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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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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们过来了啊。正好,皇上送来的密信到了。本官刚瞧过了,你们也瞧瞧吧。”见到走进议事帐篷的纳兰明珠与索额图,周培公将密信交到其中一人手中。
接到密信的索额图依言将密信展开...
“戈洛文乃罗刹国御前大臣,深得罗刹国君主信任。此人可谓罗刹国使臣团第一人,为人诡诈。与人谈判擅从对手神色辨其心,尔等需当谨慎...”
阅览着密信上的御笔,一心期为权臣,不同于周培公那般只有谋臣之心的两人,对玄烨的帝王手段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的同时,也有些惊骇...在边境戍边的将士都无法得到的消息,而远在京城的玄烨居然送来了如此详尽的消息...这让他们如何不惊?
“两位可看好了?”
周培公的问话拉回了两人的神思,“嗯...”
“皇上能为我等送来此种消息。本官觉着皇上似乎对我等这回谈判的结果并不满意啊...”离谈判之事虽已过去多日,可纳兰明珠仍然是对谈判时周培公的话,以及索额图的默许,不能释怀。
“无论皇上是否满意,如今木已成舟。况且在本官看来,此番谈判的结果若未在皇上的预料之中,那皇上能送来密信,自然也能送来斥书。可现下咱们却只收到了密信而尔。”接连几日纳兰明珠的不愉,周培公都瞧在眼里。然时至今日,他纳兰又将事儿往皇上那儿引,这就让周培公不能再听之任之了,“再者...其实这几日本官又细细琢磨了一番,本官觉着,且不论戈洛文此人如何。就单论此番罗刹国派人来谈判一事。这个中怕是还有些别的什么。”
“此话何解?”周培公的话,让索额图的脑子也跟着飞速运转起来。各种阴私秘事的可能,在他的脑子里一遍遍的过起了筛子。
不过也怪周培公这话太容易让人误会。其实他这话并无那种意思。他许是瞧出了索额图误解了他这话的意思,遂坦言道,“其实从一开始咱们的这儿就错了。”周培公指了指自个儿的脑袋,“二位不妨细想一番...首先本官觉着,咱们面儿上谈判时面对的是一个国家,可咱们从心里并未将其当作能与大清平起平坐的国家。而是将其与附属国相提并论。是也不是?”
听着这话,索额图与纳兰明珠心下一琢磨,似乎还真就是这么回事。于是两人依言点头。
见两人认可自个儿的头一个猜测,周培公继而说道,“因着咱们只是将其当作了附属国一般,是以咱们从一开始便猜错了罗刹国君主的盘算。你们想,在罗刹国君主眼中,大清并非上国,只是一个地大物博,能让他们觊觎的一块宝地。那么如果今日大清与罗刹国的位置换一换,面对如此一块宝地,咱们难道就不想据为己有?”
“想。”满人骨子里的那份血性,让两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这就对了。咱们这般想,那如今罗刹国必然也是这般心思。是以这回所谓的谈判,于罗刹国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的野心,必然会让他们选择犯境。”
“照你这般说来,那罗刹国近日频频调兵,那大清岂非要打一场大战?!如此,岂非与我等早前告知昂邦章京猜测相去甚远?!”论行军布阵,揣摩敌情这块儿,纳兰明珠比之周培公这个纯谋臣,那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纳兰何故如此惊慌。你我现下能猜测到的,你当皇上猜不着么?本官敢断言,为了此战大清必胜,如今援军必然已在路上。否则单凭东北两大防区的驻军,想胜此战,难!”
“有援军自然是好。可东北两大防区也不是摆设吧。当真有你说的这般玄乎?”自来了东北,索额图头一遭出声儿质疑了周培公的话。
“哪里是本官玄乎。你二人怎的不往细里想想。”
“细里?”两人都没弄明白周培公这‘细里’所谓何意。
“嗨呀!”对于这两个打仗的门外汉,周培公着实无奈,“咱们还未离京前,佟国纲上奏的折子你们可还记得?”
“记得。不正因那封折子,咱们才到这儿的吗。”
“那你二人可记得折子提到的□□罗刹国犯境一事?这事儿本官来了东北后,问过安巴一回。可安巴说,那三回都是罗刹国敌寇过江犯入大清。随后昂邦章京才派兵剿杀。若一次,可说是时机,两次,也可说是巧合。然同一事儿发生了三回,这就总不能还是时机巧合吧!这打仗,哪儿那般多巧合!故此,我又问了些安巴别的事儿。结果...”周培公故意把话停下。
“哎呀,你别磨磨唧唧的了!你倒是快说呀!”周培公这般,让纳兰明珠很是不满。
“本官以为,东北防区的驻军只是在岸上绞杀,而并未乘胜追击的原因只有一个,旱鸭子。”
“诶?!”周培公的这个推测,就连索额图都大吃一惊。二人均不曾想到会是这么个缘故。
不过二人的惊讶仅仅维持了不到弹指间的功夫儿,“老周你这话不对吧。那黑龙江近岸的江面儿上不是停着不少战船么!”
“战船?我等来了边境这么些日子。你可见那些战船挪过窝儿?”喝着茶的周培公抬眼瞧了索额图一眼,“据本官从安巴问来的情况瞧来。那些战船自打大清大规模操练海军之后,就一直是当个摆设摆在那儿了。东北地区唯一的一支水师,在海军新编后,就全让划拉到海军去了。熟悉水性的都被划拉走了,那战船谁开去啊!是你,还是我?”
“本官明白了。你先前说的援军,便是海军!能岸上作战的将士,东北防区不缺。如今最缺的便是水里岸上都能打的!”
“嗯。”周培公点了点头,“皇上能弄到那戈洛文这般详尽的底细。自然也从那封奏折上瞧出问题所在了。”
周培公这话,让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两人的神色,一阵复杂...
“啊--哈--”站在战船的甲板之上,闻着迎面而来的咸咸海风,费扬古舒畅的伸了个懒腰。
“行啊你小子。猫这儿躲懒来了啊!”从船舱出来的董鄂·彭春,上来就顶了费扬古一肩。
“什么小子,没大没小的!爷可是与你同一年生的呢!”费扬古不爽的应声。
听到这话,彭春大笑出声儿,“哈哈哈。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就这儿爷是真习惯不了。”
也是,任谁对着一张娃娃脸,也不能把人往老了叫不是。
不过理儿虽是这个理儿,可费扬古还是呛声道,“笑笑笑!有甚可笑的!爷都有儿子了,你有么!”
费扬古这话成功的让彭春哑了火。但彭春仍是嘴硬的说道,“儿子怎么了。长大了有你愁的。爷日后就让夫人给生个香香软软的闺女儿。”
“哟哟哟,瞧把你能的。还闺女儿呢。你家夫人的影儿在哪儿呢!”
“爷如今正是该建功立业的时候儿。等这仗打完了,爷就回京娶媳妇儿去。”
“回京?回天津卫吧!你小子可别忘了,你如今可是隶属海军的。你说说吧,就这两年从这儿调那儿,又从那儿调这儿的。你回过几回京儿了?”
“这两年爷是没怎么回京。可如今岂可同日而语?”彭春满脸的春风得意,“这两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好容易如今熬出了头儿。嘿嘿,老家伙们年纪都大了,也是时候儿让咱们大展身手了!”
“哈哈哈...这话是也!”想着此番北上的缘由。费扬古朗声大笑。
“福临,这几日你可有同玄烨谈过?”
“谈?谈什么?”福临显得莫名。
“喂!你难道就不曾觉着玄烨这般不妥吗?你瞧瞧方才用膳儿那会儿。闪神儿都不晓得闪哪儿去了!这都第几回了?!”霆嫣真的对福临这样的反应很不悦。虽说儿子大了,可那也是他儿子好不好!
“你说这个啊。这有什么的。玄烨虽说是我一手培养的帝王,可他才当皇帝多久。而今他初登基便面临着两国交战,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他多思多虑,都乃正常的。若他不是这般,那爷这个做阿玛的才觉着怪呢。放心吧,没事儿的。你瞧他安排及处置各项事宜,不都很妥当吗?”说罢,福临往霆嫣的嘴巴送去一块儿苹果。
想着福临说的话,霆嫣默默的张口咬下。咀嚼了许久,才吞咽下腹。
“吃水果。”在乾清宫伴驾的梓歆往玄烨嘴边儿递了颗刚剥了皮的葡萄。
“嗯。”玄烨依言张口。
“再吃一颗。”
玄烨没有多余的话和动作,还是依言张口。
“写错字儿了!”
“哪儿?”玄烨总算有了其他的反应。听着这话的玄烨,忙回神儿细瞧自个儿写的大字儿。
“力道过硬,下笔匠气。你瞧瞧这几个字儿,‘谋定思动’,毫无灵气可言。”梓歆索性夺过玄烨手中的狼毫笔,置入了用来洗刷狼毫的笔洗,“万岁爷!咱能不能不成日闪神儿?你这段日子除了上朝、议政、批折子时,像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别个时候儿便总是自个儿琢磨事儿。你晓不晓得这般让我觉着自个儿很多余啊!”梓歆积压多日的情绪,终于全都爆发了出来。
“媳妇儿这是气了?”觉着这段日子自个儿确实如梓歆说的这般。想着梓歆可能是使小性儿,玄烨忙如往常一般,挂起笑脸瞧着梓歆。
“气?对,我是生气!我真的是很气!气你,更气我自个儿!”梓歆承认得干脆,她用力推开玄烨的怀抱,“玄烨,我和姑爸爸不一样。皇阿玛在位时,姑爸爸能帮衬着他,那是因着姑爸爸心细如发,且学识不输于男子。可是我不是姑爸爸那般的女子,这点我自个儿心里明白。我任性、爱财,而且为人霸道。我没有姑爸爸那般的本事,所以自打嫁与你的那日起,我便告诉自个儿,做不成姑爸爸那般的女子,那我就做我自个儿便好。至少玄烨喜欢这般的我。可是陪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每每你为国事想辙思策时,我除了陪着你,还是陪着你。我什么也帮不了你!”在现代,我至少能凭着自个儿专业知识,做一个见钱眼开的市侩商人。可是我来到了三百多年前的王朝...嫁给你之后,我连个市侩商人都做不成。这样的我,简直就跟浪费粮食的废柴一样!
最后的话,梓歆默默的在心里说着...
梓歆爆发出来的情绪,无疑震撼了玄烨。他从未想过梓歆会说出这般的话。
突如其来的震撼,让玄烨僵在了原地。他完全不晓得此刻他应该做什么,说什么。
情绪大爆发的梓歆不晓得玄烨心中所想。见玄烨毫无反应,觉着自个儿失败得可以的梓歆,很是规矩的向玄烨行了个礼儿,“臣妾失言了,皇上恕罪。臣妾先行告退。”
如果说梓歆之前的话是让玄烨惊讶,那梓歆现下这般的举止于玄烨而言便该是惊吓了。
瞧着梓歆转身往密道处步去,玄烨忙抬步追了上去...
从背后将梓歆搂进怀里,玄烨以指腹拭去梓歆脸上的泪水,“媳妇儿能把心里话告诉爷。爷很高兴。”
没有疏离,没有冷漠,更没有置之不理。玄烨现下的反应是梓歆意料之外的。她背靠在玄烨温热的胸膛,身体僵硬着,久久不能言语...
“媳妇儿。爷同你在一块儿时,虽会不时得想着朝上的事儿。可那是因着爷在御书房批折子的时候儿,闪神儿想媳妇儿了。”玄烨将梓歆转过身来,“媳妇儿。爷这话只说一回,你可得记住了。”
“嗯?”梓歆仍是显得茫然。
“爷是君王。爷即便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儿,思虑着国事。可爷不需要你像额涅一般能干,因为爷有文臣武将,他们能帮爷一道儿治理大清。你和额涅的性子是不同的,是以你不必将自个儿与额涅比较。你任性、你爱财、你霸道,这些爷自然都晓得。若你没有这些或是那些不大不小的毛病,那你便不是爷放在心上的佟佳梓歆了。”
因着玄烨这番话恢复了朝气的梓歆,破涕为笑,“油嘴滑舌!我都不晓得原来玄烨你哄骗人的本事这般厉害。”将眼泪全蹭在了玄烨龙袍上,梓歆娇娇的在玄烨耳边儿说道。
耳边若有若无的香气,让玄烨心神一颤。待他回过神儿,怀中的佳人已走进了密道。
瞧着开始关上的密道石门,玄烨对着密道的方向道,“朕乃一国之君,岂会哄骗小女子。君无戏言!”
玄烨这最后的话,在石门关上的那一刻,让与玄烨仅隔着一道石门的卿卿佳人,笑得灿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