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夜行纪》川上麦

52、禁锢

　　“好冷。”草原的夜风在秋天特别的凉，直透领口，七颜不禁缩了缩脖子。辟邪不言语，自己脱下外套披风，小心地披在她身上，仿佛她是一件转瞬间就会消失的珍宝。

　　“啊，好暖和！”七颜裹着披风开心地对辟邪笑道，笑黡如花，辟邪一时间竟怔住了，待回神过来，七颜已经顺势靠在他身上看着湾河里的满天星斗。辟邪的脸不由红了，却更加紧地搂住了她，大概沙罗殿下也是被她毫无抗拒力的笑容所感染的吧，那么的真诚和温暖。

　　“那个时候也是在这里，满天的星星……”七颜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辟邪以为她倦得睡着了，正想把她送回帐篷，却突然看见七颜忽的把眼睛睁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老不说话，我都要睡着了。”

　　“……”又是沉默，辟邪却无比温柔地凝视着她。那种眼神，七颜不知道，从来没有过的眼神，素来冷淡沉默的辟邪会有如此呵护的眼神。

　　“唔，我随便说点什么，你就随便回答点什么好了。”七颜舒舒服服地换了一个姿势，支着脑袋认真地思考起来，但似乎自己有很多问题，却无从下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这丝线头才好。

　　“阿嚏！——”一阵秋风吹来，打断了她的思考，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多吹夜风会感冒的。”辟邪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她，简洁地说明理由，之后就把她带回了帐篷。

　　“放我下来啦。”七颜羞红了脸，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巴不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一直下去，直到自己不知道的尽头。

　　沙罗在靠在床上，眼里含着暧昧的笑打量着两人：“啊呀，王子和公主归来了。”

　　“喂！沙罗！”七颜慌忙跳下来，囔着。辟邪还是一贯沉默，显然已经对沙罗的调侃习以为常，只是用眼神无声地看着她。

　　“好啦，早点睡觉吧，明天还有更好玩的东西。”沙罗抱着一个枕头，蜷缩在毯子里。

　　“什么东西？”七颜抢过枕头好奇地问。

　　沙罗一把把枕头夺回来，道：“明天小保他们要来了。”

　　保成？这么说，康熙的秋围队伍又要来扫荡了？

　　秋日的草原特别的美丽，不仅有成群的马儿，羊儿在草甸上游玩吃草，还有一丛丛的花朵和红透了的野果子。胤禩策马上前，不由从心底感叹，若没有京城里杂七杂八的事困扰，在这里陪他的福晋终老一生也是极佳的，只是他放的下么？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玲珑剔透的声音似曾相识。他左右环顾，突然别住了脖子，两个少女，一个身着式样奇异的金红色长裙，一个是一身水天蓝色的骑装，正在草地上玩笑成一团。怎么会又在这里见到她们？！前不久还在四哥的折子里见过两人的名字。

　　沙罗，夏七颜。

　　“八哥，在看什么哪？”胤禟和胤（礻我）也追了上来，胤禟嘴里道，“难不成在看美女？”顺着胤禩的目光望去，口中的玩笑话也僵住了，真是像鬼魅一样来去无踪却又引人注目的女子！

　　胤（礻我）素来心直口快，探头一望口里便道：“是沙罗小姐和夏姑娘啊。”宫里皆是如此称呼，他就照搬过来，只是声音极响，引得两人朝这里张望，见是这三人，便不紧不慢地晃了过来。

　　沙罗掸净裙上的草叶，悠悠道：“孔夫子有云：‘三人行，必有吾师焉。’你们三位聚在这里有没有什么心得啊？”

　　胤禩苦笑，她还是这么说话，让别人找不出一丝余地回旋。

　　胤禟却笑嘻嘻道：“有啊！心得就是草原上美女最多，比如眼前两位。”

　　沙罗唇边绽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九阿哥说得真好，那么两位美女累了，可不可以借九阿哥的坐骑一用呢？”

　　胤禟被这抹笑容搅得心神荡漾，竟还真松开缰绳，下了马，把这匹枣红宝马给了沙罗。直到他目送着一骑红尘佳人笑之后，被胤（礻我）狠狠踹了一脚这才转醒过来，大叫着，“我的马！”，追悔莫及，引得胤禩胤（礻我）一阵大笑。终究看不过去，胤禩可怜他把他带上了马，只是两个男人共坐一骑实在有些古怪，沿途不少人以极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两位皇子。胤禩倒是没什么在意的，胤禟却是以杀人的眼神怒视着围观群众，心里憋着一股莫名的火气，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

　　七颜再次见到敏赫尔时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脸上少了许多少女时代的骄傲，更多的是一种小女人的母性光环。敏赫尔看到七颜非常惊讶：“夏姑娘！”又仔细审视了一番才道：“你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时候的模样。”

　　七颜举起手看看自己，笑道：“应该说我稚气未脱吧，倒是你变得成熟有韵味了。”

　　敏赫尔搂住自己的儿子，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应该庆幸没有嫁到远离白云绿草的地方去，现在我还是一只能自由飞翔的鸟儿。”接着她突然躬身行了一个蒙古礼，“多谢你那年救了我，还使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七颜忙摆手道：“没什么的！我现在好了不是嘛！这还多亏了沙罗……”她转身去找沙罗，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再向更远处张望，这才看见一身惹眼装束的沙罗牵着马儿在溪水边站着。她于是向敏赫尔道别，说明日再来，自己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两人牵着马来到营地，正在琢磨怎么把马还回去，忽然一个身影跳了出来，发育期的嗓音有些古怪：“咦？怎么是你们，难不成给九哥还马的？”

　　“十四！”七颜脱口而出，这个小屁孩已经成为青少年了，隐隐约约有大将军王的潜质，一身骑装特别的英姿飒爽，可以谋杀不少怀春少女的心。不过根据他的话，似乎胤禟的事已经被当作笑话传开了。

　　“啊，牵着它走路怪累的，麻烦你还给你九哥。”沙罗顺势把缰绳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要走。却不想一个躬着身子的家伙在后面候着，李德全笑着说：“沙罗小姐，夏姑娘，皇上听说您两位来了，一定要奴才候着请两位留下。”

　　留下？有谁留的住我？沙罗泛起嘲讽的微笑，不过想了想道：“好吧，那么就留下来参加晚宴吧。”好歹可以蹭点吃的。

　　李德全得了答应，正要回去禀告，只觉得背后刮起一阵阴风，吹得他毛骨悚然。再抬头看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他心里有些古怪，口里道：“这草原上变天还真快，三位还是赶早进去歇歇才是。”

　　沙罗点头，和两人在此道别，刚想离开，只觉眼前一个霹雳，打的眼睛都睁不开。接着一道熟悉的阴森灵力传来，她神经一紧，下意识的格挡开突袭，却听见一旁的七颜“啊”的惊呼出声。沙罗忙往旁边一探，竟什么也抓不到，不由大声道：“七颜！”

　　风尘散尽，眼前的景象令沙罗心头一个咯楞。黑色长袍，黑色头巾，左耳那一点荧光，杜丞危左手扣住七颜的手腕，右手拦腰束缚住她，露出挑衅的神色：“沙罗小姐，很久不见了啊。”

　　“放下七颜！”沙罗怒斥道。

　　“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好的人质我怎么可能放下，看来你对这个女孩还是很重视的呀。”杜丞危收紧了手，七颜难受地涨红了脸，“怎么样，我们还是作个之前谈过的交易吧。”

　　“你休想！”沙罗柳眉倒竖，气愤之极，但碍于他手上的七颜，又不能发动攻击。

　　忽然背后传来胤祯的声音：“放下她！”接着一群侍卫团团围住了杜丞危，纷纷亮出了长剑。杜丞危却是轻蔑地一笑，笑得众人心中一寒：“这种扮家家的游戏少来。”然后忽的爆发出灵压，把一圈侍卫全部震飞，沙罗忙划出结界防御。

　　在这一番混乱中，只听得杜丞危道：“沙罗小姐，我给你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见吧！”说着，卷起一阵黑色狂风，带着七颜消失了。

　　“混蛋！”沙罗重重的一拳打在地上，发狠地吼道。无论如何，七颜，我一定会救出你的，因为我给了你呼唤的权利。

　　“喂！你想干什么！”被禁锢在一个与草原隔绝的结界里面，七颜却没有显露出杜丞危预料的慌张和害怕，反而是勇敢地与他对视。

　　“哈哈，看来你和她跑东跑西倒是增加了不少胆量嘛。”杜丞危玩味地笑道，这种笑容令七颜感到非常恶心，沙罗有时也会有玩味的笑容，但是比他要干净剔透的多。

　　“好了好了。”似乎看出七颜的厌恶，他右手一扬，撒出一点银绿色的粉末，“你还是乖乖地先休息一会吧。”看着七颜在醐醍香的作用下沉沉地睡去，他不禁得意的揉了揉手，沙罗，这就是你的弱点啊。

　　夜未央，人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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