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海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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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姑娘，你可想好了……这事……”
杨大夫看着程灵素那双澄澈的眼睛，一时间竟无法再说下去。
“我想好了。”程灵素静静地点头，放下小刀，指了指旁边一只锦盒，“这丸药是用曼陀罗花所制，人服后能暂时昏睡几个时辰。一刻钟前我给奶娘服下，还请前辈帮我看着时辰，好清楚药力。”
听懂她话中隐含意思的杨大夫不禁挑起眉梢：“你是说，不要我给你帮手？”
程灵素微笑着，又把那柄把玩了一阵的小刀拿起来，在手中细细端详：“终究是惊世骇俗的事，少一个人受牵累，便好一些。”
然而素来和气的老者突然变了脸色：“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身为医者，行治病救人之事，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前辈，你……”
杨大夫拂了拂袖子，又醒悟过来，宽了外面衣服，衣袖也挽起来。
“往日我给人诊病，你只是观摩，今天正好倒过来。我给你当学徒，你说怎么做，我全听你吩咐。”
程灵素凝视了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的杨大夫片刻，自己的心里也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活泼泼的，不是害怕不是担心，却不再像方才那样淡然。
“好！”说着又回头看一眼桌上沙钟，便点了点头，“我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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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在门外等了整整三个时辰。开始还是站着，到最后只能不管不顾地坐在了石阶上。听到门开的声音，就一下子跳起来想往屋里跑。
却是杨大夫拦住了她。老者脸上带着疲惫，但还是笑微微的：“姑娘先不要进去，奶娘还没醒呢。”
“我、我给姐姐帮忙也行！”
“不用了。”程灵素闪身出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找个人陪着，等人醒了再叫我。”
若兰的担心一下子转移了对象，跑过去用力撑住程灵素的身体。
程灵素忍不住浅笑：“没事。谢谢兰兰了。”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之前闲聊的时候，奶娘对她说的话。
“我家姑娘也是个命苦的，才三岁，她娘就抛下她跟人跑了，她爹抱着她追了好几天，终于还是没追回来。从那以后，家里上上下下，都只跟姑娘说她娘殁了。”
握着这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的手，程灵素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也许，爱别人，和被别人爱，是一样的幸福。
奶娘醒后，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肚子上曾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而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程灵素，就从那里取出了折磨她很久的痈毒。
“程姑娘，我……”
程灵素会意地笑笑：“您别担心，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日子，不会落下病根的。以后也就不会再犯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奶娘连连摆手，“我是说，多亏有程姑娘了！当初我那婶娘，就是肠痈活活痛死的。”
“嗯……奶娘，”程灵素又想起什么来，叮嘱道，“我怎么给您治的病，不要对别人提起。”
“这是为什么？姑娘这神技，一定是药王再世啊！”
“免得家里人害怕，外人听了也不好。”
程灵素只是淡淡笑着，没有再解释。但这样的说法，已足够令人明白。
一个动辄开膛破肚的大夫，对病人来说，不是安慰，而是恐惧。
也许——程灵素有点神往地想着——自己到了像师父那样的名气和地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这样做了？
真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
※
杨大夫在程灵素那间名为“杏馨堂”的药铺里转了转，就带上了满意的笑容。
“程姑娘打理得果然井井有条。”
“是前辈的教导……”
“这可跟我没有关系！”杨大夫半开玩笑地摇着手，“程姑娘是药王他老人家的门下，我哪敢妄称前辈！”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程灵素笑着，“我就称前辈一声老师，也没问题的。”
杨大夫“咳”的一声，跟着又笑了：“你既这么说了，我倒要多给你出些主意才是。镇北刘乡绅家的小姐来过没有？”
程灵素眨了眨眼，有点迷茫：“来过。进来转了转，看见我一句话没说，又走了。”
“那位小姐是高傲了些，”杨大夫点点头，“就算说跋扈也不为过。不过她家的银子好赚得紧，咱们当大夫，救人是根本，可也要吃饭不是？”
程灵素猛地醒悟：“她是来抓药的？”
“那刘小姐爱美如命，一直想求个养颜的方子。你在镇上也小有名气了，她当然来找你。”
这一回程灵素就噗的一笑：“想是看见我这副样子，觉得也未必可靠，所以扭头就走了？”
杨大夫看着她的神情颇有些无奈：“不是我说，你也是个女孩子，怎么就一点也不想着打扮？”
程灵素一愣。
不想着打扮吗？大概是因为……没人会看吧。
早先在药王谷的时候，每天面对的只有师父，师父自然是不会在意自己丑俊的。
等到出门来，见了胡斐……他何尝有心思看自己一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正是青春的女孩子，何不让自己活得更精神些？”
程灵素摇了摇头，却眨着眼笑起来：“倒也是。我那个方子，我自己先用了，再去找刘小姐，保证她追着我讨要秘诀！”
杨大夫噎了一下，看了她一阵，只得也笑了。
※
从杏馨堂传出那张养颜的方子开始，大姑娘小媳妇们就在门口挤成了堆。还有像刘乡绅家小姐那样自矜身份的，也派了贴身的丫鬟婆子来，一个个捏着钱袋子，伸长脖子等着伙计把称好的一包包药发到手里。
“程姐儿现在可是大财主了！”苗家的奶娘这么乐呵呵地说。
若兰对此并不以为意，只顾巴在程灵素身上，仔仔细细地看她愈加莹润的面孔。
“姐姐你这么神，有没有养头发的方子？还有手，手也要养。奶娘跟我说过，女孩子家手和脸一样重要，粗手大脚的，叫人看了不雅。”
“就你心眼多！”程灵素笑嘻嘻地点着若兰的鼻子，为她新想出的点子心下高兴。
近半年来，两个人都长了个子，衣裳也不知新做了多少，还是赶不上这像春柳般正抽条的女孩子们。
用奶娘的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不但若兰，就是程灵素，也不复刚出药王谷时那个瘦瘦小小的村女样貌了。
苗人凤，还有胡斐，却一直没有音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海棠（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