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9 ...
-
初妆怏怏回到秦王府。
在她的一再追问下，文羽终于给了个理由。他说他是将死之人，不能给任何人幸福，也不配拥有幸福。
初妆听得似懂非懂，只觉难受。
秦王瞥一眼初妆，漫不经心地问：“去哪了？”
初妆摇头，忽然扑到他跟前，抱着他腿，埋首在他膝盖间蹭了蹭：“现在能救狐九么？”
这莫明的举动激得秦王几乎把持不住。他压下脱口而出的那声“能”，摸摸初妆的头，很是云淡风清地道：“不能。”
“为什么？”
“心情不好。”
初妆：“……”
初妆心想，又没下雨，怎么就心情不好了？命好人还帅，不愁吃不愁穿，杀人放火都没人奈你何，你还想怎么着？
秦王慢悠悠地道：“刚才有个自称是你师娘的人来找过你。”
初妆：“……”
拜托，这师娘又不配你这师父，你心情不好个屁啊！而且人家是神兽，著名的“神界一枝花”，你还高攀不上呢！不过一想到两个人碰面的场景，初妆莫明有点想笑：“他说了什么？”
“他说……”秦王拖了个长长的尾音，然后道，“你不先解释下这师娘的事？”
“抢来的，跟你无关。他说了什么？”
秦王：“饿了。”
初妆： “？”
秦王：“先吃饭吧。”
初妆：“……”
秦王：“吃饱了才有力气说。”
初妆：“！！！”
一个大男人，作不死你！！！
.
有求于人的初妆，专心致志地当背景。
秦王问她怎么不吃，她认真地道：“省给你吃。你多吃点多涨点力气，免得等下说不到一半就虚脱了。”
“虚脱……”秦王停筷，若有所思地看着初妆，稍顷道，“你不吃，便站一旁侍候吧，省得影响为师胃口。”
初妆断然拒绝：“不会！”
不会可以学，师父就是用来教的。秦王非常愉悦地扔给初妆十六字真言——有壳剥壳、有皮去皮、有籽挖籽、有骨剔骨，就让她自学成才去了。
初妆恨恨地剥着虾蟹壳，去着花生皮，剔着鱼骨头，最后看到那个叫火龙果的东西时，简直要哭昏在地上。等到她两眼昏花的清干净两片火龙果的籽，秦王摸摸她的头，好整以暇地道：“咦,为师刚才没告诉你，这个是连籽吃的吗”
一瞬间杀人的心都有了。初妆气呼呼地拍开秦王的手，余光瞥见一抹虚影，悚然一惊。
是师父！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可那修眉俊目，那清冷风姿，真的是师父！
怎么回事，师父的魂魄不在秦王身上了？初妆想也不想，抬脚就朝虚影冲去。
身后秦王不疾不徐地道：“你在找苏若家族？”
那是什么鬼东西？她下山是为了找师父好吗！初妆脚步不停，喊着师父扑过去，结果实实在在跌了个狗啃泥。虚影不是实体，她忘了这一层，又听身后的秦王笑道：“他说，人找到了。”
.
麒麟带回来的消息，虽没找到玉佩的主人，却打听到晋王妃正是苏若家族之人。且因为晋王府喜事将近，晋王妃特意从晋郡赶来操办儿子的婚事。
圆真已经显怀，有了孕味，那身尼姑服是盖不住了。找人之事，迫不眉睫。初妆这时候已经从乍见师父灵体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一边执着的去戳师父灵体，暗暗幻想着说不定哪一戳能戳出师父本体来，一边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解释给秦王听。
秦王吃多力气多，话也跟着变多：“是为师没听清还是你没说清，怎么觉得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初妆：“……”
初妆将到嘴的吐槽咽回去，咬牙切齿：“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反正助人人助，好事做多了，轮到自己时，也会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她说着抬手戳了下山主灵体的脑门，眼神真挚，“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山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转身。
秦王闻言很是满意：“说得有几分歪理。这样吧，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长什么模样，为师且替天行道一回。”
初妆张开双臂拦在虚影跟前，探头朝秦王喊：“说不清楚，我画一张好了。”
初妆刷刷刷几笔画完，纸上只一张脸，廖廖数笔，神韵尽现，正是当初一身是伤、晕倒在青虚庵门口的男人。
也就是圆真肚子里的孩子他爹。
秦王瞥一眼画，又瞥一眼初妆：“丑。”
初妆：“……”
人家长得丑不丑关你屁事啊，又不是你心上人！
秦王指节轻叩桌子，冲着虚影啧啧两声：“看来你这师父当得不如何啊，要不是亲眼看到作画过程，孤王还以为这是用脚画的。”
初妆心想，变态你今天没照镜子吗？这世上还有比你更不如何的师父？
山主面无表情地看向画像，然后眉一挑。桌上的画像顿时灰飞烟灭。
初妆：“！！！”
秦王又指指桌上满满一盘辣椒，看回初妆：“为师想起来，方才画中之人，似乎有点眼熟。”
初妆扭头就走。
这种变态东西为什么餐餐都上桌？自己不吃还指使她吃，什么毛病！再说小尼姑找爱人，关她屁事，凭什么要她受罪？这样吐槽腹诽着走出几步，初妆停步。
她想到上次她受伤，小尼姑一见到她就两眼泪汪汪的；想到以前在昆仑时，不止一次溜去青虚庵耍小尼姑玩；想到小尼姑微隆的腹部……吃就吃吧，不就辣了点，有什么大不了！
初妆折回身，便见虚影拦住她去路。她不明所以地绕过虚影，抓了块辣椒扔进嘴里，预备直接吞下。谁知吞了几次都没成功，辣椒卡在喉咙口，反而使整个喉咙烧烫起来。眼泪根本不受控制，鼻子也变得酸酸的，初妆吐出辣椒，条件反射地就要扑向秦王。
一道虚影横在初妆与秦王之间。
初妆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师父还在一旁呢，她泪眼汪汪地看向虚影，又眼巴巴地望一眼秦王。虚影冷冷注视着她，半晌后，做了个张嘴的动作。
初妆心想师父你别欺负我没读过书啊，你只有灵体没有实体，这么抽象能解辣吗？
虚影白白张了会嘴，面无表情地别过脸，一声吟唱，随风消散。
再看初妆，整个人被不知哪来的冰雪包裹，眨眼已成了根冰棍。秦王起身，姿态优雅地掸掸衣袖，欣赏了会冰美人，道：“把小尼姑带来吧。”说完“咦”了声，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他的意思是张嘴，‘啊’，这么简单的事不明说，非要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啧啧，还真是为老不尊。”
两人一前一后，一遁一走，半点没替初妆解围的意思。初妆泪流满面：啊啊啊，师父你浑蛋啊！！！
.
麒麟送圆真进秦王府，就跟送女儿出嫁似的，一半是大事终成的喜悦，一半是各种忧心忡忡：“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山下和庵里不一样，你要好好学习为人媳妇的道理。”
初妆斜他一眼，他浑然不觉，继续对着圆真念念叨叨。
初妆所画，正是秦王手下武将思文。秦郡路远，秦王命人通知思文，这一来一去的需要不少时间。圆真便先留在秦王府，安排在容翠院住下，请了大夫派了服侍的人，与青裳作伴。
两人送走圆真，初妆悄声问麒麟：“你再感觉感觉，秦王是不是你之前说的浑身笼着黑雾、根本看不清脸的那妖魔？”
除了有两次感觉到秦王身上诡异气息，之前这么多的接触，初妆从未从秦王身上感觉到任何妖魔气息。相反因师父寄魂之事，她只觉秦王亲切熟悉，总忍不住心生亲近。可自她这次重伤醒来，却明显感觉到秦王不一样了。
再怎么隐藏收敛，初妆还是能从秦王身上感觉到潜伏的魔气。那隐隐的、却无比强大的魔气。麒麟体质特殊，对妖魔天生敏锐，堪称妖魔的试金石，初妆想让麒麟确认下。
初妆这么一问，麒麟顿觉不对劲起来。说起妖魔气息，他身边……麒麟上上下下地打量初妆，然后后跳一大步，指着初妆眉间的位置，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初妆莫明其妙：“干嘛？”
麒麟脸色灰白、满眼绝望、欲哭无泪：“作孽哟！”
初妆从不照镜子，自然不知她眉间梵印已失，眼尾轻浅春色显现，身上妖气微露。麒麟没有第一时间警觉，一来是圆真分去了他大半注意力，二来他看到初妆一向都是胆战心惊的——从他知道初妆身份起。
麒麟还沉浸在怎么办怎么办的惊惧惶恐中，初妆已经拽着他走了。他整个人簌簌发抖，一脸你干嘛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嘤嘤嘤快放开人家的惊悚表情。
初妆心想你够了啊，有空多照照镜子，就算你洗干净躺平求吃，老子也对你没兴趣好吗？但她还是好脾气地道：“别作孽了，我先带你去看样东西。”
初妆想的是那幅巨画，然而到了房间，麒麟率先被香炉吸引，失声叫道：“神骨香！”
他神色激动地反抓住初妆的手，急急往外走：“快离开这里，这香你闻不得！”忽然想到什么，他又顿住，瞪大眼，“你说秦王一体纳双魂？”
见初妆点头，麒麟几乎崩溃：“哎哟，作孽哟！”
初妆忍着糊他一脸狗屎的冲动：“你能不能把话说说清楚，先别作孽了？”
她拖着麒麟来到巨画前，伸手化出一片桃叶，置于画上。桃叶入画，消失无踪。这下麒麟彻底崩溃了，他啊啊啊地惨叫着，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初妆拍他脸、拧他耳朵，都没能让他恢复镇定，眼睁睁看他一口气没接上，两眼一翻，晕在她跟前。
初妆立马掐了个召唤诀，掐完才想起狐九已经不在。她心里翻江倒海的疼，太阳穴一跳一跳，拖着麒麟把他扔进院子里的荷花池。谁知这只神兽既不清醒也不扑腾，直往池底沉去。眼见着都看不见影了，初妆猛然惊醒，她忙跟着跳下，费力把麒麟捞上岸，俯身去掐他人中。
手还没碰到他人中，麒麟蓦地睁开眼，惊恐地嗷嗷狂叫：“救命啊，有妖怪！”
初妆简直要抓狂：“妖你妹啊！这里哪来的妖怪！”
麒麟手指着她，目无焦距：“你你你，你就是妖怪！”
换作以往任何时候，听人这样说，初妆都只当无稽之谈一笑置之。可此刻不知怎么地，麒麟的话犹如一道惊雷，正正砸中初妆。她脑中心里俱是“砰”一声巨响，然后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分崩瓦解、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你知道国师为何要杀你么？”
“你的狐狸何罪之有？”
“你是妖怪，你是妖怪，你就是妖怪！”
秦王的问话和衍之的指责车轱辘似的在她耳边回响。初妆脑中嗡嗡嗡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不，她不是妖！
她是昆仑山主的唯一传人，怎么会是妖！
她拥有仙身，还是圣珠的宿主，绝对不可能是妖！
麒麟浑身淌水，狼狈爬起身，飞奔出几步，忽地整个人一震。他猛地回过头，看到湿漉漉跌坐在地的初妆，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盯着初妆，犹犹豫豫地往前挪一小步，试探地：“不孝徒？”
初妆低着头，衣服贴着身，发尖淌着水，身下湿了一大片。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仿佛雕像一般，半晌才冷冷道了一字：“滚。”
麒麟几乎本能地转身就跑。这个地方，这样的初妆，于他来说真是太可怕了。不是他不想解释或安慰初妆，而是他控制不住心中那种疯狂叫嚣着离开这里的冲动与欲望。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2-9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