,若不是肯定自己死的不能在透了,是那种彻底救不活的死法时,宋扬在醒来的第一瞬间估计也是不相信自己身在古代。
宋扬是个山里娃,小时候家里穷,五岁那年宋扬他妈实在是受不了山沟沟里的贫穷,再加上,宋扬他妈张萍本来就是被人贩子拐卖到大洼村的。刚到大洼村的那两年,宋扬他妈张萍也试图逃跑过,不过村里人少又多少带点亲戚关系,看的特别紧,又没有跑路工具,村里离最近的小镇都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张萍跑了三次,每次回来都是关着一顿好打。后来怕了,张萍就安分了几年,也不知道是为了让宋扬的父亲宋大民放松警惕还是因为怀了宋扬。反正张萍跟着宋大民在大洼村老老实实过了八年。时间久了,村里人早都忘了张萍不是自愿嫁给宋大民的,再加上,村里思想落后,想着女人有了孩子有了男人,哪里还会生出跑的想法。
张萍是跟着村人儿一起坐车去镇上赶集的跑的,顺带跑的还有五岁的宋扬。张萍虽然恨宋大民这个土哈哈,但是却是真的爱自己儿子的。张萍高中毕业,在整个大洼村算是有文化的,比起目不识丁的宋大民来说,简直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强迫自己跟一个会家暴的男人过八年,受尽了贫穷,张萍是真的受不下去了。再加上,女人有了孩子,什么都会为孩子想想,张萍也是。大洼村地处偏僻,在外面,宋扬这年纪也是该受教育了,可宋大民什么都不懂,张萍提起过几回,全是被宋大民粗鲁的喝骂给堵了回去,眼睁睁看着自己聪敏乖巧的儿子喂猪,放羊,张萍一万个不同意,自己这辈子已经被宋大民毁了,难道还让宋大民毁了自己的儿子不成?
下定了决心,张萍早早计划好了,带了自己五岁的儿子跑了。这次逃跑,做足了功课,自然成功。宋扬那个时候虽然只有五岁,却是个懂事听话早熟的孩子,母亲带着自己逃跑,宋扬那个时候也大约明白些,再者,他也不喜欢那个老是打他和妈妈的爸爸。
张萍带着儿子回到了老家,物是人非不过如是。父母因为自己失踪,担心忧虑过重,没过几年就相继而去。他的哥哥娶了嫂子,大儿子十三,小女儿才八岁。四十几岁的男人,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自然是痛哭一场,拉着妹妹一阵絮叨,可接下来可就难了。
张哥哥现在住的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三室两厅,自己家过过日子倒还好,现在妹妹回来了住哪?住外面是不可能的,这房子也有妹妹一份,再者,张哥哥也是真心疼爱妹妹,自然留着妹妹。
宋扬从那个时候起便学会了看人脸色,按理全家就宋扬最小,该是最疼爱的。可不尽然,张萍是个有自尊的,平日里上班挣的钱,每个月都出多半的家用,平日里买了什么好吃的也是先给大哥的两个孩子,只有回到房间里,才偷偷给自己儿子喂些好的。平日里宋扬的学费、生活费也是张萍上班的钱。宋扬也是挣气的,品学兼优,成绩很好,年年拿着奖学金,为的就是替母亲减轻负担,可就是因为宋扬太过优秀,压得家里另外两个孩子不止一头,张大哥两个孩子也是从小就看不惯宋扬。占了我的卧室,占了我的父爱,占了我的光环,一点一点攒着,到最终可不是恨么?
考上大学那年,张萍因病去了。张大哥顶着媳妇多年的不满,还是供着宋扬上了大学,不过迎来的也是舅妈的更多牢骚和不满。
直到宋扬满身污血的躺在学校门口的那条黑暗的小巷里,大冬天的,裹着穿了好几年的破棉袄,宋扬感觉自己越来越冷,迎面而来的雪花都是暖的一般,宋扬露着笑,妈我来陪你了。
再次睁眼便是帷帐绣花,空气中都是淡淡的香味,全身上下那处都不痛,却唯有头痛。他最后的记忆可是自己全身上下被捅了数刀,没道理自己一点痛的痕迹都没有,在疑问中,宋扬陷入了昏睡。
“皇上,该用早膳了。”福柔指挥着小黄门将素膳摆好。
宋扬被福柔的声音惊醒,稳稳自己的心神,如今他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这痛、这饿、这高兴都不是假的,也许母亲不想让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去陪她。
宁宗驾崩,全国禁止声乐、嫁娶,自然也要茹素,起码赵与莒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应该为他的老子守守孝。用了早膳,便是要去灵堂,可宋扬哪里知道灵堂在哪,当下出声,打算炸一炸,“朕头有点晕,你扶着朕走。”随手指了一位小黄门。
那小黄门满脸惊喜,小心翼翼的上前。
到了灵堂,小黄门恭恭敬敬的守在门口,并不进去。宋扬捋了捋自己的衣袍,既然是守灵,做也得做出样子。幸好宋扬也是高烧刚退,面上惨白,缓缓而来倒是有点悲伤过度的样子。
灵堂早早跪满了有品级的朝臣,见新皇上来,都是一阵痛哭。
宋扬走至中间,见灵牌上刻着‘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之位’,原本还想借着机会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可看见那一串串字,宋扬哪里知道能从这分析出来啊!
过了半刻,史弥远史相就来了。官位低的,自然一通拜见。这时,宋扬自然也知道了自己面前这位四五十多岁的男人便是那个宫婢口中的‘史相’。
宋扬一副呆像,红着眼睛,面色惨白,史弥远见了,很是满意,稍稍劝慰其实是告诫几句,便走了。宋扬至今也没有搞明白处境,不敢多待,跪在棺木前一通哭,然后满大堂的朝臣就听见‘噗通’一声,就看新帝已经哭得晕死过去。
等宋扬再次睁开眼时,就看见自己第一次看的那片帷帐,当下心里一笑,算是过关。在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小黄门时,宋扬笑了,该把话问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