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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番外二:椒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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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着新闻联播的结束音乐,韩夏生跟电话练起了嗓子。
“外公!我年休回去看你跟外婆!”一声高亢的咏叹调,震得孔苏的手乱哆嗦,差点没摔坏那只刚沾上洗涤剂的盘子。
“是是是,过几天就该我年休了,连上两头的双休,一共九天,妈她参加中老年旅行团去了新马泰,天气热,我哪也不想去,就想回去看看你们。”韩夏生继续吼,“外公,你要我给你买点什么东西吗?”
老爷子声音也洪亮,“不用不用,人回来就好!”
“真的不用?”
顿得两秒,老爷子压了压音,“那就买瓶……酒。”
韩夏生一时间没听清楚,“什么?”
对方声音更低,“酒……”
“什么什么?”
老爷子都快哭了,“我说的是……”
电话被人抢去,韩夏生的外婆拿过话筒干脆地说:“什么都别买,路上注意安全,平安才是福。”
韩夏生应了,“我有个朋友顺便去重庆办事,我跟他一起回,到时候带他去拜访你们哈。”
刚挂断,孔苏洗完碗筷,擦着手走出厨房,“怎么没听说你有朋友要去重庆?”
韩夏生说:“哦,他从今年春天就叨个不停,我还以为他巴不得早点拜访我家的祖宗。”
孔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讨好似地跑过去搂韩夏生,一脸献媚,“听说了听说了,他还要带着大礼正式登门!”
“什么大礼?”
“茅台一打?”
“我外公气管不好,外婆不让他喝酒。”
“呃……熊猫十条?”
“去,都说了他老人家气管不好!”
“那就人民币!”
“成交!”
还是坐火车,城际列车转空调特快,辗转折腾了三十个小时才抵达山城,孔苏第一次知晓人间疾苦,愁眉苦脸地对韩夏生说:“原来你回一趟老家这么不容易。”
韩夏生不以为意,“这还是提速以后,以前得四十多个小时。”
八月,恰逢重庆最热的时日,日间平均温度下不了三十八,晚上和白天的温差也只有两度,加上湿度大,整个城市跟个大蒸笼一样。
孔苏可能水土不服,刚下火车就病倒了,全市人民叫热的当口,只有他一个人挨
着韩夏生喊冷。
韩夏生外婆见他那样,非得让他住进自己家,和韩夏生同屋,方便照顾,弄得孔苏是又高兴又郁闷。
高兴的是不用独自蹲酒店,郁闷的是,自己这手脚无力的样子,无论想干什么那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韩夏生把温度计往他胳肢窝里一塞,“给我老实养病,别胡思乱想!”
孔苏还有力气傻笑,“神仙,什么都给你知道了。”
韩夏生没空搭理,给他倒了杯温水就在一旁收拾行李去了。
孔苏无聊,乱拣话茬,“你说,我这病如果一直不好怎么办?”
刚想吼他乌鸦嘴,韩夏生外公突然从屋门口探进了头,“别担心,三天后如果还不好,我带你去烧香。”
结果小伙子的乌鸦嘴果然抵不过老爷子的乌鸦嘴,三天后,老爷子手拿折扇,头戴草帽,在三十九度的高温天气里,拉着韩夏生和孔苏去了老君洞。
出门前外婆还是很担心,怕孔苏感冒没好又摊上个中暑。
孔苏却一点不在意,“外婆放心,我的身子没事,就是不怎么发汗,没准出去走一趟什么毛病都好了。”
话是这样说,也只有韩夏生知道,他到了重庆以后天天关在家喝稀饭,没去吃火锅没去看夜景就连大名鼎鼎的解放碑都不知道长啥样,肯定是憋坏了。
就由着他,反正有自己同路照应,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老少三人潇洒地坐着出租车一路直杀到老君洞门口,途中韩夏生一直闭着眼,不敢看汽车在盘山公路上徐徐上升。
孔苏掏钱付车费时不住地叫便宜,老爷子啧啧地摇头,“就这还叫便宜?小孔你很有钱啊?”
孔苏知道说错了话,连忙自我纠正,“我的意思是这比我们那儿坐出租车便宜点,其实还是贵!万恶的资本主义!杀人不见血!”
出租车司机正在翻找零钱,听他这么说,抬起头,“三公里起步价才五块,三公里以后每公里才一块二,再便宜我们都得喝西北风了!”
孔苏这才发现那司机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一身黝黑的皮肤,很是健康。
买了票,进了门,韩夏生扯了扯孔苏的衣角,“刚才那个司机像不像杨竟?”
孔苏点头如捣蒜,“一样的发型,还一样的黑。”
韩夏生继续问:“那你喜欢不喜欢?”
“……”
老君洞是个道观,半掩半藏地躲在南山半山腰,树多风大,比市区凉快不少。
买了香烛莲花,老爷子拜得很虔诚,韩夏生和孔苏走马观花看热闹。
有一处地方聚集了几个相士,专门给人看相,其他相士都被游客和信徒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只有一个道士打扮的老相士无人问津。
孔苏猜他可能算得不准,韩夏生摇头,“听外公说,他不是算得不准,而是太准,反而没人敢去算。”
“诶?”
“人们看相算命,一方面希望预知未来,一方面又想讨个心里安慰来逃避现实,太准的不免残酷,当然能让人望而却步。”
孔苏一把拉起韩夏生,“我不怕,我去找他算!”
却有人捷足先登。
两人定神一看,居然是之前载他们上山的出租车司机。
他们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想听听老道士怎么说,以辨别他是否真的算得准。
“你想问什么?”老道士的声音平和不见波澜。
司机抓了抓头,“我最近有些倒霉。”
老道士二话不说拉过他的手,翻开看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啊”了一声,“天降灾星……原来已经到时候了……”
孔韩二人齐刷刷地竖直了耳朵。
老道士问那司机:“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不顺、生活混乱,经常摔跤撞头,并糟到朋友背叛?”
那司机睁圆了眼,“是的是的,最近很倒霉!我该怎么办?”
“哎,都是前世的罪孽……你前世辜负的人今生被煞星附身,他虽无意找你晦气,但你的运程却受他影响。”
“你的意思是,我身边有个倒霉鬼?”
“对,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认识什么人以后才开始处处不顺的?”
黑皮司机点点头,“的确是认识一个人以后才……请问要怎样化解?”
“躲远一点,永不见他。”
他迟疑了一下,“呃……除此之外呢?”
老道士仔细端详了一下他,叹气道:“都是命,天命果不可违……”
那司机咬咬牙,“如果没别的办法那就算了。”
“你是宁愿继续倒霉也不愿不见他了?”
黑脸上暗红一闪,他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办法倒还有一个。”
“是什么?”
“你要为他蜕皮三次。”
“啊?”不止是黑皮司机,连韩夏生和孔苏都不约而同地发出声响。
人又不是蛇,怎么会有蜕皮这样荒唐的说法?
老道士抬头看了看韩夏生又看了看孔苏,突然愣住不动,直到那司机几次叫唤才回过神,“他前世是条青花小蛇精,为了你蜕皮三次做药引,救了你性命,你却辜负了他,让他含恨黄泉,轮回中被煞星附身,你如果能了结你们前世的恩怨,就能改变他的煞星命格,你的运程也会回到从前,只是……”
不等他说完,黑皮司机一跃而起,“胡说!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天降灾星,什么蜕皮三次!都是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他被什么煞星附了身!”吼完一溜烟地跑了。
老道士摇了摇头,“人啊,都不愿意面对现实……”
韩夏生笑着插话,“道长,不是我们不愿意面对现实,而是你口中的现实太不可思议,说实话,我也不信。”
老道士认真地说:“你今生注定无后,你可信?”
韩夏生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呆了。
孔苏坐到之前黑皮司机坐过的位子上,“那依道长看,我的命盘如何?”
老道士站起来对着他深深做了个揖,吓得孔苏差点摔下去,“诶诶诶,道长你干什么?你别吓我啊!”
那道士重新坐下,一脸严肃,“先生是椒图转世,小道刚才仅行过区区小礼,还请先生不要见怪……先生今世的生活幸福美满,古稀后至爱之人仍相伴左右,不过,先生也不愿意留后于世吗?”
这下换孔苏和韩夏生一起呆在当场。
直到韩夏生的外公拜完了老君前来领人。
离开前那老道士对老爷子说了句“命里无时莫强求”,也不知道老爷子听懂没听懂。
回程路上,韩夏生问他外公椒图是什么东西。
老爷子答:“那是龙的第九个儿子,性格内向,爱财守财。”
韩孔二人对望了一下,同时打了个寒战。
孔苏去过老君洞后病就全好了,老爷子认为是自己的功劳,得意得只差没把尾巴翘上天。
不过身子虽然好了,没两天也该打道回府。
孔苏那叫一个舍不得,粘着韩夏生的外婆唠叨他还没吃够她炒的回锅肉。
老太太豪爽地邀请他下次再来玩,孔苏跟偷到腥的猫一样高兴。
走的那天,老太太还给韩夏生他们准备了一大包东西,有火锅底料,有榨菜,有豆瓣,还有干辣椒干花椒。
老爷子先跑到马路边去喊出租车,回头一个劲地给韩夏生招手,“快点,这是交班时间,不容易叫到车!”
韩夏生只背了个背包走在前面,孔苏负重一箱三包缓缓跟在后面。
外公把车门拉开,让韩夏生坐进去,突然低声说:“这件事,先别忙告诉你妈。”
韩夏生一头雾水。
他外公迅速往下说:“我早就找人帮你算过……小孔人不错,不过你妈可能一时无法接受,先搁着,过几年再说,到时候我帮你。”
“外公?”韩夏生不是一般的惊讶,嘴张开后就忘了合拢。
“好了上车吧……”说着将刚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的孔苏按进车里,“注意身体。”
韩夏生眼红了,“你才是,你跟外婆都要注意身体,好好保重!”
车启动了,韩夏生趴在座位上,隔着车后窗的玻璃冲两个老人一个劲地挥手。
他的亲人并不多,一只手足可以数完,他舍不得他们。
孔苏明白这一点,默默地握着韩夏生另外的那只手,轻轻地捏着,一直到——
“哟,缘分啊!”
后视镜里,他们看到一张黑亮亮的脸,一脸明晃晃的笑,倒霉的黑皮司机正乐呵呵地傻笑。
空中突然一道霹雳闪过,大概,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