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致富经》寥落月阑

6、留下

　　众人都回去收秋了，杜村长瞧着邢非和朱玉润还站在那儿，便也打发道：

　　“好了好了，你俩也都散了吧！邢非，你回李家庄的路上要是没了吃，就从我家拿两个饼，别在我们村儿瞎逛了。到时候真让人拿了去见了民兵，你还有好果子吃吗？”

　　邢非没动：

　　“村长，我想留在杜家村。”

　　“啥？”杜村长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我没听错吧？你要留下来？”

　　邢非点点头。

　　“你咋能留在我们村呢！你可是李家庄的人！”

　　“我也不是李家庄的人，村里人说了，我是知青子女，跟着我妈的，只是挂在李家庄罢了。”邢非继续说，“我从小没爸没妈，从小长到大，没少受人欺负。以前老村长在的时候，他还能多照顾我，可是现在老村长退了，就更没人管我了。新上任的村长甚至说，让我去哪里都行，只要别待在李家庄，我这才出来。”

　　“村长，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我能留在杜家村吗？工分帮我算一半就行，我肯定做的比成年人还多！”

　　邢非说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即使这样，听到他平淡的叙述和请求，老村长还是觉得一阵的心酸。

　　他和李家庄的老村长是旧识，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可是，要是这样就把人留下，那日后如果有人算起旧账来也实在不好办。可是要是一口回绝……杜村长想到自己的那个当村医的女婿，一时之间迟疑了。

　　“那这么着，你等着，我去跟李家庄的打听一下，问问。”最后，杜村长这样说着，转头就回了村部。

　　邢非和朱玉润在空地处站着。朱玉润忍不住问道：

　　“邢非哥哥，你为什么一定得留在杜家村啊？”

　　这毕竟不是他作为大反派的行动路线啊！要知道，在书里头，杜家村只是一个连名字都只出现过一次的小地方而已。

　　邢非笑笑：“你们这地好，人也好。我留在这，兴许能吃饱。”

　　他这说的自然不是实话。

　　如今虽然是特殊时期，从农村到城市都管的非常严，但是想要做事的，还是能寻些缝隙来做。上一世，他就是跟着鸡毛商人走村串乡，最后凭借着一分一毛，赚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不依靠任何人、任何村寨都能做出自己的事业，自然也不需要死皮赖脸的留在杜家村，做一个“倒插门”的帮工。

　　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朱玉润。

　　左右心已经死了，想做的都做尽了，没有了其他的念想，那不如就留在朱玉润的身边，做一个帮得上忙的哥哥也好。

　　只是，这些话，都不能和别人说，和朱玉润，更不能说。

　　两人正说话期间，杜村长从村部走了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脸都是一团黑气，想是跟李家庄的村长的电话不是很愉快。

　　“邢非，你要是想留，那就先留在我们村子吧！”杜村长硬气的说，“你们那个村长横竖不管你死活了，那既然这样，就当你死了！在我们村儿，也能挣口饭吃！”

　　“好！谢谢村长！”邢非笑了。

　　* * *

　　邢非就这样留下来了。

　　他因为还没满十五岁，杜村长的意思，工分儿就按照一半算。一般成年人出一天工是10分，邢非就是五分。

　　对于这个，邢非倒是不计较。他原本也就不在乎这一分两分的工分，能让他光明正大的留在杜家村已经足够了。

　　因为没地方住，杜村长杜村长和村部的其他成员合计了一下，干脆就让邢非住在村口的那所破房子里头。虽然小了点破了点，但他一个半大孩子，能有个地方住就算不错了。

　　对此，邢非也没有意见。他们给的房子正好是朱玉润找的那一间，这也算是一种巧合了。

　　除了这些，村党支部的几家还凑了一些不用的家什物品过来，再稍微收拾一下，邢非就算在杜家村安下家了。

　　晚上，村子里头的人们帮邢非收拾了屋子之后，就陆续的离开了。朱玉润不放心，便拿了些吃食摸黑走了过来。

　　“邢非哥哥，”此时的朱玉润叫邢非已经很熟稔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了晚饭过来。”

　　自从工分单算之后，村部特地给朱家多送了一些玉米面和盐巴，还给了朱玉润一些新收的红薯和倭瓜，并嘱咐朱玉润如果不够还可以再领。

　　有了这些粮食，朱家总算不用再吃难以下咽的杂面了。晚上做饭，朱玉润便蒸了两个红薯，又将玉米面细细筛了做成了玉米饼。玉米饼表面金黄，吃起来带着股粮食的醇香，上头再撒点盐巴，也算是在农村朴素的美味了。

　　朱玉润拿了个盘子，给邢非装了两个玉米饼和一块红薯，还有点小咸菜，此时掏出来摆上，让邢非吃。

　　邢非将玉米饼子拿出来细细的咀嚼。

　　前世对朱玉润唯一的印象便是那个难以下咽却救了他命的杂面饽饽，以及那个瘦弱而模糊的少女身影。而如今，对于这个救了他性命的小女孩，邢非的印象渐渐丰满了起来。就例如——朱玉润做饭还真是挺好吃的。

　　这几年收成好了，即使在农村，玉米饼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了。但是，从朱玉润手中出来的玉米饼，还真的和别家不太一样。邢非一边吃一边觉得，这朱家的玉米饼，似乎比别家的更香甜些，口感也更松软。

　　一边嚼着饼子，邢非一边和朱玉润闲聊：

　　“玉润妹妹，你们家都是你做饭吗？”

　　朱玉润噙着笑点点头：“我奶奶长期卧床，我妈又时好时坏，家里头的饭，那可不是我做的。我很早就开始做饭了，怎么样？还能吃吧？”

　　“做的真好吃，比一般人家好吃多了。”邢非赞叹道。

　　朱玉润抿着嘴笑了，一笑嘴角边上憋出两个小梨窝，看上去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邢非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笑完之后，心中却是一阵的阴暗。

　　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利索又勤劳，做饭还好吃，居然会被她舅舅一家给挤兑成这样，可见，她这舅舅一家，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既然终于遇到了她，肯定要好好的护着，疼着，让她这一辈子都过得富足幸福，快乐一生。

　　朱玉润似乎也很少遇到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见到邢非之后，话就停不下来。两个人聚在一起，不知不觉的聊了许多。

　　“邢非哥哥，那你到了杜家村，读书怎么办？”朱玉润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问道。

　　邢非说：“我早就没去学校了，估计啊，老师都不记得我这号人了。”

　　朱玉润有些担心：“那怎么行？你现在不是应该上初中吗？不上初中，将来怎么好的了？”

　　虽然现在高考还没有恢复，但是朱玉润却知道，过不了几年，国家就会恢复高考了。要是按照邢非的年龄算，他还能赶上第一届的高考复考。现在如果开始准备，将来的机会很大。可是，如果他已经没上学了，那怎么办？

　　想到这，朱玉润的语气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不行，说什么你都得去上学。只有上学，才有前途。”

　　“我可不这么觉得。”邢非想到上一世那个看上去风度翩翩书生意气的男人，心中不由得十分厌恶。读那么多书又怎么样？最后不全都用在坑蒙拐骗装模作样上了！

　　“可是……你要是不去读……那将来……”对于将来怎么样，朱玉润也不敢说的太详细。可是，想要让邢非继续去读书，确实她现下最想要做的事情。

　　见朱玉润憋了半天“将来”都没憋出个所以然来，邢非的心也软了。

　　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孩也是为了他着想。而且从长远来看，读书确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条稳妥而长远的路。他即使对于某些人有偏见，也不应该在这方面和她有什么异议。毕竟，她可是他衷心想要保护的人呀！

　　“好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邢非说，“可是，现在要上学哪有那么容易，一个学期的学杂费要2块呢！咱们上哪找钱去！”

　　他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之前自己为了上学而遭到的李家庄村长的冷眼。从前的老村长在时，家里头就算再贫困，也会帮他把这两块钱给攒出来。可是，换了新村长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待遇了。而他，也从一个学习成绩还算上游的学生逐渐变成了学校里有名的刺头，直到再也上不起学。

　　“我……我帮你攒！”朱玉润斩钉截铁的说，晶莹的眼中满是坚定。

　　“你？”邢非恨不得笑的前仰后合，可是，看到朱玉润那副认真的样子，他也不好多笑，只能憋在肚子里头。

　　“我怎么了？我们家现在有工分了！肯定能攒下来！”朱玉润拍着胸脯说。

　　邢非摸了摸朱玉润的小辫子：“好妹妹，我知道你为了我好。这样吧，你跟着我，咱俩一起攒，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朱玉润一口答应，可答应完了又觉得迟疑，“那……应该怎么攒啊？”

　　邢非神秘的笑笑：“你跟着我就行了！我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