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事》于心焉

22、许愿

　　我出了客栈，直接就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萤火虫从我的身边飞过，点点萤火闪烁在山间，犹如仙境。

　　慢慢，前面有潺潺流水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停下脚步，找寻了一下流水的方向。看来，穿过这片树林，应该就是飞萤潭了吧？

　　我正准备往树林里走去，突然觉得有些冒失。就这样过去，容易让他们发现我，到时他们会不好意思的。还是到山丘上去，这样既可以看到潭边的情况，也不会打扰到他们。

　　于是，我顺着树林边向前，往山丘上走去。

　　“小夭，你怎么还在这里？”封晋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只见封晋正站在我身后。

　　我有些意外：“封晋？你怎么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我，向着我走过来，问道：“已经过了戌时三刻了，你怎么还不去啊？”

　　我一愣：“我去哪里？”

　　他眉头一锁，问道：“你不是约了陆翎的飞萤潭见面吗？”

　　我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误会了，随即笑了笑，回答道：“是啊，不过，要跟他约会的不是我，而是玉沙姐姐啊！”

　　“玉沙？”封晋听了我的话，似乎极其震惊：“怎么会是玉沙？陆翎明明跟我说，是你约的她啊！”

　　我看着封晋凶狠的模样，我怯怯地说道：“呃……好像是我约的陆翎，不过我是帮玉沙姐姐约的啊！”

　　话一出口，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去约陆翎的时候，只跟他说了到飞萤潭来，根本没有提玉沙。他还问过我，是不是我约他，我跟他说是。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封晋脸色一变，盯了我半晌，缓缓说道：“可陆翎一直以为，他要去见的人是你！他跟我说，他要去抓一百只萤火虫，然后和你一起在飞萤潭边许愿。”

　　听了封晋的话，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掌柜的话似乎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两个有情的男女，捉上一百只萤火虫，然后在飞萤潭边放飞，两个人一起许愿，便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陆翎他要和我在潭边放飞一百只萤火虫，然后与我一起许愿。这是不是说，他想要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人是……我？

　　我的头一下就懵了。呆了半晌，我才出了声：“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陆翎他……他喜欢我吧？”我此时的声音是那么的干涩。

　　封晋直直地瞧了我半晌，说道：“这一路来，他对你的心意，你没有感觉到吗？”

　　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我的心瞬间乱成一团乱麻：“他……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不知道，但在胡家的那个晚上，佘棘要来抓你的时候，我看着他为了你要拼命的样子，就发现他喜欢你了。”

　　难怪，那个晚上之后，封晋突然对我友好的不少，不再处处针对我，也不再叫我妖女了。原来，他发现了陆翎喜欢我。

　　我咬了咬嘴唇，鼻子酸酸的，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夭，你真的什么都没感觉到吗？”封晋问道。

　　我抬头看着封晋，不知道怎么说。这一路来，他确实对我百般好，但我只以为那是他好心在照顾我。

　　“跟陆翎有婚约的人，是不是你？”封晋又问道。

　　“不是我！”我摇了摇头。

　　“我曾经提醒过你陆翎好像有婚约，你说你知道，所以才不能让胡小姐将陆翎勾走，当时我还以为你就是和他有婚约的人，不想让他和别的女人亲近！可如今，你却撮合陆翎和玉沙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喜欢不喜欢陆翎？”封晋质问道。

　　我喜欢他吗？想到这个问题，我的心像被人捏住一揪，生生的疼着。我是来成全他和玉沙的，怎么能够喜欢他呢？我是不能喜欢他的。于是，我扭过脸，望着远处的飞萤潭，慢慢开了口：“我……我……我不……不……喜欢他。”我突然觉得这句话要说出来，竟然是如此的艰涩。

　　“你不喜欢他，所以便将他塞给别人？”封晋的语气渐渐凌厉起来。

　　“没有，我没有乱塞……”我忙解释道。只是我话还没说完，便看见封晋脸色一变，对着我身后喊了一声：“陆翎？”

　　我听到封晋的叫声，心底一惊，忙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站在银白色的月光下。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身影，我太熟悉了。

　　我心莫名的一慌。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飞萤潭和玉沙在一起吗？他站在这里多久了？刚刚我和封晋的话，他都听到了吗？他听到我说……我不喜欢他？

　　“陆翎，你……你来了多久了？”封晋的声音有些慌乱。

　　他沉默了半晌，说道：“很久了！”声音清冷，如同在天庭时对我说话那般。

　　接着，他向着我，慢慢走了过来。

　　看着他走过来，我弱弱地叫道：“陆……陆公子。”

　　他走近了来，脸上平静地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他的脸色，显得那么的苍白，苍白得让我的心疼。

　　“陆翎，我和小夭的话，你都听见了？”封晋小心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封晋的话，转过脸，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再没有之前的光华，像两泓幽黑的深潭，黑而空洞。

　　我的心莫名的一抽，叫道：“陆公子，你……你怎么没去飞萤潭？”

　　他没有回答我，依然紧紧盯着我，然后，他缓缓举起右手，手里有一个金丝布袋。他用左手将布袋的系口轻轻一拉，布袋便打开了。

　　突然，一只萤火虫从口袋里飞了出来。接着，又一只飞了出来。然后，两只，三只……不断地有萤火虫从口袋里飞出来。

　　“这里有一百只萤火虫。”他慢慢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冰凉：“今天晚上，你跟我说，叫我来飞萤潭后，我很开心，怕来不及抓一百只萤火虫来许愿，早早地便出了客栈，抓了一百只萤火虫放在这袋子里。我以为，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姑娘，一起在飞萤潭边放飞这一百只萤火虫……不但要许下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誓言，还要许下……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的誓言。”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自己心里的情绪，然后他笑了起来：“没想到，原来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所以，这一百只萤火虫，也用不着了！”这时，最后一只萤火虫从布袋里飞了出来。陆翎眼睛轻轻一闭，手一松，布袋从他的手中缓缓滑落，跌落在草丛中。

　　“陆公子，对不起……”我哽咽着开了口。此时，我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般，深深扎进了我的心窝里，疼得我似乎不能呼吸。

　　他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一般，没有看我一眼，转身过，径直往山下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奔跑了起来。

　　“陆翎！”封晋叫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头，拼命地向前跑去。

　　“妖女！”封晋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追了上去。

　　看着他的背影在我眼中越来越模糊，而我的脸上，却是冰凉的一片。用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只曾经装过一百只萤火虫的布袋，正静静躺在草丛中。我蹲下身，用手捡起布袋，手一捏，将它紧紧握在手中。这布袋上似乎还留有陆翎的体温，而他早已走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

　　青额还没有睡觉，趴着床上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走了过去，将青额揽进怀里，唤了一声：“青额……”眼泪便倾泻下来。

　　青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停地舔着我的手掌心，安慰着我。

　　而我的眼泪却再也停不下来，抱着青额，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玉沙的声音：“小夭姑娘！”

　　“在！”我忙擦干眼泪，深吸了几口气，才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玉沙忙闪身进了门，然后回身将门闩住：“小夭姑娘，是不是陆公子叫你约我去的啊？怎么我等了半天他都没来呢？”

　　“可能……他有事耽搁了吧？”我开了口，声音却有些哑。

　　这时玉沙转过身，看见我时，她一愣：“小夭姑娘，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会没事儿，你眼睛都肿了！到底怎么回事？”玉沙问道。

　　“玉沙姐姐，我……我真的没事儿。”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真没事儿？”玉沙上前拉着我的手，关切地问道。

　　“真没事儿！”我笑了笑。

　　她瞅了瞅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实在不愿意说也就算了！早点休息！”

　　“嗯。”我笑着点了点头：“玉沙姐姐，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玉沙看了看我，转身出了门。

　　送走了玉沙，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月光下，陆翎那苍白的脸便浮现在我眼前。而我的心，总是会不自觉地一阵抽痛。

　　陆翎喜欢的人，居然会是我。怎么会这样呢？他和玉沙有婚约，让他们完婚，不仅是他母亲的遗愿，也是天帝的意思，我和他都不可能违抗的。

　　他听到了我和封晋的话，以为我不喜欢他，应该死心了吧？

　　想到这里，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悄然滑落。

　　这天晚上，我一夜无眠。而陆翎和封晋，一夜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两只眼睛肿肿的。也不知道是没有睡好，还是哭得太多了。

　　“胡小姐，出发了！”封晋的声音突然在走廊上响起。

　　我身体一僵，忙听着走廊上的动静。好像只有封晋的脚步声，陆翎，没有在。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他叫着玉沙房门的声音：“玉沙姑娘，青鲤姑娘，该出发了！”

　　我的房间在胡灵月和玉沙的前面。封晋要叫胡灵月和玉沙，必须从我的房门前经过，但他却没有来叫我。是不是因为我负了陆翎，他们便决定不跟我一起走了？

　　没多时，我听到胡灵月和玉沙她们出门来的声音。

　　我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梳妆台上，望着铜镜里那个面容惨白而憔悴的女子。如果他们不带我了，那，那也就算了吧。想到这里，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可能再贴着他们了。

　　我听到封晋的脚步声走了回来，从我房门前走过。

　　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叫我。

　　我的心像沉入了冰窟之中，冷得发痛。

　　看来，以后的路，只能我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