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情谱》凡楼

10、3-3

　　两人沉默着用完早膳，纪纲憋在心理的疑问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侯爷，我怎么会来这里？”
　　李谱斜着眼睛看他，眉目含怨，可惜纪纲心里有事，根本没看出来。
　　“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哈，真是天大的玩笑，他根本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真好！真好！！李谱肺快气炸了，面上仍旧维持着冷漠的表情，纪纲摸不清他的意思，对这个侯爷他有种说不出的敬畏感，或许因为他的权势，或许因为他的神秘。
　　他沉默片刻，而后说了句“知道了”。他这句“知道了”，彻底点燃了李谱心里的怒火，如锐针般的利眼，在纪纲身上恶狠狠扫视几遍，恶毒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对于这个男人他狠不下心肠，疲惫的身体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哈哈，真是好极了。
　　纪纲的外表刚硬，内在却十分柔软，见他脸上满是倦意，关切问道：
　　“你没事吧，要不要到床上休息一下。”
　　李谱闻言一喜，莫不是他全记起来了，观察他的眉眼与平时无异，不像是记起来的样子。激动之下，出口的尽是不顾及他人脸面的话：
　　“我怎么样与你有何干系？”
　　堂堂侯爷公事上精明能干，推及自身，说出口的话幼稚而伤人。
　　果然，纪纲听到这句话不吭声了，李谱心里有些不安了，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却见纪纲起身拱手道：“昨日纪纲唐突，现下若没事，纪纲就告辞了。”
　　李谱眼睛眯了一下，先前阴晴难测的脸色现在更难看了。他清早起来，高高兴兴等着纪纲起床，结果被他泼了一盆冷水，不仅如此，纪纲竟然将昨日之事全部忘记。对于这点不可原谅，也绝不原谅。
　　纪纲脑子里闪过许多疑问，想问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打量侯爷的脸色，今天不是谈论这些问题的好时候。
　　“想走就走，随便你。”
　　李谱说完这句话振袖而去，留给纪纲无尽的困惑。
　　纪府的夜晚很不宁静，先是纪纲前去拜会母亲，说他年纪尚轻，不想马上成亲。纪母以为他是说笑，笑着安慰他：大丈夫都说先立业后成家，但是纪家不比其他，如今家里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他这个年纪正是娶妻生子的好时候。
　　这话纪纲听在心里，明白母亲希望自己早日成家。可是，他不愿意强迫江笙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又不好在母亲面前说这是江笙的意愿，只是一味推拒婚事。
　　说到后来，纪母气了，她身体不好，一时气极，大声咳嗽起来。
　　纪纲心里很是自责，想着若不是自己气急了母亲，也不会让她这么难过。她这时必不愿意再见自己，于是，嘱咐下仆好好照顾母亲，自己出了府门。
　　纪母缓过劲来，不见纪纲，询问下仆，回话说出去了。她心里纳闷：当日纪纲谈论婚事时兴高采烈，如今却要解除婚约，其中必有什么蹊跷。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只有江笙。莫不是她不愿意嫁入纪家？纪母年纪大了，心里存不住事，立刻派人去叫江笙过来。
　　江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纪纲问他为什么拒绝，他闭口不答。看得出那个沉稳的男人受了伤，但他还是强颜欢笑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担心，他会向母亲说明取消婚事。如果自己真是女人，两人在一起，不啻是一桩美满因缘，只可惜，自己身为男子，无福消受。
　　江笙自我安慰道：这样也好。这样真的好吗？心却给了他答案。泪水悄悄落下，难道自己这一生就注定要背负这样的命运吗？
　　下仆很快请来了江笙，纪母见了她，越发肯定问题出在她身上。江笙的眼角泛红，很明显刚刚哭过，这就是明显的证据。
　　“听说你不愿意嫁给纲儿？”
　　纪母平时很喜欢江笙，把她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本想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没想到她竟然拒绝。女人不论年纪大小，一旦钻入牛角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纪母心里气愤，越想越岔，竟觉得江笙是瞧不起纪家，才不愿意嫁给纪纲。
　　“小笙，你觉得伯母对你可好？”
　　江笙早想到会变成这样，只是不知道会来的这么快。
　　“伯母对我自然是很好的。”
　　“既然你明白，那为什么要拒绝？纲儿喜欢你，想娶你为妻，今天你跟我说明缘由，如果真是事出有因，伯母不怪你，只当我是没有这个福分有你这个媳妇。若你说不出原因，伯母坚持要将这桩婚事定下。”
　　纪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过分了些，但是，她必须得硬下心肠做下去。
　　当年她被驱离出府，最舍不得的就是纪纲。后来她回到纪府，才知道那几年纪父并没有好好照顾他。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被他人无情对待。她恨，她悔，她下定决心，今生再不让纪纲吃半点苦，受半点罪。如今江笙的拒绝，等于狠狠甩了她两巴掌，心里的旧恨全被引了上来。若是成，一切好说，若是不成，纪家容不得她。
　　“……”
　　“纲儿看起来刚强，内心其实很软。他对人极好，相处久了，你自然明白他的好处。”
　　江笙苦笑，这一切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他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伯母，我不能答应。”
　　纪母闻言气极，连声咳嗽，下仆赶紧递上巾帕，纪母掩住嘴唇，咳了几声，等情况好些，拿下巾帕，握在手中。
　　江笙住在纪府这段时间，亏的纪母照料，心里早将她当成亲人，如今弄成这样，心里既惭愧又自责。
　　“伯母，您别逼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您能谅解。”
　　“……你有什么苦衷？”
　　“……”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纪母冷冷笑道：“我言尽于此。既然你不愿意说出缘由，那就等着嫁给纲儿吧。”
　　江笙欲辩无言，纪母不想再多说什么，起身进了内室。她靠在桌边，展开巾帕，鲜红的血迹刺目惊心。她不由惨笑，自己恐怕来日无多了。这般逼迫江笙，一来是因为纪纲确实喜欢他，再来，自己已是将死之身，纪纲年幼失爱，总要找个人陪在他的身边，伴他终生，自己才能放下心来。
　　江笙看着纪母消失在帘后，深深叹了口气。若纪母心意已定，自己也该想想对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