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红泥与小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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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小腰
小腰从记事起就跟红泥姐在一起了。她们年纪相仿，又自小一起习武，一起跟从少主，一直以来二人如一人，密不可分。
小腰此生最崇拜的人不是师父，不是少主，而是红泥姐。
每次她犯傻出了什么差错，都是红泥姐帮她弥补。若是行事不力，红泥姐总会为她回护。小腰不希望红泥姐为她操心，才教自己变得更强，与红泥姐不相上下的强。
红泥姐最喜欢的人是少主，最崇敬的人也是少主。
红泥姐愿意为少主而死。
小腰看在眼里。
红泥姐的愿望就是她的愿望，如果红泥姐愿意为少主而死，她也愿意。
只是，一起活着不是更好？
02 红泥
此生，红泥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只站在一个人的身侧。
少主。
从少主还在寺院修行的时候，红泥就和小腰一起服侍他了。
每当她望向少主，心便能安定下来。
少主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少主从小就机敏非常，自从她服侍少主，少主常常能引她开心。少主开玩笑的时候，她仿佛能够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少主的身份，像一个普通女子般沉沦。
可是终究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侍女，是少主的狗。
但既然是狗，她便要忠诚到底。她知道，哪天她为了少主死都毫无怨言。
不知何时起，小腰就一直站在她身边，到了年纪的时候，也一起成为少主的贴身侍女。
明明只是个没有心机、略为朴实的小丫头，少主却仿佛更喜欢她一些。——平时最爱捉弄的也是她。少主总是在看小腰难堪或气急或惊恐的时候偷笑。
红泥以为自己会因此讨厌小腰。
——可是，并非如此。
这个天然纯真却故作老成的女孩，总能激起她的保护欲，她的怜爱。也许正因如此，她才会一次次为她解围。而小腰不负期待，终于将自己磨练得和她比肩。每当自己看着小腰时，都能由衷地欣喜起来，这便是姐妹情吧。
03 红泥
“小腰红泥，我不强求，你们愿不愿意都随意。”少主眯起笑眼说。
怎么可能做出别的选择？
“红泥愿听从少主一切指示，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红泥躬下身子，坚定地回答道。
“小腰也愿意听从少主一切指示，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小腰亦弯腰。
“如果，我要你们做的事，丧尽天良，为天理所不容，你们也依然遵从吗？”
“少主的命令就是我们生之所在。”红泥说。
“不论是什么，我小腰也会去做。”小腰说。
04 小腰
遵从少主命令跟随夜莎罗已经有三年了，小腰和红泥轮替着盯着夜莎罗，终究没让她出什么大差错。
从小腰和红泥看着少主将他的养兄弟和母亲杀死，并由她们亲手将小姐放到最乱的街区开始，她们的命运就已经和少主紧紧系在一起了。
小腰喜欢和红泥姐做一样的工作，这样，小腰觉得自己就好像和红泥姐一样靠得住。
小腰和红泥一起杀人，一起打架，一起为少主做事，一起崇拜着少主。渐渐地只要小腰看向红泥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是冷是暖，开心还是不开心。——即使红泥的眼始终注视着少主。这种姐妹之间的亲密与默契，她很是眷恋，很是欢喜。
红泥姐对少主的喜欢，渐渐从懵懂到明确。
小腰知道，那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红泥姐想让少主碰她，宠爱她，怜惜她。
而自己呢？对于少主，确实是有动心的。因为少主总喜欢调侃她，老是爱戏弄她，她起初的羞涩渐渐转化成了另一种感觉。——那就是心动吧。看着少主高兴，自己就会高兴；看着他豪气纵横，挥指天下，自己就由衷地臣服；看见少主难过，自己也会难过；看着他调戏除了红泥姐的女人，并抱着她们亲吻、耳畔厮磨，她就会生气。这，就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吧？
她似乎也有点懂得红泥姐的心情了。
她和红泥姐此生都是少主的人，都是少主的侍女，都是少主的女人。
她不能想象有一天和红泥姐分开的情景。为了不和红泥姐分开，小腰要变强、变得更强——让少主没办法抛弃自己，让红泥姐也能更加信任自己，让她知道小腰也能被委以重任，和她一起成为少主手中所向披靡的武器。
小腰冷冷旁观夜莎罗的狼狈，做出一副嘲讽世人的成熟模样。
05 红泥
小腰和红泥一起追随少主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纵是一个婴儿也已经长成了少女。
守护少主已经这么久了啊。
大姑娘也长成老姑娘了。
红泥心里却是欣喜的——因为她见证了少主的成长。因为她、小腰与少主在一起，已经经历十五个春秋。这样的羁绊，牢不可破。
“小腰、红泥……你们有没有想过出府嫁人？”那天，红泥和小腰正按摩着少主，少主便悠悠开口问道。
红泥立刻跪下，小腰也紧随着她扑通跪下。
“少主，红泥愿追随少主一生一世，求少主不要将红泥送出府。”
“少主，小腰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腰不想离开少主和红泥姐！”
躺椅上的少主急忙站起来回答：“哎，别！起来，都起来！我看起来像是要抛弃你们的样子吗？我只是怕你们呆在我身边感觉闷了、思春了、想嫁人了。”仿佛他确实只是这么一想。
红泥却知道，这是少主的有意试探。少主从不在她们身边隐瞒自己的黑暗面，倘若她们有意背叛，确实能够成为对付少主最好的武器。如果盲目信任她们，少主便不是那个她所追随的少主了。
红泥喜欢有勇有谋的少主。
红泥敬仰雄才伟略的少主。
红泥愿做少主的剑，一柄他永远不会担心反噬的剑，一柄永远值得他信赖的剑。
红泥想做少主的女人。但他像是永远想不起碰她。她知道，也许少主是怕他们有了那种关系后，反而会使她脑中尽是柔情，与他纠缠不清，忘了自己的职能，忘记了自己是少主的武器这件事。
但红泥总是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少主会愿意宠幸她？她不求名分，只求永远伴在少主身边、和少主在一起。
06 小腰
少主竟然答应娶夜莎罗为妻！少主要是娶了夜莎罗……红泥姐岂不是没了机会？
这样想着，小腰望向夜莎罗的表情更加不屑。
虽然知道夜莎罗即使现在的身份是飞贼，却也还是大将军的女儿，有足够高贵的血脉能够担得上少主的妻子之位，但是小腰无法想象以后自己和红泥姐还要服侍她的场景。
更别说红泥姐对少主一片痴情。要是她当上了少主的妻子，红泥姐该有多伤心？而她自己——她自己也不愿少主娶别的女人。
小腰从少主与夜莎罗开始合作时便已经对夜莎罗心存不满。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即使化身为蒙面人，向夜莎罗交代任务、与她交换信息，也不忘讽刺她几句。
再到后来，小腰发现这个夜莎罗竟然对舒难陀王子有些真的动心。
她挖苦夜莎罗，提醒夜莎罗，教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表面上，小腰是担心夜莎罗移情别恋，对少主的命令完成得不尽不实，但其实她心中更想确认夜莎罗的感情是真正付给王子的。
这样，当少主杀死王子的时候，夜莎罗就会心痛，就会明白失去爱人的感觉。她就会懂得自己幼稚的世故完全比不上少主的谋略，无论她如何挣扎，终究还是要被少主牢牢控制在手心之中。
毕竟她的命运本就该是如此。
夜莎罗那的命，不过是少主给她的恩赐，那生于高贵，长于贫贱命运，也是少主的一手安排，否则在十多年前她已经是个死人，否则她闯祸的时候，根本不可能逃脱。她从小经受再多的痛苦、经历再多的劫祸，还不是有小腰和红泥二人在背后为她擦屁股？是少主运筹帷幄，又心存慈悲，才留她一条性命，让她活到现在。
小腰最看不惯的就是夜莎罗仗着少主对她的宽容一副“各取所需，互不相欠”的模样。她做给谁看？她的血脉再高贵，本质上还不是一个作奸犯科的飞贼——难道她敢说自己是个好人？
07小腰
小腰是知道自己不够聪明的，这一点在和红泥姐一起做事时常常被她提点。
红泥姐当然比她聪明，还比她看得远。可是小腰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笨笨的，以免让少主嫌弃，以免他令她离开他们，离开红泥姐。
但是小腰不知道，自己竟这么容易就被套出话来。
少主杀了青莲二爷这件事，她居然一不小心透露给夜莎罗。——这个她最看不惯的女人。想到夜莎罗得知这个消息微微震惊又稍稍镇定的表情，小腰就知道自己这下出了大纰漏。夜莎罗这个鬼灵精太过聪明狡猾，被她知道了少主这样的把柄，她会不会反而以之威胁少主？不仅仅是威胁——她会不会将此事直接说与她心上人舒难陀听？万一……万一因此破坏了少主的大计划，小腰真是想不出该如何领罪。
08 红泥
少主和红泥、小腰被困在土林之中，已有三日。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路。
夜莎罗没有来找他们，舒难陀……只怕更不想找他们。
入目的只有漫天荒凉、灼热阳光——以及落在不远处仿佛觊觎他们死后尸身的秃鹰。
真的……会死在这里吗？红泥想。
“红泥，你不怕死吗？”少主问她，眼中是一片温柔。
她摇头，坚定地望着他的少主，微笑：“只要和少主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是的，只要她所爱的少主在她身旁，红泥就无所畏惧。
“少主，你想想办法！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我求你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少主……”小腰拉着少主，眼中渴求着生。
“聪明……也敌不过天意……”少主叹息道。
天意，要让他们死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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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靠着少主，看小腰被饥渴逼昏了头，竟然想挖出井来喝水。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小腰的神智已经开始涣散。
明明知道她只是无谓地浪费自己的气力，红泥还是不忍阻止小腰。
少主躺在地面上，还好有她为他遮蔽住一点阳光。这样就好，她愿意死在少主身旁。她愿意为少主而死。
但少主不可以死。
少主的身体并没有她强壮，因为口干舌燥，他已经几近陷入昏迷。
红泥不可能让少主比她先……去。
因为少主还有他伟大的计划、还要成为造就时势的英雄，他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沉默在这片土林之中。他不能！
这时，红泥看到了一旁的卫兵。
这些人发誓要效忠少主，愿意为少主奉上性命，现在，该是他们用那条贱命拯救少主的时候了！
红泥勉强站起身，强撑着身体，将一个昏倒的兵拽到少主眼前。
只要把他的血给少主喝，少主就会好些了。
但是少主不让她割他们的血。
“那我来。你什么都没有做，我是自愿的。”红泥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少主的命，毕竟自己死后还有小腰可以守护少主。
09 小腰
“我不想死……”小腰低喃。
小腰不想死，她害怕死亡。即使她愿意为少主奉上性命，也不愿意白白死了。能活就活！
三天被困，无所遁形的饥饿和干渴让她焦躁不堪。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因为这个念头，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开始刨坑，一直刨一直刨，仿佛真的能够刨出水来似的。她知道自己只不过在做无望的挣扎，但她不想连挣扎的机会都放弃。
直到红泥姐用匕首对准她的手腕，想用自己的鲜血减缓少主的渴。
小腰还没有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就已经扑到了红泥姐的怀中，一把夺走了那催命的匕首。
“你怕自己死不掉啊！”小腰担心得快晕倒了。
“至少少主能活下去！”红泥姐说。
“不行，我不许你死！”小腰坚决地说道。这是小腰第一次发现自己竟能这样跟红泥姐说话。红泥姐如果死了——她想都不敢想！
“要喝……就和我的血！”小腰支撑着身子毅然说道，说着将兵刃比划上自己的手腕。
她不可能看着红泥姐死，为此，她连自己最宝贝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红泥姐只是说：“把刀给我。”
她从没有不听红泥姐的话，但这次真的不行。
她非常坚定，绝对不能任由让红泥姐取走自己的生命。
红泥姐是她最喜欢的人，最依赖的人。比喜欢少主还喜欢，比依恋少主还依恋。
红泥姐是除了少主之外，最重要的人。
不，对于小腰来说，红泥姐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人。
一旦这样的明悟占据了小腰的心，小腰便继续违抗红泥姐的命令，紧紧握着匕首。
刀刃在手腕上方，久久迟疑着，悬而未落。狼狈的她，已经几乎握不牢匕首。
但小腰真的很怕死……
她只能将刀刃扔到一边，只能将头埋在红泥柔软的胸脯中，干嚎。
“红泥姐，我不想死啊！……”
红泥姐温柔的拥抱，永远是她的港湾。小腰痴恋地闻着红泥身上的隐隐芳香，愿她们永远不分离，永远在一起。
还好，少主不愿意她们为他牺牲。
10红泥
小腰竟然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红泥最了解小腰。没有人比她清楚，小腰有多吝惜生命！这样的一个女孩儿，愿意代她而死，红泥的心不禁被触动了。
这是小腰啊，从小就跟她在一起的小腰！她与她早已经是真正的姐妹！或许比真正的姐妹还要亲密无间……她怎么可能看着小腰死？就像小腰不可能看着她死一样。
少主终究没有允许她们为他牺牲。
“真的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喝你们两个人的血。”少主虚弱地说。
这就是她的少主，体恤下属的少主。
红泥虽然没能为少主献上自己的血液，却也感到安心与温暖。
这就是值得自己付出忠诚的、奉献一生的少主！
没有水源，没有食物，这样的日子，又漫长地持续下去。
小腰、红泥与少主伏在地上，连说话都十分费力。
红泥眼看着少主进入将死的状态，心中滴血般地痛。
这是她的少主，聪慧无比、有着雄心壮志的少主！这样的少主，她不想让他死。
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他不能死在这里！
红泥匍匐着，艰难地爬向那柄匕首。
现在已是生死关头，即使是少主，也不能拒绝她献出自己的血液。
现在，她必须为少主牺牲！
可是她同样快死啦，连爬到那匕首之所在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盯着那匕首，悔恨喟叹。
小腰在一边躺着躺着，忽然问：“红泥姐……我们死了以后……死了以后……会不会不在一起？”
这是个很傻的问题。
傻到红泥都不会思考。可是她的心却又确实被这样的问题牵动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红泥立即回答。
她无法容忍身死以后与小腰、与少主不在一起的想象。
那不是想象，那是地狱。
她会和他们在一起。
他们三个如果死在了一起，就一定会在一起。
“你……我……少主……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多么美好的梦。
11 小腰
上天终于不辜负她期待，他们被救出来了。
红泥姐，少主，她，一个不少。
一个也不能少。
尤其是红泥姐。
经过这次的事情，小腰发现自己最最担心的人是她。
为了红泥姐，小腰都愿意和那个狡诈的夜莎罗周旋，只为让她答应自己不会嫁给少主。
只要夜莎罗不搅局，红泥姐的机会就会大些，红泥姐就会非常开心吧！……但是想到红泥姐委身少主的可能，小腰的心中还是有些涩然……那是吃醋的感觉吗？她不想红泥姐和少主有那样的关系。是因为她喜欢少主的缘故吗？
少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足智多谋、胸怀山河……这么优秀的主人，她喜欢他也是应当的。
但隐隐约约的，小腰感觉自己的涩然是因为红泥姐。
她好怕红泥姐真的和少主在一起之后就会抛下她。
红泥姐不会这么做的，是不是？
12小腰
夜莎罗是个魔鬼。
最开始那一次只是无心之失，到后来被她抓住的把柄越来越多。
如果哪一天她要死了，肯定是因为夜莎罗这个讨厌的家伙。
13 红泥
少主曾经说的的话，红泥都记得。
少主说，自己人，不许动刀。
少主说：“小腰，只要你们两个听我的，咱们就一定能出去。”
少主说……
“真的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喝你们两个人的血。”
在土林，红泥曾经无比欣慰自己有这样一个主人。
可是如今，当他再次被困，他让小腰挟持王子，冲入禁卫之中。
红泥还曾信任着少主。
直到……
直到少主对她说：“杀了小腰。”
红泥顿时愣住了，她一向不笨的大脑忽然无法理解这样的话语。
她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少主将她手中的小刀拿走了。
红泥眼睁睁地、看着少主进入人群，刺中小腰，而后……
而后发生了什么呢？
看到少主毫不犹豫地将利刃刺入小腰的腹部，红泥的世界已经开始支离破碎，连她手中的伞也滑落了。
花白。
花白的世界。
她仿佛听到周围卡茨卡茨的破裂声。
卡茨卡茨。
卡茨卡茨。
但是破碎没有终结于此。
少主将小刀从小腰的体内拔.出来，再次刺入，再次拔.出，再次刺入……
红泥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一阵抽痛。
她看着那个惺惺作态，依旧镇定演戏的少主。
忽然，她不认识他了。
也许她从未认识他。
也许……
也许眼前一切都只是荒谬的幻境。
可是她分明听到她的少主指着躺倒在地的小腰，大声说着，她才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逆贼。
小腰分明地躺在那里！痛苦地躺在那里！
红泥瞪大着眼睛，怔怔看着她的少主从容不迫地以找郎中为借口朝正门离开。
她无法再看下去。
她听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尖叫：“小腰！小腰！小腰！……”
躺在地上的是小腰啊。
那是她的小腰。
她的姐妹。
她的……
红泥已经看不见任何别的东西，那个破碎的世界，只剩下躺在地上的小腰。
她只是飞身奔到小腰的身边，抱起她。
“……红泥姐……”小腰望着她，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还带着困惑，“少主为什么要杀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没有，小腰，没有。没有……”她紧紧抱着她，将她收进自己的臂弯，用手摩挲着小腰的脸。
“红泥姐……我不想死……我好怕……”
“别怕，别怕……”红泥轻轻摇着小腰，就像母亲摇着她的孩子，“不会……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她不想让她感到痛苦。
她不想看她死去。
小腰最怕的就是死，而她最怕的，就是小腰死。
但小腰的眼闭上了。
任凭她怎么呼喊都无法让她睁开。
她紧紧搂住她，将她填进自己的胸膛。
天地间只有仿佛撕裂一切的悲伤。
她拍打小腰的脸，小腰平时最怕别人拍脸，她拍打小腰的脸，小腰也不会再应她了。
于是她痛哭。
此生她最亲密、最爱的姐妹，去了。
她们没有死在一起。
生时相伴，为何你先走一步？……小腰！
红泥姐不会再骂你，不会再责怪你，不会再提防你。
只求你能回来。
只求你能睁开眼睛。
只求你我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
然而，红泥清楚死人是什么模样，红泥清楚人死不能复生。
在她和小腰之前无数次夺取别人的性命之时，她就知道死亡是什么，死亡会带给人什么。
她也清楚地知道——是少主将小腰刺死了。并不是为一时之急轻轻一刺，而是以将小腰置于死地为目的、连续地刺击她。
她最怕死的小腰，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主人手里。
死在她最信任的人的手里。
少主……你可还曾记得你说过的话？
“真的逼不得已……我也不会喝你们两个人的血。”
红泥还记得。正因为记得，红泥才恨。
正因为她还知道爱，她才恨。
红泥想，她是爱小腰的。不仅仅是因为小腰从小和她在一起。
不仅仅是因为小腰总是以信赖的目光注视她。
不仅仅是因为小腰天然纯真。
她恨那个不懂爱惜的少主。她恨自己，曾痴痴傻傻爱着那个少主。她恨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与小腰在一起的时光，以至于想从记忆中找寻她们之间拥有纪念意义的快乐时刻都找不到，只能寻得万日千夜里对视而笑的瞬间。她的目光好像一直注视着少主，而不是她身边的小腰。
但是少主早已离开。
少主将她们遗弃了。
从少主默不作声从大门离开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已经被遗弃了。
爱得越深，恨得越痛。
红泥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柄少主手中永不反噬的利剑。
为了小腰。
14 红泥【尾声】
从自己主动供出少主的去处，到自己听到少主身死的消息，红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心确实空落了一块，并隐隐抽痛着。但也确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撕心裂肺。
仿佛她的心已经麻木。
也许她的确是麻木了。
红泥吃吃笑着，抱着小腰。
世界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她所爱的人、所恨的人都已经死去。
她的生命没有目标，没有目的地。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活着？
红泥吃吃笑着，抱着小腰，走到河边。
就这样死吧。
和小腰死在一起。
和小腰永远在一起。
这次，她不要少主了。
她会在地下找到小腰吧？
愿她们来世，还会做姐妹。
“红泥姐……我们死后……会不会不在一起？”恍惚间，红泥好像听到小腰在问她。
“不会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红泥再一次回答。
小腰和红泥，永远在一起。
河水漫过红泥的手，红泥的脖子——最终将红泥整个吞噬。
河水微漾。之后，没有半点波澜。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红泥与小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