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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六章(2) ...

  •   3.
      “严理事,麻烦你向我汇报一下董事会最近的动向。”亦末坐在椅子上对一旁的严泽说道。她的口吻近乎于一种命令。公私分明,她很清楚,所以谈公事时她唤他严理事。这也是严泽自己要求的。
      其实严泽就是叶子祭的继父,曾经是亦末父亲旗下最得力的帮手。后来亦末的父亲在她十七岁时过世,按照遗嘱,她将在二十岁的时候继承家族企业。而这期间,她便交由严泽培养,企业大小事务暂时交给董事会共同裁决。
      严泽将手头已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她,向她主要说明了最近才发生的一些事,还有其它的事项全部都在资料里。
      她快速地翻看资料,头也不抬地问:“我表伯那边呢?”
      “你表伯那边基本没什么动静,但是你表母最近却积极拉拢董事会里的股东,极有可能等你真的上位时,会形成被孤立的势态。”
      她合上资料,长吁了口气,“既然我提前回来了,总要起到这剩下半年的价值吧。那你帮我办几件事……”

      庆妈端了些两杯饮料上来,让他们先解解渴。庆妈算是亦末家的老管家了。特别是在亦末父母都去世后,庆妈就像是她的亲人一般,了解她的习惯,知道她喜欢的食物,颜色,衣服款式。在她离开这里之后,整个家也是多亏庆妈才打理得井井有条。

      “亦末啊,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听子祭的话,提前半年就回来了,你应该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有做完吧。”严泽这才坐下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跟他无关,是我自己动用了家里的金钱和势力,就应该遵守我当时的诺言。”她抬头,望了望阴霾的天空,喃喃低语:“其实,想做的事,是永远都不可能做完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那还有什么遗憾可言。”

      4.
      亦末的父亲去得突然。于她,这消息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情绪波动。她很平静地接受了父亲的离开。
      在丧礼上,她没有眼泪,没有悲伤。来拜祭的人都很疑惑地注视着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暗地里议论她的冷血与无情。
      她没有眼泪是因为曾经已流过太多。
      在她的眼角曾有一颗红褐色的泪痣,它似乎是泪水的源头,令她流过太多太多的泪水,永无止境。她相信,它是个诅咒。于是她取掉了它,仿佛连悲伤也一起从她生命里抽离。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了眼泪与悲伤。

      对于父亲的骤然离去,她是有怨恨的。因为,他欠她一个拥抱。
      十多年来,他不曾拥抱过她。忆起幼时的自己,在街上看到别人的父亲将自己的小孩高高举过头顶,逗孩子玩耍,然后又亲吻孩子的面颊。那个孩子眼里熠熠闪动的光焰,太美太美,让她产生了一种奢望。
      她回家之后,对着自己父亲张开双臂,向他索要一个拥抱。
      他从她身旁绕过,然后驻足,背对着她冷冷地说道:“我说过多少遍,你不是个孩子了。”
      又是这句话,她已听过无数次,她甚至觉得若是自己能拥有刚出生那时的记忆,恐怕这句话就已萦绕在她的耳畔。

      她与他一直行同陌路。但他又是如此深爱自己的母亲,那样炙灼的爱根深蒂固。或许是因为这样,即使她是个女孩,却拥有着和自己母亲一样的血液,他也愿意将自己毕生的事业全部交由她掌管。
      他对她很冷漠,也很严格。在她识字还不是很多的时候,他每次开会都会将她安置在自己身边,会议结束之后要她先分析给他听,再写报告交给他。对于她来说,每一天都是极其忙碌的。学语言,学功课,还要常常出席他替她安排的社交场合。
      她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由,也没有梦。

      在她十六岁时嫁给叶子祭,他没有任何的言语。
      在她十七岁时他弥留之际,依然对她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先前就已立好遗嘱,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此刻,她有了欲望。他的离去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她向叶子祭和严泽乞求三年的自由。严泽是看着她长大的,很能理解她对自由的那份渴求,于是便答应了她。

      “你觉得我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吗?”叶子祭在她耳边低语,然后亲吻她肩背上的纹身。他的声音很轻,却令人感到绝望。
      “如果我说,就当作是你欠那个孩子的呢?”她淡淡地说,神色极为平静。难以让人相信,还在半年前她痛失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叶子祭陡然撇过她的手腕,他使用的气力,仿佛欲将她纤细的手腕折断。他的情绪,从不会赤裸地浮现出来。但这一次,她能清楚地读出他眼里的怒。她不反抗,直面这逼仄却强势凌厉的怒气。她压下了所有的筹码在这场赌局上,只是想赢得一个短暂的自我。
      他的怒火曾几度徘徊在失控的边缘,最终还是冷却了下来。“我放你走,但你要答应,一旦动用家里势力,你就必需回来。”他的眉眼渐渐上扬,将方才的怒抹去得不留一丝痕迹。“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存留下来的价值。”他的语气,就像是当初对待那些最后得以存活或者是死去的蜘蛛。

      或许,那件事也是叶子祭心中的隐忍。
      那时亦末知道自己怀孕,忽然觉得松了口气。她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偿还他,现在有了他的孩子,总算能弥补一些了吧。
      “这个孩子,我不要。”他说的时候,面无表情。
      “为什么?这可是你的孩子,有你的血脉啊。”她不能理解他的绝情。
      他猛然用力捏紧她癯瘦的下巴,扬起她的脸,“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任何东西都不能替代你,包括这个孩子。”

      她去过医院,却没有打掉这个孩子。
      在之前,她的确想过要将这孩子拿来抵偿自己负的债。不过到如今,这样的想法已经渐渐淡去了。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犹豫的是什么,只是感到身心上一些微妙的变化,点点温暖,滴滴柔情。
      她渐渐隆起的肚子,骗不了他,她也没打算隐瞒。她说她要把孩子留下,而他说他一定不会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这是她的第一次反抗,脸上神情除了淡漠还有笃定。

      他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即使不择手段。

      “打胎的药,是我让人放的。我说过,这个孩子不会来到世上。”他撩开她前额的发丝,轻轻在那里烙下一个吻。
      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漠然的眼神。因为先前的大量出血,导致她昏迷了很久。就在她昏迷的时候,她的孩子了离开人世。这给她带来的不是悲痛,是彻悟。她终究还是无法挽留住自己喜欢或是在意的东西。
      “你知道,我没有资格说恨你。”她竭力动了动惨白的唇,发出的声音若有若无。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面颊,俯下身亲吻她的眼睛。“你知道吗?即使会一直痛苦,你都注定要与我在一起。你逃不掉的,没有人可以成为我们之间牵绊的载体。”他微微笑起来,轻柔的笑容,“没有人可以……”
      是啊,这些她应该早就明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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