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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城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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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 805年)贞元二十一年八月 。长安城外。
八月的天,热,热得让人心慌,会极度渴望清凉的地方,焦热的地面已经不足以让烈日罢休,树上的树叶在一点点的被烤焦,发卷。在长安城距离东内不远的,新开了一家铺子,这家铺子与众不同之处在于独家院落,靠山建篱笆。店门在前,作坊在后。就在起屋梁的那天,路过的人纷纷惊叹。
“这是哪家的铺子,这倒是新鲜?怎么就开在了这山下?”
“我听说啊前几日来了一个苏杭的大老板,到处在买地呢”
“说不定,就是那个大老板买的这么大的一块地了=啊,怪事,这个地方,背靠后山,四周都是田野,离朱雀门那么远,倒是远远可以看见东内。估计人家是想沾染一点皇家气息。”
“可是,这已经都是长安城外了啊。也就看见一个角落而已。”
山下新起的宅子里,人进人出,四周挂着的红绸,在木材的香味里飘忽着,而在算命大师看好的位置上,早早地安放好的香炉,香炉里是几只高高的供香,一个肥胖的女下人在蜡烛上点起供香,一个身着深色香罗纱薄衫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温和地告诉佣人。“用自己家的香吧。既然是拜神,我们自己的香,心更诚。”
这个女下人一头浑黑的头发挽成两个发髻,各自在一边,虽然用花水仔细清理洗涤过,但是因为连续劳累,有那么几丝也已经掉在颈下垂散着,三伏天的长安,女人们的妆容都难留一会,倒是她额头贴着淡淡的花钿,那看上去是一只小小的鸽子,看上去多了些妩媚的丰满,她赶快低头不好意思地应承说:“老爷,这,我看是算命先生带了送来的,想着浪费可惜了。”
年轻男子赶快说:“那也好,那也好。既然是先生带来的,不让你左右跑来跑去,这几天大家都累坏了,从苏州一路过来。赶在入秋前,这院子能落成,那就算是稍事安定了。天气太热,让大家多歇息一会,等晌午之后凉快些了,再接着干活。”
佣人低头说:“是的,老爷。”
而在几根系着红绸的大梁旁边,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她抱着其中一根,死活不下来,闭着眼睛陶醉地使劲地趴在房梁边上,搂抱着那几根大梁。就听见一个焦急地女子声音响起:“小娘鱼!!小娘鱼!!!你在哪里?这就给你去拿吃的,转眼就跑不见了。”大家都在忙着盖新房,起大梁。没人注意到这个一脸陶醉的小姑娘搂抱着大梁躲在刨花里。
这位老爷就是查天玑,他的小女儿,他们都叫她小娘鱼。他成婚的早,如今远离家乡的江南水乡,到了长安城,一来打算离开那些纷繁的家事 ,二来,他乐意找个安闲之地,潜心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加上带着他的女儿,他的妻妾。自然算是迁入了长安。他本想在长安城里找地方的,可惜,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也是商贾云集,查天玑倒是无意中寻得这个地方。依山,就是水少了些,不过还是有一条小溪在屋后的山腰,他琢磨着如何引水而至。挖井想必也是可行的,自古溪水之处,井水也出。
而此时的长安东内皇宫外的官道上,一个八九岁样子的男孩骑着高头大马,那匹马浑身雪白,那鬃毛上雪白中翻出一点点淡墨色,极其淡,这便是长安难得一见的名马,雪里霜。一件绛红色的圆领袍衫将他那少年老成的样子衬托地有些滑稽,但是他那少年老成的眼眸,一层淡淡的冷漠和灰色,让人觉得那匹马就是和他一体的,那身绛红的衣衫,显得他的眸子里深藏的霸道,独断,更加赤裸,他不时地看着四周的高墙。马车在他的右侧,他有些热,于是伸手在马鞍下抓出一个皮水囊。拔去盖子。问车里的人:“母亲,是否口渴?先饮些我方才装取的山泉水。”
从车窗里伸出一只玉葱一样的手,接过皮水囊。那金色绸缎的帘子,在烈日下,更加明艳地霸道。
“这水当真是甘甜清洌。若能拿来冲茶,想必更有一番滋味。”
“母亲喜欢,我过几天再去给您取就是。”
“宁儿。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孝顺,有这样的心,我已经是很高兴。”
说话间,到了朱雀门,小小年纪的李宁翻身下马,他一个人手握一把落云宝剑,那雕出的祥云在剑鞘上发出深灰的血腥之色。李宁在来的路上,为了保护母亲,随从们想着他还小不想他杀人,可是抓住的那个劫匪,李宁走过去看都没有看,甩开剑鞘,血花飞起来的时候,他正好转身。绛红的衣服上,一滴血都没落在衣衫上。落云宝剑的奇特,在于杀人之后,血会化作血雾一样,在剑刃上,升起红色的落云,然后冷光依旧,这是李宁赢来的宝剑。他第一次凭自己本事,从父亲手里赢取来的东西,是这个宝剑。根本你不会想象,这是一个孩子,他会杀人,而他高高的个子,让你以为他是个少年了,其实,这是一个心智的世界,心智代表了你在哪里,就是什么样子。
“宁儿,到了么?”马车里的女子应该是感到车队的停下。随行的女官,轻轻撩开了马车的帷幔,下来一个雍容女子,那身萱黄的长衫,紧紧勒住的腰肢,胸前翠色玉佩将肤色映照的更加白嫩,那玉佩细看,原来是一个香囊。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香草。
“回母亲,到了,这就是朱雀门。”
“哎呀,总算是到了。这左边就是西市,右边是东市了。等歇息之后,我带你去逛逛吧。”
“不了母亲,您一路舟车劳顿,路上又受到惊吓。改天吧。”
女官们扶着李宁的母亲纪夫人,一步步迈进了朱雀门。李宁把自己的雪里霜牵在手里,摸出一把豆子放在它嘴巴,和它悄悄地说话。
“怎么样?这个地方大吧?我就告诉你,这个地方好玩。改天我们出城跑个痛快。”
马儿不紧不慢地嚼着豆子,似乎在告诉这个孩子。
“长安,也就这样了。”
恢弘的楼宇建造的时候,为的不是楼下的人看楼上的人,而是为了楼宇上的人,即便是躺着,也是可以俯视楼宇下的人,皇上说那是苍生,大臣说,那是百姓。
而上楼和下楼的人,站在大明宫内的青石板台阶上,谁也不知道,谁上去,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