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与马的攻防情事》牛米

5、紧急联络人——钟辰

　　进了房间，欧羊即刻给钟辰打电话，简单述说自己的遭遇，同时请他帮忙。

　　钟辰是欧羊多年好友，死党，哥们，在需要填写任何表格上的紧急联络人一栏时，她几乎都会写他的名字，他们虽然同岁，但在她心里，他有时像一个值得依附的哥哥。

　　欧羊一直认为，如果到了60岁，要她细数身边老友的话，钟辰一定是与她渊源最久关系最牢靠的，她不是一个善于与人保持长久关系的人，从小到大，从发小到同学同事，她身边的朋友总是阶段性的，只要环境更改，她与前一阶段的朋友几乎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就疏于联络，直至完全不再联系。

　　钟辰已经是迄今为止连续存在时间最久的朋友了，她在15岁时认识他，至今已有13年。在可期的将来，欧羊认为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突发的事情导致他们之间关系的疏远或是恶化了，她很珍惜与他的友谊，多年来他们的配合一直很和谐，相对维持着或近或远的距离。朋友之间相处的分寸其实和亲情、爱情之间的相处有类似之处，太近了会有矛盾，太远了也会惦念，而这个分寸她和钟辰相对都能敏感地把握。

　　他们都会很直白地表达出对对方的感觉，比如他曾对她说过“你现在怎么这么烦，这段时间暂时别联系了”这样的话，然后就真的曾经有过隔了一年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音讯，比如她也曾对他说过“想找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聊得来的朋友，你又隔得那么远”，然后没多久，他就从遥远的家乡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工作，到达她可以召唤的范围。

　　除了他们自己，应该不会再有别人能理解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了，他们从不会刻意向别人解释所谓的友情史，重要的不是历史，而是当下，在当下那一刻，他们依然是朋友，并会努力把将来每一刻都看成当下那一刻，这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都能明确“在你需要时，我会伸出手”的革命立场。好在他们的友谊不是外显型的，不需要鼓吹和宣扬，所以基本上他们身边各自亲近的朋友都不会觉得猜疑或忌妒。

　　当然，朋友是有安全界限的，他们从不随意侵入对方隐私，除非自己愿意谈及，而在个人隐私范围之外，他们也说好不隐瞒，不欺骗，不猜忌，这是他们之间维护友谊的方式，自然，这个和谐的局面也是经过了多年的相处、适应、调整后才渐渐形成的，在友谊稳固后，他们对于对方就有了全然的信任。

　　其实，这种全然透明坦白的相处想来也只能适用于友情，友情没有爱情脆弱——需要小心翼翼维护，又比亲情对等——情感上不存在代沟，只要双方认同一定的相处模式，是可以照着走的。

　　这是欧羊多年的心得总结，作为一个28岁的女人，亲情缺失，爱情失败，唯有与钟辰仅存的友情还能让她对自己在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上保留了一些信心，否则，她真的会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无能极其失败的人。

　　钟辰听完她的讲述，并没有大惊小怪，先是问她：“丢了多少钱？”

　　“现金差不多有两千吧，关键是身份证，社保卡和所有的银行卡也全部都丢了。”她沮丧郁闷。

　　他哼哼两声，又问她：“你怎么突然跑北京去了？不用上班？”

　　“回去再和你细说吧，我和李晟宇分手了，同时我也辞职了，现在是无事一身轻，出来散心的。”

　　钟辰又哼哼两声，“你也争点气啊，我都快要结婚了，你还一次次地蹦跶，这次恋爱还没撑过一年呢又结束了，不过看来是真被伤到了，以前你也没有失恋后伤心过度导致辞职啊。”

　　她无力，“你别阴阳怪气的，这次分手可不是我的责任啊，辞职也不是因为失恋，总之一言难尽，回去再说吧。立秋的父母回去了？”

　　林立秋是钟辰的女友，现在应该已是未婚妻了，她的父母退休后携手外出旅行，前段时间经过A市去看女儿，逗留了几天，钟辰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殷勤接待。

　　“回去了，你在北京打算呆多久？”

　　“还不知道，我在网上投了简历，若接到合适的面试通知我再回去。我一会把房东的电话号码发给你，你去我那找到我的护照给我寄过来啊，再给我寄点钱，我是无卡无钱无证件，三无人员。”

　　“你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的，我在北京有朋友，我可以安排朋友招待你呀。”

　　“算了，你又没说过，我怎么知道你在北京有朋友，而且，我遇到一个超级好的警察叔叔，已经帮我解决困难了，不需要担心。再说，我本就是打算过来散心的，就想一个人呆着，不要人陪，即使你有朋友在这，我也不想麻烦人家。”

　　他轻声责骂她：“你这人就是胆子大加运气好，每次倒霉都能碰到好人，所以你才敢肆无忌惮到处跑，以前身无分文在陌生的城市也能不慌不忙，真不知该说你是心理素质好呢还是胆大包天。”

　　她嘻嘻笑：“算命先生早就说了，我命中带贵人，呵呵，你忌妒啊，忌妒也没用。”

　　他无语，片刻后才嘱咐她：“还是要注意安全，护照明天一早我就给你快递过去，后天中午以前你就能收到了。”

　　“行，知道了，麻烦你了。”她挂掉电话。

　　钟辰说得没错，她的确是时时会遇到很多善良的人，以往，她也曾经面临过多次紧急尴尬的局面，也的确每一次都得到了陌生善良的人无私的帮助，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无论面临多么尴尬的状况，心里从来不会恐慌，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被惯坏吧。

　　简单地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后，欧羊外出转了一圈，吃了点东西就返回酒店，早早地上床了。她知道自己睡不着，只是想要躺着发呆，过去这一个星期发生的事带来的余波，还没能完全从她心里淡去，她想起来时依然觉得难过和惆怅，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工作上可以表现出色的她，在生活上就如此失败呢？

　　在与爱有关的问题上，在处理工作以外的私人关系上，她似乎从来就没有成功过，不管是亲人、友人还是恋人，她在接受和付出方面总是存在障碍，她的心总是不能完全打开，似乎一定要隔着一段距离她才会觉得安全，她无法把整颗心完整地投入一段关系中，某种无形的压力或是恐惧总是让她不自觉地退缩。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生活中的很多方面她可能真的天生就缺少敏感度和某些常识，有时会不知不觉让自己陷入迷惘的境地，而她对这样的自己尽管有着清醒的认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对自己无能为力。

　　她很清楚根源在哪里，可是她真的无能为力，尽管已经很努力了，可是多次尝试依然只是得到失败的结果。若干本心理书籍上都说，一个人的童年经历带来的影响，是会贯穿一生的，会直接影响到一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性格和情感方式的塑造。如果这样讲的话，她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好好获得一份爱，以及没有能力好好经营一份爱了？偶尔想到这里，她真的害怕。

　　连续两个清晨，欧羊都在5点左右步行到Tian An Men，等着升旗时间的到来，每天都有不少的人流来观看升旗仪式，并随着音乐大声地唱国歌，她的声音淹没在音乐和周围的歌声中。真的奇怪，站在Tian An Men看升旗，心里会油然生出一种生为中国人的自豪感，表情格外肃穆，国歌也唱得格外投入和动情，在学校里唱国歌，有时声音大了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到了这里，却只觉得会有一股澎湃的情绪推动着自己放声歌唱，不由得你不激动。

　　欧羊很快收到钟辰寄过来的快递，打开，信封里是她的护照和一张银行卡，她没想到钟辰会直接寄一张储蓄卡过来，她去银行查了一下，里面竟有两万块，她取出两千现金，回酒店补办了手续，之后给黄警官打过去一个感谢的电话，再给钟辰发了个简短的信息：已收到，谢谢。

　　她在北京过得很闲散，她没有什么游玩计划，去了一趟雍和宫，去了一趟长城，其它时间就是闲逛，依照网上一些网友的推荐到处去收罗美食，每天都吃得饱饱地回酒店，回去就在房间里对着电视发呆，有时是完全放空的发呆，有时是认真地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