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致富经》寥落月阑

13、中秋3

　　第二天是中秋节。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朱玉润高兴地一晚上都没睡好觉，天刚一擦亮就起床准备了。

　　她的前半生都是在末世度过的。在那么个连人肉都是好东西的世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吃食！肥瘦相间的后腿肉！水灵大颗的大白菜！晶莹剔透滑不留嘴的粉条！那都是见都见不着的好东西啊！得了这么些好东西，眨眼间就能吃进肚子里了，你让朱玉润还怎么能够睡得成懒觉！

　　朱玉润心里兴奋，时间一到，连忙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她今天要做猪肉炖粉条。

　　粉条吸味儿，和猪肉一起放大锅里头炖得烂烂的，既夺不去猪肉的肉香，炖时间久了，粉条自身都能染上猪肉味儿，口感又柔又韧，吃起来别提多解馋了。

　　不过，这粉条要提前拿水浸起来，而且时间也要掌握好。浸的时间短了，粉条太韧不容易炖熟，往往猪肉都烂了粉条还没煮好；浸的时间过长，粉条入水就化了，炖出来整个锅乱糟糟一大锅，这口感和味道也都打了折扣。

　　将粉条浸好之后，朱玉润又拿出了大白菜。

　　既然猪肉炖粉条是肉菜，是解馋的，那大白菜她便做的清淡些。

　　大白菜对于北方人家来说是常备菜。特别是到了冬天，往往一囤囤一大堆，这一大堆，便往往要吃到明年开春。

　　现在还没入冬，因此这一批大白菜并不是公社发的过冬大白菜。相比于那些过冬大白菜来说，这一批大白菜的芯儿没有完全抱好，头顶的绿更多，白菜帮子更少。

　　这样的白菜其实是没有那么甜的，但是更新鲜，别有一番风味。

　　朱玉润头几天跟王婶兑了醋回来，今天正好做一顿溜白菜，白菜爽口，酸味去腻，拿来配猪肉炖粉条那简直是绝配。

　　哦，对了，还有饭食。

　　现在农村各种物资都不丰富，一日三餐更是单调。每天吃饭，无非就是玉米面糊糊、大棒碴子粥、红薯粥、小米饭、小米粥、玉米饽饽等等，整天围绕的都是这三种粗粮，吃的人嘴巴都涩了。所以，今天朱玉润准备做点不一样的。

　　现在正是红枣丰收的季节。她将已经熟透了的红枣架火蒸透了，然后将红枣里头的核一个个的挑出来，然后再将紫红色的果肉捣碎。

　　枣肉捣碎后，再放入过过细筛的玉米面里拿水和均匀，再加上发酵起子和盐。这样发起来的玉米饼不是金黄色的，而是带着暗暗的红色，放到大锅里头和猪肉粉条一起贴好，做出来既有玉米饼的嚼劲和甜味，又带着红枣的甜香。而放入的盐又可以保证味道不会腻，比一般的玉米饼子要好吃许多。

　　朱玉润将红枣蒸好、和进面里之后，便将面放在灶台上，出门去了。她今天还有挺多事情要做，要去学校打听复学的事情，要去上工，还要去找邢非，一整天安排的满满的，根本没什么时间能浪费。

　　* * *

　　和整日里安安静静的朱家相比，杜强和赵春花家里天天都是战火纷飞的。

　　吃过早饭，赵赵春花便忙不迭的赶杜亚男出门。

　　“去去去！去朱家把那块后腿肉给我拿回来！要是拿不回来，你今天也别吃饭了！”

　　杜亚男看了眼灶台上的排骨，咽了口吐沫：

　　“妈，要是人家一早就将那块肉给炖了呢？”

　　赵春花横眉立目：“那就将她家的肉连锅给我端过来！不管怎么说，我今天一定要看到那块后腿肉！”

　　就因为这块肉，她昨天晚上连觉都没有睡好。要是今天看不到，她非得犯心脏病不可。

　　杜亚男畏怯的低下了头。

　　她自然也是想要吃肉的，但是，已经成了别人家的肉，说实在话，她其实并不够胆拿回来。

　　她和妈妈和姐姐不一样，和底下的两个弟弟也不一样。

　　妈妈和姐姐声高，脾气大，为人豪横，做事雷厉风行，但是她却只知道吃。底下的两个弟弟是杜家的根，是杜家“将来的指望”，“金贵着呢”，不是她这么个丫头片子能比的。

　　这是她小时候跟大弟弟金柱抢糖吃的时候，被奶奶亲自教育的。

　　那次被打了一顿狠的，到嘴了的糖块也被抢了去进了金柱的嘴里。那只是一块小小的糖块，水果味的，甜的有点齁嗓子，但却是小小年纪的她自出生以来吃过的最为香甜的东西了。

　　然而，就算是馋到流口水，就算是那之后梦了几个星期，就算是那糖有好几块，最后都没有入了杜亚男的嘴，而是落到了当时都不懂事的金柱的嘴里。

　　金柱含了一会儿，一个不留神，就顺着口水流到了地上。残余的糖块已经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小坨，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直接进到了土里，跟土融到一起去了。

　　杜亚男看着一阵的心疼，但是她再也不敢伸手拿了。即使是掉了，那也是弟弟的，不是吗？

　　自那之后，杜亚男就牢牢记住了奶奶的话，也懵懂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这个家里，她谁都比不过。

　　也因为如此，虽然今天赵春花可以插着腰让她去拿朱玉润的肉，但是在她的心底下，她其实是不敢的。只是，母亲的威势太过强大，让她即使不敢，也只得走这么一遭。

　　毕竟今天是中秋节啊！家里炖排骨嘞！要是真能分上一口肉，那得美上好几天！

　　杜亚男这么想着，慢慢的溜出了门。

　　不过，兴许今天老天爷确实是眷顾她吧！等到了朱家门口一看！呦呵！朱玉润没在家！

　　朱玉润没在家，那就四舍五入等于朱家没人！毕竟，朱玉润的奶奶聋了，妈妈又疯，根本不理外面的事情。既然这样，那杜亚男的偷肉行动就容易多了！

　　杜亚男心里高兴，但是毕竟做贼心虚，便一边心里打鼓，一边偷偷的溜进了朱家的小院。

　　其实……要是朱玉润真的将肉炖了更好，杜亚男一边咽口水一边心想，整块的肉是有数的，但是切成块的肉便不那么好辨认了。要是朱玉润真的炖了肉，那她还能趁机吃上几块，再给端回家。

　　* * *

　　浑蒙在一片枣香味中醒了过来。

　　睡着的时候，它一直在迷迷糊糊的做梦。梦到它长大了，能飞了，长出了尖牙和翅膀，什么东西都能吃。它攀上了云彩，然后在云彩中间，长着一颗硕大的枣树。每颗枣都有它的猪头那么大，它一颗颗的吃着，吃的不亦说乎。然后，当它梦到自己乐呵呵的挺着肚皮躺在云朵中间吃枣子的时候，它醒了。

　　它是被吵醒的。

　　那个声音并不大，但是总是在耳边窸窸窣窣的很烦人。浑蒙睁开迷糊的双眼，然后看到一个肥腰厚背的女孩正背对着它翻东西。

　　虽然进来的顺利，但是偷肉的过程并不那么顺遂。

　　朱家冷锅冷灶的，一眼望去，除了灶台上的那一锅正在发着的带着紫色的面团，一无所获。

　　这是什么啊？杜亚男嫌恶的撇了一眼那团面，朱家没东西吃了吗？大中秋的吃这种东西，真是寒碜！她们家今天可是吃白面的！虽然只有爸爸和两个弟弟能吃到，但那也是白面啊！

　　堂屋左找右找都找不到，那，是不是朱玉润给藏到了自己住的里屋呢？

　　杜亚男瞅瞅屋里头好像也没人，便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走进了里屋，自顾自的翻检起来。

　　她翻的认真，自然也没有注意，在屋里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睡着一头黑色的野猪。

　　杜亚男翻啊翻的，几乎将屋里头的所有柜子都翻遍了，可是还是没找到那块后腿肉的踪迹。她有些着急了，这要真是空手而归，回去之后绝对会被赵春花给锤死不可。

　　要不，去隔壁的屋子看看？可是，隔壁屋子不是住着朱玉润的奶奶和妈妈呢吗？她要是去了，那不被人发现了？

　　正当杜亚男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突然，安静的屋子里头，突然传过来一声细细的呜咽声。

　　那声音起先像是没上油的门轴转动起来的声音，杜亚男起先以为也是那个声音，但是，虽然像，声音却一直没有停。而且，不仅没停，还渐渐的大了起来，像是猫叫春的声音，也像是婴儿的啼哭，幽幽的回荡在整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渗人。

　　杜亚男听得牙齿一阵的酸，感觉后脖颈子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怎么居然会出现在朱家的院子里？

　　杜亚男本来天生胆子就小，如今进了朱家偷肉，做贼心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就更害怕了。如今居然听到了这么诡异的声音，她吓得胆汁几乎都要呕出来，当下身子跟打摆子一样，眼睛瞅着门的方向，但是腿硬是跟面条一样软的使不上劲。

　　而这时，那个声音似乎更大了，而且，离她也越来越近……

　　杜亚男“啊”的一声嚎了出来，连滚带爬的就跑出了朱家门，一边跑一边叫着，那声音高的几里外都听得见。

　　浑蒙撵到门口，看着杜亚男消失在院门处，心里头“切”了一声。

　　这什么胆量啊？这么小胆居然还敢上门偷东西？真是太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