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生逢乱世》渊郁

47、血之卷（二）

　　阿初愉快的微笑，撩起了红发的海风，带来了血腥的咸涩味道。
　　配合那时夕阳的颜色，静寂鲜红的战场……这个微笑让人毛骨悚然。
　　红色是危险的，阿初的头发是红色的短发，眼睛很淡，淡淡的棕色，说话时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爽朗，永远不会板起脸来说话，不记得什么时候，他说过自己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只不过不在这个世界。

　　通常这种说法的意思听者都能领会，然而羽衣缧也曾经对别人说过“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因此他没有轻易地把一切归结于措辞委婉，也有可能是那个时候阿初的眼睛忽然变得有些不同。
　　神座出流重新按下了黑盒子的按钮，哪怕恼怒不已的注连绳也没有说什么阻止。
　　这一次对面许久都没有回音，沙沙沙沙的声音持续了一阵之后，神座出流又按下了那个按钮。
　　——感知系忍者也能远距离传递消息。
　　——但这样仍然突破了常理，不是什么忍术。
　　羽衣缧忍不住多看了大妖怪几眼，是狐狸么，还是猫，或者鸟类的妖怪？神座出流不会回答这一类无聊的问题，注连绳讳莫如深的样子，多半什么也不会说。
　　“奈落才是大妖怪哟。”注连绳忽然这么说。
　　羽衣缧只好装傻：“大妖怪，什么妖怪？”
　　注连绳看穿了他的糊弄，笑道：“你不是看见过么？”
　　背脊浮起薄薄的冷汗，羽衣缧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只是淡淡的说：“很久以前的事情，怎么会记得清楚。”
　　“他不仅是真正的妖怪，到现在还保留着妖怪的本能，”注连绳没有理会他的借口：“小少爷，离他远一点。”
　　这是难得的劝告，甚至比从前一些话更加认真，羽衣缧注意到，说这句话的时候，神座出流多看了他一眼。

　　潮湿的地上沾满了黄叶，经常跟在注连绳身边的仆人在下令打扫收拾庭院，羽衣缧看了看天色，披了暗青色的鸦纹高领风衣，黑发散落下来，安静的站在二楼的走廊栏杆侧。
　　庭院树下有一滩暗红色的痕迹，下人们拎着水桶泼洒上去，反复几次，冲的淡了以后，扫去淤积的水痕。
　　羽衣缧无动于衷的看了一会儿，视线转移到了那个经常跟注连绳汇报的仆人身上，他记得注连绳似乎称呼他为森永，这个名字有些特别，不太容易忘记。
　　“羽衣阁下，”仆人听到声音走了上来，在距离三四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羽衣缧又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神木教么？”

　　森永低下头，说：“是，小人知道。”
　　“你加入了神木教，还是注连绳说的？这里还没有人来传教。”
　　“是，”森永说：“大人曾经提起过。”
　　“他是怎么说的？”羽衣缧笑了：“对你传教了么？”
　　“大人说，只要做事，别的一概不问。”森永答道：“小少爷的要求，无论合理不合理，一概满足，不必一一回报。”
　　这些话出人意料，羽衣缧却没有怀疑，森永神情恍惚的低下头等他吩咐，普通人更加无法抵抗幻术。
　　“他有没有说过，妖怪之类的，他的老家之类的……”羽衣缧说得很慢，森永摇了摇头，毫无犹豫的回答道：“没有。”
　　“除了鹰司家，他和什么人来往最多？”
　　森永道：“大人时常接待各位信众，也接待一些来购买秘药的客人。”
　　“除了买卖，调药，他还做些什么，”羽衣缧远眺暗云，漫不经心的说：“随便说说吧。”
　　“大人终日调药，”森永停顿了一下，语气恍惚起来：“除了小少爷的事，大人只在房间里休息，没有别的兴趣，也没有亲近的人。”
　　羽衣缧转身，终于不得不正视了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静静的说：“依你看，注连绳为何对我千依百顺，无所不应？”
　　“大人关切羽衣阁下，”森永恭恭敬敬的说：“大人时常过问阁下的消息，阁下但有所愿，无不顺从；但有注目，必定为阁下取之，若非心意如此，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这并不是令人满意的答案，但外人本就无法知道更深的渊源，羽衣缧一时兴起的问话到了这里卡住了，无法进行下去。如果他问一个下人，注连绳的心意从何而来，那自然更加无解。

　　这世间的心意总要有些缘由，令人不得不在意的是，昨天注连绳的那句话。
　　奈落并不是存在感浅薄之人，一个分别之后很快就会让人模糊不清的存在，不会让人听到名字就冷汗尽出，羽衣缧下意识的避免去想起和奈落有关的记忆。
　　恰好也是因为奈落一直在神木教建造的神社里，高手云集，鲜少有人能够见到他。
　　这世上见到过神木教最初的落魄的样子的，都无法相信今日的局面。神木教的最初的教义是祈祷，在无法改变的现实之中向神明祈祷慈悲。
　　这样一个没有多少使用价值的教派，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成员，羽衣缧之所以知道也仅仅是因为父亲提起过，在冷淡的说起了萤的病情时，提起了神木教当年经过了神离岛的时候遭到了海盗的袭击。
　　海盗比忍者更不入流，连海盗都对付不了，那个落魄的宗教剩下的人只好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痛哭之后，没有人逃走，也没有人奋起反抗，大家静静地跪在海岛上虔诚祈祷，祈祷的途中，有人陆陆续续晕厥过去。
　　羽衣缧实在难以相信他仅仅见面过几次的母亲会在这么落魄可怜的教派之中传教，除了模糊的两三次的露面，后来羽衣萤也被送了过来，他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想过父母居然私底下还会再弄出一个孩子。
　　一直持续到注连绳出现。
　　注连绳是第一个，其他人是陆陆续续出现的。

　　间桐鹤野，神座出流，奈落是在那天夜里出现的，有人暗地里指责是他招来了这些人，羽衣缧听过这些流言，但真相并不如此单纯，他招来的，据注连绳所说，是【神】。
　　尽管如此，羽衣缧对于【神】的存在，也仅仅在于这些人言谈之中偶尔的不经意的信息。
　　就像能够制作各种各样奇怪之物的神座出流，被称呼为大妖怪的看起来很正常却又难以捉摸的注连绳，胆小如鼠却能够照顾萤的间桐鹤野，满是血腥味道却又格外爽朗的阿初，奈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阴湿的洞穴里，永远看不见光芒的地方，盘踞在泥土里不断游动的蛇。
　　哪怕听不见嘶嘶的声音，也带着挥之不去的潮湿腥腻的味道。

　　在五个人之中，奈落是他见过最少且最不想要见到的；注连绳说起大妖怪时的口气，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五个人并不是完全一致的。
　　世间没有人完全利益一致，但这五个人就像异数一样出现和存在，目的似乎也脱离世俗，看不出明显的尊卑。聚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一两次注连绳才说话，奈落很少露面，阿初虽然聒噪不已却没有重点内容，无论在何处都一样胆小的间桐鹤野也不会发表意见。
　　他们很少争执，关于那个计划，似乎每个人都烂熟于心。

　　像西川步那样的普通的信众，又或是得到了神谕而晋升为长老的骨干信众，并不能左右神木教的扩张和计划，只有那五个人才决定了一切。
　　神座出流负责了水之国内部的改造计划，注连绳提前所有人出现在羽衣一族并且在后续不断收服信众和忍者家族，阿初毫无疑问是最有力的战斗狂人，而间桐鹤野……似乎除了和萤有关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参与过别的内容。

　　羽衣缧不禁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只有间桐鹤野不同？
　　如果这个计划在五个人之中一致通过，间桐鹤野专门用于照顾萤，那么他们的计划之中，萤究竟是什么角色？
　　一直以来他都在轻微的试探那条线的边缘，只要不接触萤，不刻意破坏身体，那些人都会对他的举动放任自流，甚至如注连绳这样放纵的支持也不奇怪，如果说注连绳出自心意而照顾他的话，那间桐鹤野……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奈落，奈落一直躲在幕后，在水之国最混乱的那段时间，刺杀来的密集而凌厉。
　　没有刻意分配人手保护奈落，对外界的人来说，那个在神社里的家伙是真正的教主，是神木教奉为神明的神棍。
　　外界都传说，羽衣一族扶持了神木教，是水之国乱局的幕后之人。
　　羽衣一族之中的说法，这么做的人，是羽衣缧，招来了一切的人，是那天晚上杀死父亲回到家族之中夺走家主之位的他。
　　传言总是比真相更加有凭有据，棱角分明，丝丝入扣，而真相的荒谬、可笑、惊悚和扭曲也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羽衣缧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他从二楼的楼梯下去，庭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地面还是潮湿一片，天气阴冷，森永在身后低头跟着，看了看天气说：“羽衣阁下，今日或许有雨，还请带着伞出行。”
　　“不用了，”羽衣缧并非没有注意到糟糕的天气：“若是注连绳问起来，就说我今夜不会回来了。”
　　注连绳一向不要求他拘束在附近，森永回应了一句之后，悄悄使了个眼色让人跟在后面。

　　街道口的牛车缓缓驶过，羽衣缧侧身让过之后，薄纱悄悄飘了起来，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娇嫩纤细，保养得柔软动人。
　　为了即将而来的大雨，上都街上的行人不多，人们大多带着伞。
　　果然没有多久，薄薄的雨落下来，初时不过一阵寒凉的水雾，渐渐淅沥，积水一朵朵水花绽放，羽衣缧站在廊下躲雨，过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被雨水湿透了。
　　寒冷的雨水打湿了衣衫，贴着身体，仿佛热意也渐渐离开了皮肤。
　　阴云连绵，羽衣缧静默的站在檐下，无边无际的铁灰色在天空一块浅一块深的涂抹，呼吸也冷了下去，湿冷的水汽包围了身边，故乡的咸涩，潮涌的激烈，慢慢都在周围若有似无的回荡起来。

　　弥勒街在上都西面的角落里，那里是火之国的大商人开的米面铺子，只有角落里一家狭小的暗淡的店铺挂了一条蓝色的旧白帘子，帘子上绣着几根竹子，微妙的药物碾碎的味道夹杂其中，立柜分成了许多小抽屉格子，贴着标签，一个伙计坐在长柜后面，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垂下眼皮打瞌睡。
　　店铺的内堂一样狭小，光线暗淡，掀开了帘子之后，也稍稍只是一亮。
　　“两只鹿角。一两蝶绒粉。半年前订过的货。”
　　伙计转身取了账簿，过了一会儿抽出一本，翻了几页，松了眉，道：“客人，您订的货到了，请在这里稍等。”
　　内堂没有旁人，不知过了多久，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了羽衣缧的时候，眼睛一亮。他拎了青色的布包袱，小心的走到了柜台外面，解开了包袱皮。
　　鹿角收拾的干净，羽衣缧松了口气，看到蝶绒粉时，眉头微微一颤。
　　“今年的新货，成色是好的，”老者平稳的说：“这一味很少有客人订货，往年的货，多有积压，新货成色不同，药效只有更好。”
　　羽衣缧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道：“还有一些货，这里有现成的，我今日带走，价格不必斟酌。”
　　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他身上湿透了大半，那薄纸分毫无损，顺着透出青白的指尖，轻轻落在了老者手中。
　　“危象子，茶胡椒，东屋香，这三味倒是有现成的，”老者眯着眼睛虚虚的看下去：“前牢和龊时，上都有一些大人家中也有，唯独鸣凰文这一味，怕要三五年工夫才有。”
　　“鸣凰文不稀奇，”羽衣缧道：“今年为何凑不齐，谁买的多了，价钱不必担心。”
　　“客人不知道，鸣凰文从来是桔梗山那里来的陈货多，”老者苦笑道：“池鱼之祸，有人收货回来，炮制也要两三年功夫。”
　　羽衣缧默然，片刻才回过神来，道：“不妨，有的现配吧。”
　　“客人常来照顾生意，老夫多问一句，东屋香是止血生肌、除恶破晦之物，只是常受其他药物乖离，不如红纹更柔和。普通药师不敢擅用，分毫之差或致人送命，”老者缓缓道：“技艺如此，不知客人可愿意用手中之术，换一些难得之物，其中鸣凰文也不成问题，价钱更是好说。”
　　这个要求，并不罕见。
　　“哪一家，”羽衣缧随意说：“近日在上都，来去热闹得很。”

　　老者熟于此道，略一思索，以手指沾水，涂抹桌上。
　　羽衣缧看了一眼，眉眼微微一绽：“难怪有桔梗山的陈货，三日后，我会再来，清空余人勿扰。”
　　老者连忙起身，道：“老夫自会安排，客人无须担心。”

作者有话说

　　我的写作技巧真是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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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过了，今天晚上会双更，所有药名都是瞎写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