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的事》相看仍似客

5、第 5 章

　　卯月：
　　大学的后两年里，我和清田在外人眼里早俨然一对情侣，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我陪他参加社团活动，晚上他会送我到寝室楼下，像所有情侣一样出双入对。
　　可我们两个完全不是情侣的状态，过往的十几年我们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毫无暧昧可言。
　　在得知清田喜欢我之后，我一度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很多事，少年情谊，有一贯的相处模式，习惯了关心、挂念这些让人感动的情绪，那份亲密也来得顺理成章，是以喜欢这样的感情仿佛也容易被忽略。
　　喜欢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早已无法分辨，曾经无数次的亲密举动不是没有悸动，只是从没旖念，可那次牵手，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在一起那么的理所当然，可是，青梅竹马要想迈出第一步似乎异常艰难，毫无契机让我们的关系有所突破，居然就这样卡住。
　　又和男友约会去呀？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了哦！男友在楼下等你呢……
　　诸如此类调侃每天都有，在某次惯例被室友调侃之后，我将这苦恼向室友小花倾吐，小花一脸惊诧：“什么叫你俩还没正式确立关系？！”她摸着下颌来回踱了几步，一脸凛然地说，“要不直接扑倒吧。”
　　扑到的勇气我是没有的，不过我赞成小花的观点，行动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当清田一脸视死如归地说“我的女朋友最漂亮”之后，紧抿着嘴唇撇开目光，双手紧张得不自觉地搓衣角，我忍不住轻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竟然也有如此逊的时候。
　　其实那算不上一个吻，只是嘴唇贴了嘴唇，可那却是一个郑重的仪式，宣告我们的情侣关系。
　　猴子一张脸红得通透，跳着脚大叫：“居然敢偷亲我！你给我站住！我今天一定要亲回来！”

　　清田：
　　大学毕业之后，神桑进入了一家英资银行，并很快坐到了业务经理；牧桑则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在家族公司旗下创立子公司，主营电子产品，如今已占据相当的市场份额；高砂成了土木工程师，因为长大高大，下工地的时候总被误认为民工；武藤的头脑相当好用，大学毕业后又考进了研究所，主修电力；文科毕业的宫义则在一家合资企业做财会。
　　海南大附中的校友会因为篮球部的齐聚，让人格外愉悦，说到我即将成为JBL的超级新人时，大家都显得很兴奋，牧桑夸奖我难得保持了一颗赤诚之心，始终坚持着少年时的理想。
　　我想，是那家伙的功劳，如果不是她的鼓励，我想我也会做一份专业合适的工作，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少年时的理想，就像少年时的我们，始终如一。
　　想到她时，心底一片柔软，不自觉地抬起去看她，她也恰好朝我望来，对视的一瞬，她莞尔而笑，明亮的眼眸俏皮地冲我眨了眨，她面容姣好，身材纤细，灯光下明丽温婉。
　　我竟然会想到这样的词来形容她，不禁面皮一热。
　　收回视线时，接受到队友们探究的目光，我索性大方地说：“哈哈，那还要感谢我女朋友的支持啊！”
　　神桑明显松了口气地说：“信长你终于开窍了。”
　　“是啊，”牧桑附和，“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在一起了。”
　　再回头去看她的时候，岚姐和伊夏几个人围着她调笑，她神色中难掩窘迫和拘谨。我撇开队友，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对大家说：“介绍一下，JBL超级新人清田信长的女朋友，卯月茜。”
　　岚姐大笑：“你小子还是这么臭屁呀！卯月你也不管管他。”
　　卯月偎在我怀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只能看见她浓密的黑发和发红的耳郭。
　　她居然在害羞！有生之年我竟能看见她害羞！

　　卯月：
　　我家和清田家是联排的房屋，我的卧室和清田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沿着阳台攀爬到他的卧室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他每次都扯着我的胳膊，毫不温柔地把我从窗台上扶下来，抱怨着：“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今次也是这样，我笑着反驳他：“呐呐，不是女孩怎么做你的女朋友。”
　　例行等着他炸了毛地反驳我，他却手臂一收，将我圈在怀里，埋头在我肩上，闷声闷气地说：“我就是喜欢你。”
　　这表白来的突然，一反常态。
　　回想起昨天海南的校友会，本来还觉得尴尬，那么多见证过我和仙道恋情的朋友，我该怎么解释如今的变化，清田却高调宣布我们的恋情，他适时的出现缓解了我的尴尬，站在他的身边我觉得很安心，那种可以一切麻烦交给他的安心。
　　没想到岚姐和伊夏她们竟然毫不惊讶，反倒觉得我和清田在一起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所有人都对仙道绝口不提。
　　可是，那样一个人的存在，曾经对我如斯重要，我并不想抹去和他的过往，也无可否认我曾爱过他，就像他的重新出现，带着心照不宣的别扭。
　　是的，仙道彰回来了。
　　这在神奈川的熟人当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想清田他一定也是知道的，才变得这么粘人，甚至有点不足外道的患得患失。
　　仙道能回来找我，倒没在我心里激起多少涟漪，只是满足了我一点小小的虚荣，至少，我在他的心中不是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清田：
　　下午，她发来信息说晚上去见老朋友，那老朋友是谁无需猜测。
　　闲来无事，晚上约了牧桑和神桑一起喝酒，可我有些后悔了，这显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那两个人精一样的人，我有什么心事能瞒得过去，何况今天真的有些心不在焉。
　　牧桑笃定地对我说：“卯月是再聪明不过的女孩子，她不会和过去纠缠而影响到现在的生活，至于和前男友见面，有些话早晚要说清楚的吧。”
　　神桑说：“你们的感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何至于你如此惶恐不安。”
　　我实在有些懊恼，竟然将情绪外露得如此明显。酒过三巡，正醺醺然的时候，小茜发来信息让我去接她，醉意瞬间去了大半，二十多年来我头一次怀疑了自己的智商，先前我竟质疑了她，质疑了我们的感情。
　　何其愚蠢。
　　到达地点时，她刚好挥手和仙道道别，回过头来冲我粲然一笑，明眸闪闪，道不尽的美好，她投入我的怀抱，双臂挂在我的脖子上，将她鲜艳的唇彩印到我的脸上，笑嘻嘻地说：“你这臭猴子，怎么才来啊！我都站了好久了，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哎，累死我了。”
　　我说：“你再叫我猴子，我可不背你回去了。”
　　她不以为意，突然没头没脑地说：“猴子，我们结婚吧！”
　　我吓了一大跳：“喂！卯月茜，你还能不能再过分一点！这句话都不留给我说！”
　　她晃晃手里的小盒子：“呐呐，连戒指都买好了，我要是不开口，你打算别扭到什么时候？”
　　“卯月茜！你居然翻我东西！快还给我！”
　　我构思了很久的求婚场面哎！好吧我认了，指望这种没头脑的女人不脱线，简直天方夜谭！

　　卯月：
　　和前男友见面这件事是个技术活，旧情复炽与反目成仇都只在一念之间。
　　按照言情小说的惯例，我是否该说仙道他还是那么英俊，诚然他确实足够英俊，两年的时光他并没太多的改变，依旧是微笑着带着一丝慵懒。
　　他讲两年来的经历，讲他的心路，讲到后来，小心地问：“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坦然地说：“很好，男朋友对我非常好。”
　　他问：“是清田么？”我点头。
　　他苦笑着说：“我一向知道你的决绝，断然不会在原地等我的，我也想过重新争取你，可如果对手是清田，我只能说，我恐怕没有信心了。”
　　我突然很想念清田。
　　和仙道挥手告别，远远地看见清田站在路灯下，身型修长，暖色的灯光照亮黑夜的一隅，照亮他的笑颜，也照亮夜归人回家的路，我渴望他温暖的怀抱，眷恋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他便是我最温馨的归宿。
　　跳上他的背，他的背宽阔而结实，靠在上面无限的安心，在过往的岁月里，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了，和他一起走完一段冗长的路，尽管可能漆黑也可能曲折，但永远有彼此相伴。
　　有时我会想象我们手牵着手逛超市，或者在厨房里为着炒菜还是煲汤而争吵。我们也许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他教孩子唱歌打球，但很没耐心，动不动跳脚大叫：“我的天才基因居然没有遗传给孩子！”我大概也会扯着儿子的耳朵教训：“你这小皮猴跟你那野猴子爸爸一样让人操心！”

　　如果我们不是青梅竹马，
　　如果我在某个转角走失，
　　如果你没有敞开胸怀拥抱我，
　　我们大概就此错过。
　　幸好，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的事。
　　所以，我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一生一世那么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