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倾城色》雪莹若

28、修罗地狱

　　紫陌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不论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她看见有一个女孩子从她身旁跑过，认真一看，那是小时候的她。
　　紫陌很自然地跟着小时候的她走，渐渐地就走出了黑暗。她来到了丛林原野，然后是村庄小居，再然后是庄严的神殿，接着，就是神殿尽头破烂的房间。
　　小时候的她走进房间内，一个年迈的老者伸出双手来抱住她，口中呢呢喃喃着什么，紫陌听不清楚。她只是站着看着老者抱住小时候的自己，年迈的面容充满着恐惧与担忧，她不时作出祈祷的手势，可小时候的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者。
　　“一族要灭亡了。”
　　小时候的她忽然发出声音，老者闻声怔住，希望已经从她脸上消失，她颓然地垮下肩膀，然后捂着脸绝望地哭泣着。
　　周围忽然又陷入一片黑暗，紫陌回过头去，只见身后有千万只血手像自己伸来。
　　然后，背景从黑色转变成红色，满世界充满诅咒的声音。

　　夜风微凉，淡淡花香随风飘送。风过浓荫，园中青草摇碧影。
　　紫陌握紧剑柄微喘着气，仿佛还没从刚才的噩梦中抽离。凉风流过三尺青锋，冰一样的冷，那剑刃此时正架在蹲下的宫千卿的脖子上。他似乎因为紫陌忽如其来的动作吃了一惊，眼睛微微睁大，盯着她良久，然后用烟杆敲了敲她的脑袋。
　　“我给你剑，不是给你来杀我的。”
　　紫陌这时才发现，她抽出的是宫千卿给她的剑。
　　宫千卿用烟杆拨开了紫陌的手，紫陌慢慢地将剑收回鞘中，她身子往后靠在树干上，捂住额头慢慢平复心绪，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在岸边跟宫千卿过了十招以后就输了，那些曼珠沙华的符纹不断地侵蚀她的身体，她用尽所有力气，也伤不了宫千卿分毫。
　　紫陌看了看手腕处的符纹，只要这东西一天在，她就不可能赢得过宫千卿。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宫千卿居然没有杀了她。
　　“你不杀了我，你迟早会后悔的。”
　　宫千卿偏着头无所谓地笑了。“本来想杀的，可忽然又不想杀了。”他站起来走到一旁靠着树干，乌黑如玉的长发被风逗弄着，紫色的眼睛里映着月亮的影子，雪白的月光似乎在他眼中凝固成一种孤傲的颜色。
　　“不要再想着逃走了，你走不了的。谁来，我就杀了谁，绝对没有今天那么好运气。”
　　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吧？茗华已经不在，自己此时跟宫千卿强弱悬殊，紫陌不会那么傻硬碰硬的。
　　“你刚才做噩梦了？”宫千卿忽然问。
　　紫陌并没有回答，她不想让宫千卿看出什么，也不想讨论那个梦。
　　那梦是些已经过去了的回忆，可不知为什么总会不时出现在她梦里。尽管她并不想想起，可不能不承认，这些曾经的事情给她的影响太大，就好像烙在了心底的某一个地方，永远挥之不去。
　　宫千卿见紫陌沉默就当她默认了，他轻轻笑出声来，拿起烟杆闭上眼睛自言自语。“我也经常会做噩梦。总看见血，尸体，然后就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如果真有地狱，那么就应该是那样的吧。”
　　血，尸体，惨叫，这些绝望的东西经常出现在紫陌的梦里，每次梦里惊醒都会吓出一身冷汗，可这脆弱的一面没人知道。
　　她以沉默面对回忆。
　　“腐败的王族，贪婪的人们，无穷无尽的欲望和破坏，这些令我觉得很讨厌。”月色融化在眼眸里，落在眼底深处，被那深不见底的紫色吞噬。“我心中有一把声音，我必须毁了这些讨厌的东西，不然我会疯了。”
　　紫陌抬起头，看见宫千卿嘴角泛起微微的笑意，残忍，可又让她觉得可怜。仿佛是被人逼到了绝境，最后只能不顾一切地反抗，那种带着绝望和疯狂的眼神。
　　她不懂宫千卿，不知道他遇到过什么事情以至他如此仇恨这个世界。紫陌只记得，这种心情她也曾经有过。只是有人伸出了手，将她从那个充满血腥的地方拉了出来。
　　“我也很讨厌这里，可是我已经不想毁灭了。”紫陌撑起身子站起来，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在夜空下流动着一种幽深的光泽。她抬起头，深红色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月光，风微凉，满目花影摇曳。
　　她转过头去看着宫千卿。
　　“我对你的过去没有兴趣，但是如果你毁了我重要的东西，我会杀了你的。”
　　紫陌说完，顺着小道离开返回房间。清冷的背影在地上拉出一个修长的影子，花瓣飘落在上，吹梦无踪。
　　宫千卿勾了勾嘴角，轻声笑了。他觉得他可能早就疯了，将一个随时打算着杀死自己的人放在身边，可他居然不想杀她。
　　紫陌的话紫陌的动作紫陌的神态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可是在他记忆中，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她。那种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不断地重复思索可是依然没有答案，令宫千卿忽然觉得很烦躁。
　　“真是疯了。”宫千卿摇摇头不再想，然后站好往反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