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数雨打去》鹿门客

72、无盐女（八）

　　各路认得不认得九娘的族人，都来瞻仰吊唁这位才十二岁的族中“烈女”。

　　有闲人闲言碎语地说：大概不是自己情愿的。
　　族人就大喝一声：“胡诌！我家从没有过不贞的女儿，没有过二嫁的女人，也没有过不是自愿的烈女！”
　　闲人就摸着鼻子，讪讪走开了。

　　后来，孙家也来人了。
　　在九娘的棺材前，孙家说：“这孩子，说了叫她好好改嫁，她却非要……唉。”

　　只是，我休息的时候，偶然撞见孙家来吊唁九娘的孙夫人对丈夫说：“这孩子，叫我儿等得好辛苦。”

　　族人们倒是很高兴。按这里的风俗，人死了要摆七天的流水宴。
　　他们大吃大喝了七天。连闲人也来了不少吃吃喝喝的。于是连闲人也很高兴了。

　　更高兴的是，过了几天，在九娘生前就偷偷准备好的华表也树起来了。卫家的名声更上了一层楼。
　　听说因为是未嫁而殉夫，其贞烈程度比寡妇守节又高一个档次。牌坊规格也能更上一层。
　　就等着上面封烈女树牌坊的旨意到了。

　　估计会等着跟卫大学士的升迁指令一起到。
　　孙家的孙大老爷向公公眨眨眼，示意地说了这个消息，问他去不去赴任。

　　公公哭了一阵子，就说：“唉，儿女不幸，一个个离老夫而去。尤其是这不孝女，家里苦苦阻拦她，她却执意要抛下白头父母。”
　　擦了擦眼角，公公继续说：“唉，心心痛如此，却也不可为儿女私情，耽误家国大事。”

　　于是两个人也喝起酒来。

　　这天晚上明月高悬，清辉照亮人间，风舒适清爽地吹，一派喜气。几乎没有人不高兴。

　　他们喝的醉醺醺的时候，我给九娘守夜。
　　这天晚上，明明风向不对。招魂的白幡却还是被吹了起来。

　　我回过头，看看喝的兴高采烈的人们，看看九娘的牌位，想起了嫁到卫家之前，看过的一篇游记，上面写了一首关于闽南风俗的诗：
　　闽风生女半不举，长大期之作烈女；
　　婿死无端女亦亡，鸩酒在尊绳在梁。
　　女儿贪生奈逼迫，断肠幽怨填胸臆；
　　族人欢笑女儿死，请旌籍以传姓氏；
　　三丈华表朝树门，夜闻新鬼求还魂。

　　还是不要还魂了罢，九娘。
　　这样的人世，不希望你再来。

作者有话说

　　1、还有六章，完结。
2、本文最后HE。
3、最后这首闽风的诗，是摘自清人笔记，说是前朝诗作，但也足以反应本朝。不过不知道具体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