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混在一起》夏**风

15、夕阳

　　西落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让宽敞的屋子显得明亮。房间里四散地放置着废弃的图纸和破旧的家具；颜料涂在墙上拼凑成意料外的抽象画面；大型的画板支在靠窗的地方，上面有幅未完成的作品；屋里唯一的长形方桌上堆满了东西：画纸，画笔，颜料盘，修理工具箱……
　　从打开的窗户走出去就是不大的阳台。
　　阳台围栏朱红色的漆已经掉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生锈的痕迹。在前面是一片低矮的平房，所以尽管位于3层却刚好可以站在阳台上没有障碍的看到逐渐西落的太阳和远方隐约的地平线。
　　靠在阳台围栏上的男人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烟头。此时，在他修长指间夹着的香烟依旧燃着，青烟顺着慢慢往上飘。风吹过来的时候，烟雾被打散，然而不多时又重新聚拢。
　　他的柔软的发随着轻风拂动。夕阳橙色的光洒在他脸上衬出五官的立体感，肃静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略微的忧愁。
　　在他身上有着某种独特的气质。那让他即便是身处在人群之中，也不会被淹没了自身的存在。假如夕阳代表了喧嚣的白天结束的时刻，是安静降至的时分，那么他所流露出的气息就实实在在，完完全全和此刻融为了一体。那是混杂着安详，落寞和沉稳的气息。

　　电话的声音划破安静的气氛响起来。
　　他接通电话，还未说一句，对面已经传来略带笑意的女声，平缓的嗓音。
　　“我猜，你在看夕阳。”
　　“……有事？”
　　他拿着电话，看眼前的夕阳一点点地降下；看群鸟列队往前飞翔。
　　“我给你打电话一定要有事么？”
　　“……”
　　“先回答我，我有没有猜错。”
　　“什么？”
　　“夕阳。你最喜欢的。”
　　“……”
　　“沉默，就代表我说对了。”清晰的笑声响起来，但他依旧维持着一样的动作，没有回应，“……司臣，你是不是不高兴我上次去你的画展？”
　　司臣吐出一口烟，看青烟在眼前飘散：“没。”
　　“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怎么想的我还会猜不到。”
　　司臣叹出口气：“那你还问我。”
　　“就不许我随便说说了？”
　　司臣皱眉，没吭声。
　　“好，不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虽然听来是轻快的声音，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够听出其间夹杂着的些微失望的语气。
　　“你说。”
　　“下个月你能帮我照顾小尧几天么？”
　　“怎么？”
　　“我下个月要去出差，家里除了小尧没人在。我不放心，又不能带他一起，所以……只要一个星期就好！一星期以后我就回来了。”
　　那边急迫而恳求的语气并没有让司臣立刻答允，反而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你老公呢？”
　　“……出差。”
　　“当律师的经常需要出差？前阵子你也跟我说他出差，刚回来没几天又要走？他真是律师？比大老板还忙。”司臣慵懒地出声，但说出的话却很尖刻。
　　对方苦笑：“可以么？”
　　“……”司臣叹口气，把烟在围栏上捻灭，“你走之前给我打电话。”
　　“好！”欢愉的声音显现出对方的兴奋之意，“对了，司臣。小尧说他很想你。你这几天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过来看看他？”
　　司臣最后看了眼就要完全落下去的太阳，转身靠在栏杆上，语气很冷淡：“许嘉。我不介意帮你照顾小尧，但你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
　　过了许久，许嘉僵硬的声音才传过来。
　　“……我知道……”
　　司臣仰起头，看着上面的天：“还有事么？”
　　“……司臣……你喜欢小尧么？”
　　听着对方犹豫着说出的话，司臣沉默了片刻。
　　“什么意思？”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司臣低下头，揉了揉眼角，放轻了说话的口气：“我如果讨厌就不会让你带他过来。”
　　这话让许嘉的声音不自觉地激动：“太好了！……司臣，你还记得我们最后在一起那天么？”
　　司臣拿着电话，对方语气中的紧张和期盼他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却选择漠视和回避。
　　“你不去给小尧做饭？”他转了话题。
　　“……”轻微的吸气声，然后是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好。那就这样吧。”
　　没有说“再见”，电话就被挂断。
　　司臣把手机拿下来，看着屏幕呆了几秒钟才收回到衣服里。
　　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划过火柴，火焰跟着燃起来。点着烟头，让迷蒙的烟雾遮住眼前的视线，也让眼前所见不再真实。
　　很多人都有着强烈的探求精神，对于大多事情的真相总是怀着渴求知晓的心态去看待。却不知道，很多事情不透彻，不清楚其实比明明白白放在眼前要好得多。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的真相都是会让人愉快的。有时候知道了，带给自己的却可能是无穷尽的痛苦。所以，少知道一件事的真相，就多一份快乐；能糊涂也未尝不是种幸福；不那么精明有时也是件好事。
　　电话又响起来的时候，司臣没有动作。铃声无休止地持续着，迫使司臣皱紧眉只能把电话拿出来。当他看见显示的来电号码时，紧皱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
　　他把电话放到耳边，轻声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此刻，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在天际彻底地消失。
　　“……我马上过去。”
　　司臣说完这话就把电话挂断。他走进屋里，从桌子上把衣服拿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画架上未完成的图，拿上钥匙转身往门口走。
　　活在这世上的方式有很多，每个人所选择的当然也不尽相同。而不去探知别人的秘密，也不被人所知自己的秘密，这或许可以被说是轻松过活的方式之一。
　　门被关上。
　　敞开的窗户刮进来的风吹起了画板上图纸的一角。
　　那幅未完成的画有着绚烂的色彩，分明的层次。
　　它所描绘的是一片被染成了橙黄色的天空，是夕阳西下时最美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