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生逢乱世》渊郁

81、潮之卷（八）

　　“建造地宫需要土地吧。”羽衣缧不置可否的瞥了一眼：“这些聚集起来的虾兵蟹将，其中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不是我。”阿初睁大了无辜的双眼，一点也没有愧疚的说：“阿缧，几天不见，你就完全倒戈了嘛，我们才是一伙的，别忘了这一点。”
　　羽衣缧不再说话，神色阴郁，短短片刻，阿初又看到了最初那挥之不去的气息，暗暗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阿缧，恋爱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十分古怪，羽衣缧呼吸一顿，视线落在了旁侧。阿初可爱的歪了一下脑袋，红毛抖了抖水珠，吐了吐舌头：“因为我不知道，只好问你了啊。”

　　理由真是……羽衣缧淡淡道：“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之前注连绳也说过了，我们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数不清多少次了，唯一一次看着你恋爱哟。”阿初抓住了他的手腕，看了一眼绷带，笑了起来：“比起哥哥，弟弟更可爱吧。”
　　“……人渣。”
　　阿初嗤的一声笑了：“纯情的孩子才有趣。何况你一开始就打算始乱终弃，比我好多少呢，真不愧是……”语调一顿，他又松开了紧握的手腕，留下了湿漉漉的印子。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无措的抱着浴衣的是两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孩，羽衣缧一时间连吐槽的话也说不出来，阿初站了起来，坐到旁边的摇椅上，抬了抬下巴。
　　他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两个女孩却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走到了身边，阿初身上披着松垮垮的浴袍，到处都是水珠，其中一个女孩站到他的身后，小心的用毛巾裹住了红发，另一个轻轻的揉捏他的手臂到小腿。
　　“注连绳还好么？”离开之前，羽衣缧忍不住问了一句。
　　阿初睫毛微微一颤，浮起微微的笑意，在浴池里泡了一会儿，连声音也沙哑起来。
　　“怎么说呢……奈落更需要他吧，已经回去了。”
　　“奈落？”羽衣缧重复了一遍，慢慢道：“他需要注连绳做什么？”
　　“唔……轻一点哟姐姐，再往上面……啊！”阿初叫了一声，抽回了腿，冲着有些无措的女孩笑了一下：“有新鲜的水果吧？”
　　“请您稍等。”女孩红了脸，低头出去了。
　　“注连绳酿造的酒，有一种特殊的效果，清除一部分特定的记忆。”阿初轻描淡写的笑了：“都失败了多少次，心里阴影三米五，没有注连绳的酒，早就神堕了。”
　　他说的十分坦然，愉快的看了羽衣缧一眼，又说道：“阿缧，放松一点，想说什么就说吧。”

　　羽衣缧过了很久才回答：“记忆是一部分灵魂？”
　　“这个话题就太哲学了，阿缧，那是你的起初，”阿初挥了挥手，后面的女孩停了下来，默默退了出去。
　　他趴了下来，靠在摇椅的把手上，换了个姿势，轻轻说下去：“说到底，你又是怎么成为神的——阿缧，羽衣一族的先祖曾经是这个世界的神祗，血脉之力本来失去了意义，但你在死后被真正的神明选中，成为了穿越者之一。”

　　“让我说的更详细一些，你应该也忍了很久。这不是秘密，不过是注连绳单方面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神祗的情况他说过了吧，被尊敬、认同、赋予特别的意义，在过去真正存在过的人物；还有类似太阳之神，丰收之神，旱灾、水灾的神祗……但怀有祈愿的单纯只有人类么？人类是特别的？别说梦话了，一厢情愿，自高自大，人类不过是生物，如果这个世界的主导是蛇、满世界最多的生物是蛇，又会如何？大半的神明都会以蛇的姿态出现吧。”
　　轻松消失了，阿初摊了摊手，嘲讽的笑起来。
　　“在你成为穿越者的那个神明的世界里，早已有了七个神明。每一个都是自然而然成形，但神明同样想要更加长久、安定的存在下去，受限于规则，神明也有做不到的事。”
　　“信者有限，既然如此，那就想别的法子，掠夺其他的能源！由此而生的就是穿越者，穿越者就是能源的收集器，穿梭不同世界，享受错乱的人生，贯穿时间的阻拦，扰乱原定的因果……最终，每个个体都多多少少的破坏了原来的世界，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会发生来自于两个世界的庞大因果，得到这一切的人你猜是谁？”
　　阿初忽然停下来，用力咳嗽了一声。
　　他说的太快，太过激动，端着果盘回来的女孩战战兢兢的递过去一杯水，他毫不犹豫的接过来一饮而尽，杯子沉沉砸在桌子上。
　　“当然，你也不是白白得到这份好运！生物之中人类是最合适的媒介，感情浓烈，采集容易……从人类身上掠取的能源不可避免的带着杂质，特别制造新的神祗来降低风险，毕竟感情这种东西，对于神祗来说毫无必要，沾染人类的感情，干涉人类世界的种种，难免增加神堕的风险。当时，经由七个神明的会议，决定从穿越者之中选择一人来成为穿越的神祗，以过滤因果的杂质，把更纯粹的能量供给给其他六个神明……那就是你，阿缧。”
　　“神祗是这么简单就——”
　　“很简单，你想象不到的简单。只要明白其中的规则。在那片次元，神明是某种存在的集合体……比如，最初的神祗是生，万物由弱到强，每一次发生，都会成为他的力量；相对的就是死，由强大到衰弱，崩坏，泯灭。而穿越之神所需要的，就是其他神明转移强大的能量，以及足够的穿越……穿越者这种说法更贴切？总之，一切条件都具备了，你体内的神明的血脉在那一刻才发挥了作用。”
　　阿初冷漠的注视着缧，嘴角勾起寒冷的弧度：“……才有了我们。”

　　寒冷的眼睛，毋庸置疑的怨恨，羽衣缧凝视着他的眼睛，那番话，阿初真正想要倾诉的对象，是那个成为了神祗的“羽衣缧”——这也是第一次，羽衣缧得知另一个自己的情报。
　　在那无数的世界里，他究竟是什么人，做过了什么，从前只是些虚无徒劳的影子，就像注连绳给出的答复一样，那些世界都失败了，他失败了，也死了，同样的，萤也死了，毫无意义的轮回了重复。
　　“你恨他？”
　　阿初脱力一般，滑了下去，低低笑了起来：“说什么笑话……你根本不明白。”
　　“那就告诉我。”羽衣缧慢慢吸了口气，放缓了呼吸，鼻腔里微弱的蒙了一层气息：“告诉我，我不明白的是什么。”
　　“你以为注连绳是谁……”
　　寒意包围而来，羽衣缧怔怔的看着阿初微微翕动的嘴唇，彻底空白的脑海里，那个字节仿佛被无形的东西抹去，无法浮现，然而阿初转过了头，笑了一声：“这个果然不该让你知道。”
　　——是你。
　　“没错，真相就是如此……我们都是你的一段经历，不，现在这么说还太早……等到你成为了他之后，准确的说，我们都是另一个羽衣缧的一部分。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你那无可救药的妹妹，哪怕成为神明，也要辛苦的分出不同的分/身经在不同世界收集能力和知识，融为一身，这就是为什么注连绳那么重要，没有他的酒清洗多余的杂质，怀有如此执念的你早就神堕了……”

　　这当然，对于某个人来说，理所当然是超出了常理和常识的范围，无论眼前这个稚嫩的羽衣缧做出什么反应，阿初也不会很惊讶——让他惊讶的是事到如今他还会为了这样的真相怨恨的事实。
　　多少年前的“真相”……
　　在死后灵魂回到了身为神明的羽衣缧身体之中，那得知真相的一刻的感受，终于突破了契约者的束缚，再一次让他被激烈的感情左右而反抗。
　　但……随后苏醒的，是前一世的记忆。
　　在混乱之中，失去了萤的记忆。经历着失去、痛苦、泪水、不甘、痛恨……以为会死去却成了被选中的存在。在神明的身边度过漫长时光，又一次看到了希望的隐隐光芒的一切。
　　后来他才知道，那份力量来自于，一个满是妖怪的世界之中，最大的boss，奈落。

　　无论是哪一片灵魂都会走过这一段，如同薄薄的一片书页回到了厚重的书册之中。
　　最终，在成为这段轮回之中，“阿初”成为了偶尔浮起的记忆。手足的一指，血管的一段，在身体的机能之中不知疲惫的发挥功效。

　　“我不是他。”
　　羽衣缧好一会儿才听到了自己无力的声音，阿初慢慢的，笑了一声：“我知道嘛。你还不是他。”
　　“在萤的这件事上，如果你能放手，”阿初低声道：“我们都会轻松很多。无论是谁……包括你的妹妹在内。”

　　尽管这样的说法，注连绳也提到过一次，比起他来，阿初所说的一切，才更加的寒冷和绝望。
　　“你爱上了什么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初接过一块毛巾，盖在了脸上，闷闷的说：“……抱歉了，说了这么多，阿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