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孩子，谁又不是》之界

8、第三章（2)

　　4.
　　小乐使劲儿敲着亦末家的门，站在门外大声叫嚣：“亦末！你给我出来！”
　　亦末刚一将门打开，小乐便冲了进去，死死地抓住她的双肩，红着眼对她说道：“你明明知道都是我干的，干嘛不报警？把我抓起来啊！你不要再装好心了，我看着就觉得恶心。”
　　她沉默不语，一抬头便瞧见站在门口的尹断爻。
　　他，语言又止。
　　“那好，我来告诉你，尹断爻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送餐的服务员，也不是小区的保安。你知道吗？他就是一个小偷，这个地方的混混。你家里最初的那次失窃，那些不见的东西，都是他干的。”小乐依旧抓着她不放。
　　她，不语，淡漠的神情。
　　“你很吃惊，很厌恶对吧？你不能原谅他，你很恨他。你说啊，你干嘛不说话！少装了，你说啊！”
　　“我，早就知道了。”她这句话一出，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小乐瞬间感到无力，松开了自己的手。她的双肩隐隐作痛，上面遗留下小乐指甲抓痕的印记。
　　她望着诧异的尹断爻说：“还记得上次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时候么？你说是从我这里拿钥匙进来的。当时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钥匙，我把钥匙忘在房间里了。在这之前，我也不相信你仅仅只是一个送餐的员工。”她微微地笑了笑，“不过，一切都无所谓。”
　　“我不相信！我不信！”小乐朝她大吼，“你也只不过是和我一般年纪，少在那里了不起！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说着，小乐便不顾尹断爻的阻拦，哭着跑了出去。
　　他对她说：“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真的很迷惑。”随之，转身去追小乐。

　　5.
　　直至接到徐哲言的电话，他说小乐在他那里，他会照顾好她的，尹断爻这才松了口气。现在能让小乐平静下来的人，能想到也就只有徐哲言。徐哲言这小子，虽然与他没见过几次面，但的确令人感到可以信任。
　　小乐的事，他已无力。冷静或许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从始至终，亦末带给他的未知太多太多。到如今他已深陷入那些未知里，纷乱的，盲目的。他想知道谜底，却又忌怕一切明朗之后她会消失。所以他一直停在原地，任所有的事情自然发展，不去深究。

　　尹断爻站在亦末的家门前，正欲按门铃的手又忽然放下。
　　见到她该说些什么？他为自己设计了很多的台词，随后又将其一一否定。“还是算了，以后见到的时候再看着办吧。”他安慰自己。
　　他刚打算离开，门就开了。
　　“你……”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饿了，家里泡面也吃完了。正想到楼下买。”她说。
　　“又吃泡面？多反胃啊。我正准备做饭，过来吃吧。”其实他自己等会儿都打算用一盒泡面解决饥肠。现在经自己这样一说，不下厨都不行。幸好冰箱里的还有些库存，否则都不知道怎样自圆其说。随口就是一句假话，看来，这个毛病他怕是改不掉了。

　　尹断爻让亦末在客厅等会，他自己围上围裙到厨房做饭。他给很多的女人做过饭，每一个女人都为此而感动。她们喜欢看着他穿上围裙在厨房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只有她，轻“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这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他将做好的饭菜一一排上桌，让她过来吃。
　　“这是？”她指着玻璃柜里陈放的装饰物品问他。
　　“哦，那是龙凤青铜八卦镜。怎么了？”
　　“我曾经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可能。那东西就只有两个，还有一个被我老爸送人了。”
　　“你爸爸？”“嗯，他是个风水师，就好这个。不说了，快过来吃饭，呆会儿饭菜就凉了。”尹断爻对于自己的父亲是不愿提起的。又有谁能想到他的父亲是现在闻名海内外的风水师。但他却执意不肯继承他父亲的衣钵。为此，一场父子之间的拉据战拉开序幕。他承认自己是个不孝子，这么多年，他从未去探望过自己的父亲。
　　她笑了笑，“你爸爸对你期望颇高啊。你那个'断爻'的名字是他取的吧。”
　　他愣了一下，没有答话。是啊，断爻，断爻，六爻断卦。当初也是正因为如此，他准备去改名字，可是途中又折了回来。毕竟，那蕴育着一个殷切的期望，他又怎忍心抹杀它。
　　吃饭的时候，她问他：“为什么不去当个风水师？你应该还是很喜欢的吧。我刚才看到书架上全是关于周易六爻的书。”
　　他再次被她敏锐的洞察力折服。他笑着答道：“这年头，风水师不能当饭吃。”尽管他说得轻松，心里却从未这样想过。

　　亦末回去之后，尹断爻一个人在房间里望着青铜八卦镜发呆。
　　那年，他一气之下离开家门后，行李箱里就多了这个八卦镜。那是他父亲的震店之宝，在他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卖掉它。带着它一起奔波，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摩挲着这八卦镜，这上面已蒙上了些许的尘埃。

　　6.
　　近一段时间，亦末似乎很忙。尹断爻只是听说了那个叫高岩的教授马上要开个人插画展了，她不得不帮着筹备。因此，她便很少能回来吃饭，尹断爻又过上了泡面的日子。他很是关注近期超市里又有什么新口味的方便面上市。
　　他一米八的个头拧着两大袋的方便面，俨然一个单身汉过着的落魄生活。一路走来自是引来不少路人的眼光。

　　像那样的一个男人，不注意到他真的很难。
　　在楼道里，尹断爻一抬头便瞧见他站在亦末的家门前按着门铃。这不是幻觉，尹断爻再一次确定自己眼前的他存在的真实性。
　　他根本不像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人。他很年轻，穿着打扮都体现出当下正流行的元素，戴着一副深灰色的大墨镜，手里拿着一个不大的黑色盒子。对于他，尹断爻已经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脸部与嘴唇的轮廓柔和且温润却又暗藏致命的凌厉。身体的流线甚至比很多女人更纤柔，但隐隐透着野性。肌肤细腻白皙，手指修长。如果不是看到他脖颈处的喉结，尹断爻可能就真的会把当女人。而且是一个极品美丽的女人。
　　尹断爻的目光落在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上面嵌着红蜘蛛的装饰物，与亦末肩背上的纹身如出一辙。他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与亦末之间有莫大的关联。
　　“找这里的人吗？她出去了，晚上才回来。”尹断爻很好奇，索性就先搭了话。
　　他在站在原地，半响，一直都不说话。
　　尽管他戴着墨镜，尹断爻还是能感觉得到就刚刚那一会儿时间，他已将自己上下来回打量了好几次。
　　他兀自斜扬起嘴角，那样的笑，邪恶的，诡异的，淡漠世事。然后他便转身离开。
　　尹断爻被搞得莫名其妙，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几天，亦末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专心创作。尹断爻为了不打扰她，每次只是把弄好的饭菜放在桌上，但大多时候她都未曾动过。
　　有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创作时的模样无故令他着魔。她每一个完成的作品，他都是第一个看到的人，对此，他有些沾沾自喜。

　　一星期之后，高岩的个人插画展如期举行。为此，尹断爻特地请假去看。
　　他自认为不是个怎么懂艺术的人，这次的画展她也尽心尽力地筹备着。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样子，所以，也就对这个画展产生了些兴趣。
　　说实话，他真的不太看得懂那些画。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她一副入神的模样，所以他也就觉得这些画应该画得很好吧。

　　高岩的个人插画作品展上陈列了他这么多年来创作的精品，引得许多媒体的关注。
　　大多数的画在尹断爻的眼前都是一掠而过，没留下什么印象。直至他见到面前这几副作品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惊愕地盯着它们看了很久。
　　他绝不会看错，这几幅作品是她前段时间创作的。但最后的署名，却是高岩。
　　霎时，他明白了是怎么一会事，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她用自己的手轻握他愤怒的拳头，双目微合，对他摇了摇头。看着那几幅作品，她的脸上泛着平静且淡定的笑意。
　　这样的笑意让他渐渐平复，但心里淤积的怒气却丝毫没有减弱。

　　如果不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尹断爻应该就能强抑制住自己爆发的怒火。
　　高岩正式出现在台子上的时候，成了媒体闪光灯的聚焦点。他将此次插画展的主题画推了出来，向所有的媒体讲解这幅作品的寓意以及自己创作它的经过。
　　尹断爻第一次对“偷窃”这种事感到深恶痛绝。尽管他自己也和这样事脱不了干系，但比起盗窃别人的财产，那盗窃别人用心血创造出来的作品的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他打从心底憎恨着。
　　站在高台上的高岩，言词顿挫，举止沉稳。
　　尹断爻埋下头，不想再看到高岩惺惺作态的模样。高岩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践踏在亦末的心血之上。至今尹断爻仍记得那幅主题画是亦末完成的最后的作品，当时她还回头笑着对他说：“终于完成了。可以吃饭了吧？”
　　而今，一切都……

　　“对于我来说，这里的每一幅作品都像是我的孩子。它们与我的生命融合，难以分割……”高岩饱含深情的说词，赢得台下阵阵热烈的掌声。
　　尹断爻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也顾不得身旁的亦末，穿过层层的人群，箭步冲上高台，左手一把抓起高岩的衣领，右手抡起就是一拳。这一拳，他用尽了全力。
　　顿时，会场一片混乱，闪光灯齐聚。高岩当时就口溢鲜血，意识不太清楚。
　　保安人员强制拉开尹断爻，随即又围上十几名保安将他制服。他反手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眼里却是万般不甘。

　　7.
　　高岩不予起诉。钟叔将尹断爻保释出来的时候，尹断爻见到了在外等候的亦末。
　　他看了看她，又低垂下头，不言语。与她擦肩而过，他的眼神黯然。

　　第二天，尹断爻殴打青年插画家的事成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五花八门的报道，乱七八糟的猜测。
　　他一个人在家，不断有朋友打电话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懒得解释索性就直接关了电话。他不去找亦末，因为面对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混乱不堪。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尹断爻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不停地按着电视遥控器换频道。
　　他“嗖”的从沙发上弹起身，使劲儿眨了眨眼，凑到电视机面前。
　　上次那个被尹断爻差点误认为是“极品美丽的女人”的他，竟然是现在当红的影视歌三栖明星——叶子祭！

　　娱乐新闻播报：“于半个月前，叶子祭与经纪公司发生纠纷，据现在的消息透露，经纪公司与叶子祭有解约的危机。目前，叶子祭仍然未露面，有人称看到他人已离开香港，行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