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傅公子登楚馆遇故交，阮雅士抚凌云得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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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上街，就数次于街头巷尾酒楼茶馆听得今朝城中某个娱乐场所会推出一场极佳的节目。这场秀每月只演出一次，据说精心编排，视觉、听觉效果都极妙，每次演出都是盛况空前。小冰不由得好奇心大起，想去看个究竟。
跟慕秋一说，谁知这家伙伪君子得很，推说那场合特殊，打死也不肯去，还极力劝说小冰也不要去。小冰一看小秋子态度坚决得很，几乎立时就要翻脸，也不敢强他，只是自己实在不愿放过这个开拓视野，增广见识的绝世良机，于是背着慕秋就偷偷出门去了。
话说这个娱乐场所，小冰那是早有耳闻却从未眼见的，而且对其有着深厚复杂的感情。
小的时候，小冰曾愤慨地说：“笑贫不笑娼，什么世道！”
过了几年，嘴挂嘲讽之笑的少女小冰一脸不屑，嗤之以鼻：“娼有什么可笑的，可笑的是那些嫖客们。”
如今，小冰认为此行业致力于满足人类需求，成功地扩大了就业门路，降低了失业率，给经济增长提供了潜在可能；有利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社会的长治久安，并有助于扩大总需求，实现社会总供给与总需求的均衡，从而达到帕累托最佳配置。（注：帕累托最佳配置：即在给定社会资源的约束下，不再存在帕累托意义上比当前配置更好的配置）
一路走，一路回忆。由于这燕子楼实在是大大有名，几乎没怎么问路，小冰就已来到其门前，刚要大摇大摆地晃进去，谁知架势还没拉开，就被一个中年妈妈拉住了。
“姑娘，我们燕子楼不接待女客。您这个样子，是想要砸我们的场子么？”
唉，小冰简直无奈了。虽然明知自己女扮男装不伦不类，而且小缘不知从何方化来的这套衣装也不怎么合身，但小冰觉得今日人多热闹，挤一挤兴许就混进去了。哪知在门口就撞上个火眼金睛的拦路母老虎。
正在想该如何花言巧语蒙混过关，一个温和悦耳的声音在小冰耳边响起：“这位是我家表妹，今日纯为看个热闹，还望夫人成全。”说着将一锭大银子递过。
这个呆子，这儿哪有夫人哪！小冰见程咬金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拉着小呆子赶紧往里蹿，边走边说：“好你个小秋子，那会儿装得跟正人君子似的，一转眼功夫，跑得比我还快啊……”
慕秋顿时又羞又愤，俊脸涨得通红，说道：“我是看到你出门往这边来了，心中担忧，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
小冰忙止住他的话，哄道：“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啦。我知道小秋子最最好了，不生气喔……”
两人到处找座位。唉，开始在府里跟这家伙磨蹭半天，贵宾席都被人家占了，真是郁闷。小冰哪里知道，那贵宾席老早就订满了。
勉强找到一个不算太靠边的席位，两人点了些七七八八的茶水点心，在一片喧闹嘈杂人声鼎沸中静候开幕式。演出终于开始，一时只见罗襦宝带漫天，燕歌赵舞无数。
唉，这观众实在是多啊。小冰只见那密密麻麻一堆后脑勺，简直无奈了。待要站起来吧，又怕后面的要跳起脚来骂娘，只得从缝隙中望来望去，只恨不得视线是可以拐弯的。
不过节目是着实精彩，个个歌似裂帛之音，舞有天魔之态。道不完那换羽移宫，看不尽那裳飘炔动。还有表演现场任指一物吟诗作画的，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不多久，就到了一个小高潮。请刚刚表演的几位佳丽全部出场，各位观众竞标。出价最高的自然今夜就可抱得美人归咯。这不仅是男人的比拼，也是女人的较量，因为得价最高的那位显然比较有面子啰。
呜呼，刚才诗画歌舞何其高雅，最后还是要归结到买与卖上。就连水浒中的好汉，拍一拍胸膛也只是说：俺这一膛热血，只要卖与那识货的！天下芸芸众生，大家比来比去，本质无非就是谁出的起高价，谁卖得起好价。女人啊，男人啊。人啊。
小冰只觉心下一片黯然，不知说什么好。慕秋见她神色惨然，拉拉她袖子，两人就准备退场。
正当此时，忽然听得一个高亢的男子声：“才前那位抚琴的姑娘呢？她为何不上台来？”
慕秋面色微变，小冰仔细回忆，想起刚刚那段舞蹈表演时，好像确有个弹琴的。只是她置身舞台边上，又是侧面观众，自己那个位置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的了。
主持的女子忙道：“卓姑娘只是弹琴而已，并不参与今晚的花魁角逐，公子还请另选别位佳丽吧。”
那位公子却咬定只要那一位姑娘，主持美人婉言劝说后面还有许多尚未上场的绝色佳丽他也只是不听。而且态度越来越傲慢，言辞越来越无理。他旁边的家奴也趁势跟着起哄，口气十分恶劣，场面顿时有些混乱。主持人无法，只得勉强应了他。
见小冰眉头越皱越紧，面色越来越难看，慕秋道：“那位朱公子是我旧识，我去劝劝他吧。”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嘛，这等泼皮破落户也是你“旧识”,小冰用眼神无声质问道。慕秋轻声道：“他是尚书府的三公子。我去跟他说说，他应该会送我个人情，放过那位姑娘。”
小冰阻住他，小声道：“这次放过，下次却如何？明里放过，暗里又如何？我倒有个法子。”悄声和慕秋一说，慕秋也不置可否，正在劝小冰三思而后行，小冰已穿过人群向后台去了。慕秋心下着急，忙快步紧跟了上去。
朱公子在一间相当雅致的厢房里好整以暇地拨弄着琴弦，身边的家人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高叫道：“你们可知道我家公子的来头吗？竟敢要他久等……”旁边侍候的小丫环忙道：“公子请再稍候片刻，姑娘一会儿就到了。”公子却是心情好得很，只道“不忙，不忙”。心想刚刚那女子戴着面纱隐在幕布后，自己只隐约见着半张脸就已经魂为之销了，这会儿精致打扮了过来，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香艳场景呢？想着想着，朱公子不禁唇角浮上一抹浓浓笑意。
佳人千呼万唤始出来，尤戴薄纱半遮面。朱公子欣喜非常，迎上前去道：“美人，把你面纱摘了吧。”佳人却侧过身去，双手紧紧护住薄纱，害羞道：“小女子容貌不佳，不敢污了公子双目。”“唉，你若是‘不佳’，天下就再没有佳人了。”朱公子情难自禁，欺上前去，用力一扯，佳人庐山真面目顿时显山露水。
唉，这边看上去是个天仙，那边怎就成了个妖怪？朱公子大惊失色，倒足胃口，赶忙挥挥手让她走了。
卓小小回到房里，对小冰深深一个万福道：“姑娘果然神机妙算。”小冰笑道：“是小小姑娘心灵手巧，化妆技术精致无双，这才能哄倒了那猪头。”于是吩咐小丫头打来一盆水，小小在镜前将右脸正中那颗巨大的肉痣和周围的几撮浓密毛发细心卸下，转眼间变了一个人，小冰慕秋只看得惊喜不已。
小小询问了两人身份，小冰慕秋知道她不是寻常烟花女子，照实说了。小小进里屋里去，转眼带出一个人来，笑道：“这位是阮康师傅，我常请他教我弹琴，今日恰巧在此。他听说两位侠义心肠，足智多谋，也愿与二位一见。”阮康笑道：“小小姑娘过谦了，其实我们两人各有所长，常常切磋，阮某受益良多。”
小冰只觉这位阮居士仙风道骨，不似凡尘中人，有临然登仙之姿，不禁暗暗称奇。四人寒暄一番，阮康便说今日得遇两位新知，要鼓琴庆贺一下，于是进里屋拿琴去了。
小冰偷偷向慕秋道：“你听过说他么？怎么说起来好像很熟悉似的？”慕秋小声道：“这位阮先生诗酒傲王侯，天下第一雅士，名扬四海。也惟有你才不知道他。”
一会儿阮康取了琴出来，开始演奏，大家欣赏。琴声清绝幽绝，隐隐有出尘脱世之意。小小和慕秋听得如醉如痴，小冰这家伙牛嚼牡丹，不解风雅，只觉得琴声曼妙悦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曲已毕，阮雅士停手。未料却将第一个问题抛向小冰：“齐姑娘觉得此曲如何？”
小冰毫无准备，只得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阮康一听此语，立时脸色大变。
慕秋小小深知其素性桀骜，不禁都眉头微颦，生怕阮处士听了这陈词滥调心中不愉，出语相讥；小冰一看三人都脸色不对，顿时也心下忐忑。
谁料这马屁却正好拍准了地方，阮康眼睛发亮，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以为小冰懂得欣赏，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道：“姑娘高见。你可知此曲之名？”
这下三人都是一惊。小小慕秋不知阮康今日行事为何异于常时，大为不解。小冰却立刻回过神来，心道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需将这招修炼好了，便可纵横天下所向披靡了。只是这曲子却实在不知为何名。
小冰悄悄望向那两位高人，希望他们给个友情提示或是跳出来救场。谁知慕秋微微摇头，小小轻轻摆了摆手，却都是不知。
唉，只得蒙一个罢了。这曲子从没听到过，总不会是春江花月夜渔舟唱晚之类的了，“是广陵散吧。”反正是蒙，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小冰就懒得用疑问句了。
谁知阮雅士居然眼内放出万丈光芒，神情惊喜欢愉至极，声音几乎要颤抖，两步冲过来紧紧握住小冰的手，感慨万千，深情无限道：“小冰姑娘真乃千古第一个知音人也！”
原来那曲子失传已久，是阮康一日酒醉，半梦半醒中听仙人弹奏的。那仙人教了阮康两遍就飘然而去，亏得小阮天资奇高竟然记在心里了。这仙曲世人从未闻过，自然不会有人知道它的来头。小冰想着只觉心中好笑，什么仙人仙曲，若是自己喝的神志不清迷迷糊糊时，见到阮康这样的人物奏出如此神奇的乐章，也必然会视之为仙人吧。只不过那“仙人”要是不幸选中了自己这种人，就不会只是教两遍飘走这么简单了，估计会心力交瘁吐血数升吧，那个什么《呕血谱》仿佛就是这么回事。
（吟无奈地注道：《呕血谱》，传说中刘仲甫和骊山仙姥对弈的图谱。前人笔记中有记载，称刘仲甫是当时国手，却在骊山之麓被一位乡下老妪杀得大败，登时呕血数升，此局棋谱便被称为《呕血谱》）
阮康心中无比激动，抓着知音问东问西。小冰待要说自己于此道一窍不通，阮处士却打死不肯相信，于是只好使出在小秋子身上用过的生平绝学，嗯嗯啊啊了半天。阮康只道高人不便表露身份，当下也不以为意，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于是挑了几首生平最得意的曲子，心潮激荡，弹起来不免巍巍有高山之情，洋洋有流水之意。
那两位通音律的早已是神情迷离，如痴如醉；思绪万千，魂飘天外；感时伤怀，各有一番心事。小冰却洒脱自如的上前去握住阮康的手，比了比自己的心，表示心意相通。阮雅士寂寞一世，终于得逢知己，着实大慰平生，只觉不枉为人，直激动得热泪盈眶。
于是小小取出珍藏多年的佳酿，四人把酒言欢。阮康豪情万丈，几乎醉酒狂歌。众人相与枕藉乎桌上，不知东方之既白。
慕秋第一个醒来，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心中暗叫糟糕。拍醒小冰，就要急急忙忙回府。小冰迷迷糊糊的被他拉着，抬脚差点踢到门坎。这下小小和阮康都醒了，忙拉住他们让用过了早饭再走不迟。慕秋只急得像蒸笼上的螃蟹，滚水里的活鱼，小小忙安慰他，又吩咐小姑娘去傅府报信。这下慕秋更是急得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小冰从未想过慕秋这谦谦君子也有今日，不禁大是好笑。被小秋子狠狠的瞪了一眼后，小冰忙叫小小唤小丫头回来，又打发人叫阮康的随从过来，叫他不必说假话，但只说一部分的真话。那小厮得令去了。
于是众人各自去梳洗。小冰悄悄对小小道：“这楼里上至老板娘，下到小丫头，个个都把你当宝一样捧着。莫非你才是这里真正的老板？”小小笑道:“小冰果然是冰雪聪明。前几年我自己攒了些钱，恰巧王妈妈岁数大了，意欲归乡去，我就接了手。”小冰又悄悄问：“那阮处士是……”小小微笑：“我们以琴相交，只是好友，并无风月之情。阮公子性子高洁，和我们这风尘中人结交做朋友，已是算他桀骜不驯了。要娶妻，他只怕是瞧不上的。”
小冰听她这话说得谦恭，语气中却并无一丝卑下之意。抬眼打量她，只觉神情淡定自如，殊无自怜自伤之色，心里暗暗赞叹这真是一位风尘中的奇女子。
四人用早餐时，阮康尚醺醺然大有醉意。一时，小冰忽然想到一事，笑问小小：“昨日我若不出现，你打算如何对付那朱公子？”小小轻声笑道：“我们燕子楼有一付独门方子，那药掺在茶里无色无味，喝了后会沉沉睡去，待到醒了却会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做了一些不伶不俐的事情。”小冰慕秋半天才明白过来，两人均觉得面上发烫。小冰尴尬地笑道：“原来你早有妙招，我真是多虑了。”小小甜甜笑道：“但是小冰这一招更妙。那朱公子所作所为实在令人恶心，咱们不妨也恶心恶心他。”
下章预告：第十二章杀伤性武器版《镜花缘记》——刀剑飞，蜂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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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兄前任提辖老鲁费了拔柳的气力，倾情为某吟写了一篇长评，然而居然发不出去。他老人家把晋江的系统都快攻击破了也没有成功，无奈之际把电子版E-mail给我，我本事稀松，自然也失败了。现在特把它挂在文章里，聊表感激之寸心。
鲁师兄智慧深沉，果然甚是了得。大家请泡一壶佛手好茶，品味一二。
满纸荒唐言，一把吟笑泪
——从荒唐篇看《天降奇冰》的讽刺性与现实性
何某吟撒下英雄帖，天下豪杰云集响应。洒家虽愚笨，也一时手痒，来凑个热闹，就说说高山流水的荒唐篇——《傅公子登楚馆遇故交，阮雅士抚凌云得知己》吧。
开头写到“某娱乐场所”，后来发现原来却是楚馆，哈哈，对于已经习惯麻木的现代人来说，那的确只不过是众多“娱乐场所”中的一个而已吧。
小冰姑娘小时“愤慨”，稍大一点转化为“嘲讽”，现在变成了“认为此行业致力于满足人类需求，成功地扩大了就业门路，降低了失业率，给经济增长提供了潜在可能……从而有利于实现福利最大化”，何其讽刺！何其现实！在领导群众乱糟糟一拥而上，大力建设经济基础的今天，的确是有太多的事情被掩盖在了经济发展的表面下。
燕子楼的表演虽是整体概括描写，然而也是文采翩翩，抽象生动，令人神往。可是，话题一转，所有的精彩场面只不过是一个幌子，重点变成：“……诗画歌舞何其高雅，最后还是要归结到钱上。天下芸芸众生，大家比来比去，本质无非就是谁出的起高价，谁卖得起好价。”
说得真是醍醐灌顶，深得我心！
想想众多的熟人朋友，找工作就十足的像卖身。一些卖到什么大公司、大银行里去的就都个个洋洋得意，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没卖得好的就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而且羞于见人，一谈起来就要转移话题。
大家到处去寻求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苦苦哀求那些大资本家、大地主来剥夺自己的剩余价值，而往往又“求之而不得，寤寐思伏”；实在是又可悲，又可叹，又无奈。
看到后头，阮雅士抚凌云得知己，文章思路、立意更是怎一个精妙了得！
小小、慕秋两个通音律的都个个败下阵来，小冰这头不解风雅的牛却阴差阳错被阮康引为毕生知己，世事何其无常，人生是不能用逻辑来推理的！而小冰居然还以为是因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缘故。可见，在她生活的社会中，又或是古往今来的中国社会，都是“只要修好这一功，便可纵横四海所向披靡了”！
阮雅士以为自己“寂寞一世，终于得逢知己，着实大慰平生，直激动得热泪盈眶。”，然而他如此辛苦寻觅到的又哪里是什么真正的“知己”？！知音难遇，人生易逝。钟俞际会，终究是千年以前的故事了，世上悲苦众生，恐怕只能向梦中去寻觅了。作者实在是看得透彻，又写得辛辣。
《天降奇冰》一文中的众多人物，我觉得都不是特定的人，而是某一类型、某一行业的人的代表。而主人公齐小冰的某些心理描写，更代表了大多数现代人的共同特征。作者无意于去塑造一个完美女主，而致力于去展示一些更真实的东西，这是我非常欣赏的。
在小何浓墨重彩不遗余力的铺陈之下，在她轻松诙谐幽默逗趣的字里行间，在那夸张恶搞无所不用其极的段落篇章内，细细品读，会发现表面似乎夸张荒唐的故事其实是很现实的。正如作者自己所说：“这是很矛盾的，但又很真实。”
第二卷红尘篇是讽刺主打，洒家拔柳期待中。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傅公子登楚馆遇故交，阮雅士抚凌云得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