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深夜到黎明》爱吃虫的小青菜

14、第 14 章

　　一辆出租车停在一栋别墅门口。
　　从里面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身材清瘦，下巴光洁，看不到一点胡渣。他梳着整齐的头发，穿着整齐而干净的衣服。蓝色衬衫被洗得发白。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也是十几年前的款式。
　　他敲了敲司机的窗，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像长期便秘的脸，油光满面。
　　“一共多少钱？”
　　司机正对着反光镜开始剔牙，猩红的舌头舔在黄黑的牙上，让人有种深深的呕吐感。他听到他的话，头也不抬，“200。”
　　从孤岸到鹤龙城，不过几十分钟的路程，明摆着坑钱。
　　男人尴尬地笑着，指了指车上挂着的计时器。“这上面不是写着50吗？司机大哥你......”
　　司机目光一瞟，把计时器猛地翻过来。语气凌厉，“你个乡下人懂个屁啊。我说200就200，快点给钱。”
　　“司机大哥......是这样的。”男人窘迫地说，“我今天出门太匆忙了，没带够这么多钱，你能不能......通融一下？”
　　“行价，没的通融。”他把手放在男人的眼前，一副催债的模样。“快给钱吧。”
　　男人摸遍了所有口袋，找出一堆皱巴巴的钱，“150行吗？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
　　司机白他一眼，不屑地接过钱，又想他作出驱赶的手势，“跟你们讲，现在的司机像我这么好心的也没几个了。你以为人人都能让你砍价啊？放屁。要不是看在你态度挺好的分上，老子才不给你砍价。”
　　“谢谢，谢谢。”男人拉开后面的车门，“来，溪溪出来。来谢谢叔叔。”
　　闻言，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姑娘从车上下来。她粉雕玉琢，皮肤光滑如白瓷，没有一丝瑕疵。长长的睫毛卷而翘，瞳孔是至纯的黑色，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她穿着的粉色连衣裙，也已是洗得发白了。齐肩的短发披散下来，显得乖巧文静。
　　由于腿短，她下车还需要男人抱她下来。
　　“谢谢叔叔。”她一只手搭着爸爸的肩膀，一只手对着司机挥手。“叔叔再见。”

　　这栋别墅像欧洲中世纪的城堡，古典，雅致。彰显着所有者的富有。
　　在别墅外面有一个许愿池。旁边是各种花。而老管家正等在水池边，“温先生？”
　　“是。”
　　“跟我来吧。谢老先生正在等你。”
　　他们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进入了这栋别墅，仿佛走进了中世纪的欧洲。

　　温溪被安排在接待室里，而爸爸却被带去了书房。
　　接待室里有许多水果和点心，但小朋友很乖，一直没有私自拿水果。
　　站在一旁的叶颖被她的可爱外表所吸引，忍不住来抚摸她柔软的头发，“小朋友，怎么不吃东西？”
　　她一本正经，“因为爸爸说过，没有经过别人允许就拿东西就是小偷。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的。”
　　“小朋友真是乖。”
　　“阿姨。我不叫小朋友，我叫温溪。”她义正言辞地说。

　　叶颖忍不住笑了起来，蹲下身拿起一个泡芙放到她嘴边，“那温溪小朋友，这个要不要吃？”
　　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作出吞咽的动作。明明想吃得不行，却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妈妈说，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施舍。”
　　“我这可不是施舍哦，这样吧。”叶颖从盘里拿出一个小香蕉递给她，“你帮阿姨剥了它，阿姨把泡芙给你吃。这样就不是施舍啦。”
　　温溪咬着唇看了一眼香蕉，又盯着泡芙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好吧。”
　　小丫头一定要坚持先剥了香蕉皮才肯吃泡芙。叶颖把泡芙送到她嘴边又被她拒绝了，她别开脸，嘟起嘴，“我已经七岁了。妈妈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需要别人来喂我了。”
　　“好吧好吧，你自己来，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她笑着把泡芙塞到她小小圆圆的手上。顺带掐了下她嫩得出水的小脸。
　　看得出来小丫头虽然出身贫寒，却是极有家教的。明明家里苦得不行，却还是想给她最好的，足以看出父母对她的沉甸甸的爱。
　　她咬了一大口，里面的巧克力沾在了嘴上。她伸出小巧的舌头去舔它，却总只够到边。
　　叶颖伸出手想把她的小嘴擦干净。
　　“温溪。”
　　“爸爸！”小丫头看到是自己爸爸，立马迈着小短腿飞奔过去。
　　温齐把她抱起来，想亲亲她的小脸才发现上面沾上了巧克力。
　　“小馋猫。又吃什么了？弄的脸这么脏。”
　　“是泡芙。超好吃的。”她满足的咂咂嘴，好像还沉浸在美味中。
　　“自己拿的？”
　　“是阿姨给我的。”她回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叶颖，满含着希望。
　　“是我给她的。”
　　你丫头回头，用一种，‘你瞧，你还诬陷我’的表情看着他。
　　“好吧。爸爸错了。我相信家丫头最乖了。来，给爸爸亲一口。”他凑过去，亲她软软糯糯的小脸。用下巴去蹭她。
　　可是，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也许是一种孩子的直觉。
　　“爸爸。”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怎么哭了？”
　　她用手摸着他的脸，擦去那不小心滴落的泪珠。
　　“爸爸没事。爸爸没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还带着哭腔。把脸埋在她的脖子处，汲取着她身上的奶香味。
　　她很乖的一动不动，伸出小手摸爸爸坚硬的头发。嘴里喃喃着，“爸爸乖。”
　　等到终于抱够了她，他才松开她。
　　“告诉爸爸，你喜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这里虽然很漂亮，可是一点也不温馨，我还是更喜欢我们原来的房子。”她说的没半点含糊。
　　可是，爸爸，好像又要哭了。
　　她想伸出手再摸摸爸爸的脸。却已经被放在了地上。
　　“跟爸爸说再见好不好？”他声音染着哭腔。
　　“不好。我不要和爸爸说再见我要和爸爸一直在一起。”
　　这回，爸爸的眼眶彻底红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爸爸怎么会离开溪溪呢？爸爸只是要去给你买好吃的，告诉爸爸，你要吃什么？”
　　温溪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东西了，于是她只回答一个棒棒糖。
　　“温溪乖乖的呆在着，爸爸去买，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
　　爸爸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成为一个白点。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爸爸还是没回来。
　　温溪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站在门口。她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隐隐的不安，好像，就快要失去了什么。这种感觉让她想哭。
　　于是她回头问叶颖：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而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答案。

　　那时候他回答说一会儿。
　　一会儿是多久？五秒，五分钟还是五年？
　　她有的时候会坐在许愿池上，等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来接她。也在等他的棒棒糖，因为她相信爸爸一定不会骗她，一定会来接她的。
　　而后来爸爸确实拜托叶颖把棒棒糖带给了温溪，而他自己却没出现。
　　温溪仍然会坐在许愿池上等。
　　因为她相信，爸爸，永远都不会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