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五前][紫白]天涯旧雨廿载尘》清梅竹

2、第 2 章

　　“竟是中了毒？”皇甫卓原本还待再劝劝那护妻情深的哑子，让他以大局为重，听到唐雨柔诊出这症候并非瘟疫而是中毒后，却是蓦然心惊。

　　二十年前净天教大举进攻开封，并暗中唆使叛徒下毒。皇甫一门虽是拼死抵抗，但内忧外困之下，最后虽是勉强击退了敌人，却是惨胜。不但大半弟子惨死重伤，连前任门主皇甫一鸣也战死此役。若非长离剑灵出世，只怕偌大的皇甫世家从此就要风流云散，泯没江湖。

　　虽是事隔多年，但每每追思前事，皇甫卓仍觉惊心动魄。现下触景生情，不免想起旧事，一时黯然无语。

　　但目下情势严峻，若不及时找出毒源，只怕随时有人会枉送性命。皇甫卓明白，这不是追忆失神的时候。微一阖眼，将旧事统统压下，他随即沉声吩咐随行弟子协助桑捕头寻找有可能沾染毒源的水源与食物。分派既毕，他又带着姜云凡一行匆匆回府，预备发动门中弟子，将之前被送出隔离的百姓接回城来好生安置。

　　原本他们进城时正是晌午，但适才在柴家耽误了近一个时辰，日头已然西移，天空却愈发显得湛蓝悠远，空旷得让人心驰神移。走过皇甫府前的长街时，长风忽起，擦过树梢簌簌作响，卷起几片红叶飘然扬起。

　　目光追随着那数抹如火丹红，再掠过道边已然由浅翠转为青苍、繁花早已凋落的高树，皇甫卓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时序已近深秋。

　　年轻时他对四季并无喜恶，只觉春夏秋冬，各有其美，也各有不便。譬如夏时景致最为繁丽，但热阳炎炎，练剑不便；冬日红泥火炉，煮茶温酒，十分惬意，但数九寒天，最易让人怠惰。

　　但自从二十年前那场剧变之后，他却开始讨厌秋天。就在那一年，他刚从蜀山回来，只见一城红枫如火，映着满地血光，烧出一片血海炼狱。

　　一夕之间，他失去所有至亲之人。

　　虽然他明白人在江湖，恩怨纠葛永无休止，皇甫家所遭受的一切，亦是父亲昔日种下的果；虽然他后来亲自杀上覆天顶，协力蜀山封印净天教教主，为父亲与死去的门人报了仇；虽然他力挽狂澜，重新振兴了行将没落的皇甫世家，甚至还达到前人所不能及的高度——虽然如今一切看似完美，他已尽全力做到最好，但心中始终有一块地方空空落落，像是永远无法填满。

　　他一直以为，这和他厌恶秋天是同样的道理：明知往者不可追，却始终无法彻底释怀。也许，这也和他的性格有关，如今世人只知他豁达温和，已很少有人记得，他年轻时也曾有意气飞扬，爱憎分明的岁月，耿直到近乎固执，认定的事绝对要坚持到底，对痛恨的人亦是毫不留情。

　　岁月虽磨平了他的棱角，却未曾消磨他的本心。温和的表象之下，他所坚持的东西从未更改，长情如练，不论爱憎。

　　思绪翻涌之际，皇甫卓踏上家门前的石阶。他正暗自奇怪今天为何总是想起旧事，门口值守的弟子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禀报：“门主，您回来了。适才有位自称蜀山凌音的道长来访，现下正在厢房查看病人。”

　　四大世家与蜀山多有往来，皇甫卓自然认识七圣之一的凌音道长，平日里也偶有往来。听她竟在这时前来造访，却殊无喜色，只是诧异道：“此事竟如此严重，还惊动了蜀山？”

　　正在这时，一直无言随侍在他身旁的夏孤临蓦然抬头，反手按上佩剑剑柄。但手掌将落未落之际，长离剑忽然自行离鞘弹出，剑身微颤，龙吟不休，凌空飞去！

　　这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姜云凡、龙幽等人不禁齐齐望去，而向来神色不变的夏孤临，则在瞬间绷紧了唇角。

　　剑尖所向之处，却是一名风尘仆仆的陌生女子，也不知是何时走到这里的。她茫然地看了嗡鸣不止的剑锋一眼，口中刚低怠酢貊“长离”二字，脚下突然一软，就此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