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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手掌心的事故和炸酱面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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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晗看着自己左手心皮肉翻开的伤口,再抬头看看自己薄荷绿的大门,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前天晚上离开谢燮家之后,心就好像被黑洞吞噬掉了,脑子混乱的像学校食堂隔夜的菜汤。这样混混噩噩过了两天,甚至在下午忘记冷却就洗涤了仪器,炸开的试管扎进手心,学长给了她假让她赶紧去包扎,可章晗这时候只想回家。走的太急都没有把白大褂里的东西掏出来啊,章晗看着那老式门锁铜黄色的锁眼,心里吧有家不能回的自己嘲笑了一千遍。身后的门发出轧吱的声音,章晗回头,看见谢燮只穿着一条大短裤从门里钻出来,嘴里叼着一只装着半个西瓜皮的垃圾袋,看到杵在楼道的章晗,直接愣住了。章晗只觉得属于男性的厚实胸膛突兀的出现在眼前,便迅速偏过了头用手捂了捂泛红的脸。单腿站着的谢燮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摇晃了几下,用左肘撑着门框弯下腰松口让垃圾袋落在门边再站起来,把只剩下肘下短短一截的左臂藏在背后“怎么不进去?”“没带钥匙。”谢燮把额头上的汗在左肩上蹭蹭“进来吧,我给你找备用钥匙。”谢燮转身熟练的跳跃着,倒是比之前用假肢和拐杖的时候矫健了很多;只有一扎长左右的右腿残肢在短裤里显出随着跳跃前后甩动的轮廓,左臂摇摆着保持平衡,右边的肩膀下面,只剩下一截似乎没有支撑的疤痕交错的软肉,在跳跃中微微颤动。“穿这么少,不会冷么?”章晗跟着谢燮走到房间门口,看着他跳进卧室“不会,截肢了之后,皮肤变少了,就很怕热。”卧室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章晗安静的等在外面,四下观察着这小小的昨天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的房间。门口的鞋架旁靠着昨天谢燮拄过的拐杖,鞋架上放着一只只有左脚的人字拖和几双篮球鞋,鞋架对面的墙上钉着可以放下来的座椅;客厅只有几样基本的家具,家具之间都留着宽阔的间隔,显得有点空旷寂寞;略硬的布艺沙发上堆着许多大号的枕头,地板像是经常清理过,但还是留下了许多拐杖和车辙的痕迹;玄关旁的厨房里,炉灶上蒙着大块的塑料布,只有微波炉半开着门,冰箱门上贴着许多外卖盒饭的宣传单。过了好一会,谢燮跳了出来,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他用左肘弯夹着一串贴满标签的钥匙“刚才太不注意形象了,一个人在家里就是会越来越屌丝啊。”谢燮把左臂向章晗推过去“都在这里的,你找一下就找到了。”章晗走近谢燮,摊开手从那截短短的肘弯上接下钥匙“谢谢你啊”“等一下”谢燮松开钥匙的肘弯凑过去扒开章晗握起的左手“你手怎么了?”章晗这才发现手心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开了,暗红色的血悄悄的流出来,有几滴已经干涸在了谢燮胡桃木的地板上“对不起,把你的地板弄脏了。”谢燮白了章晗一眼“过来,我有药箱,你包扎一下吧。”
章晗还记得,高三毕业的时候和一群朋友去谢燮家玩,自己怀着多紧张激动的心情进入他的卧室。那时候的自己和现在一样安静的站在他卧室的门口,好奇的打量着他墙角的沙袋和足球;谢燮跳到床边坐下,左脚从床下踢出一只白色的箱子,脚趾握住塑料扣扳开。章晗看着房间里书桌前的轮椅正出着神“用碘酒吧,酒精可能不太够了”谢燮的脚趾夹着药箱盖子翻开,垂着头不看章晗,左脚脚趾蜷缩起来“我刚才,洗了脚的。”
章晗坐在地板上,挑出碘酒用双腿夹着单手开了瓶盖,伤口涂上碘酒有丝丝的刺痛。谢燮默默的看着章晗右手抽了一截纱布简单的裹住伤口,又凑过嘴去咬着纱布配合着打了个歪歪斜斜的结。真丑,章晗嫌弃的看着自己一团糟的左手。他只有一只脚了,这几年受伤的时候要怎么给自己包炸呢?章晗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泡进了碘酒。“知道么,人手上的细菌要比脚上的至少多十倍。”章晗站起来,挠了挠后脑勺“一会过来一起吃饭吧,我冰箱里的菜再不炒就要坏了。”“不用了,我不太方便。”谢燮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章晗咬咬嘴唇,想说什么,却还是转身走了,谢燮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听到房门关上,才慢慢伸出脚去够章晗关好的药箱,快触到的时候却突然发狠的猛然一踢,满满当当的药箱发出咚的一声却只是微微一晃。谢燮侧倒在床上,唯一的左腿紧紧的蜷缩在身前,脚趾变的通红,很疼,却没有什么可以捂住痛处。谢燮就这样躺着等脚上的疼痛慢慢散去,已经略长的趾甲在床单上缓缓的磨蹭着。门铃毫无预兆的响起,谢燮扭动身体站起来去开门,门外的章晗端着一碗卧着鸡蛋的炸酱面“不知道你现在还是不是爱吃这个”章晗闪身错过杵在门口的谢燮“别老吃盒饭,对身体不好。”
刚出锅的食物的香气慢慢充斥了冷寂的房间,谢燮恍惚之间有种置身高中时总去的那家老面馆的错觉。“谢谢”谢燮看着章晗端着面走进餐厅,把碗放在桌子上,再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筷子架在碗上,淡淡的蒸汽氤氲了她的身影。“学姐给我送钥匙来了,待会上来你的钥匙再还给你,碗我到时候来取就好。”章晗被自己胸膛里久违的撼动扰的心神不宁,于是加快脚步从谢燮身边擦过,手搭在门把上,又回过头来“你就是这样,从来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门从身后关上,谢燮跳进厨房,端详着那碗其貌不扬的面,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饿了。回到卧室坐上书桌前的轮椅,谢燮用左脚在地板上蹭着划到餐桌边上,用牙齿咬住碗边把碗拖到桌边,褐色的炸酱沾上了他的鼻尖,他向左探下身子用手肘压下手闸,右腿残肢紧紧的抵在轮椅的扶手上,左腿抬起来小腿支上桌沿,脚趾握住筷子伸进碗里把还冒着热气的面条搅搅就凑过脸去把面条拔进嘴里。谢燮吃的很急,酱汁粘的一脸都是,虽然煎蛋的边缘糊了,炸酱里的肉末大小不一,面条没有汆水有点蔫搭搭的粘在一起,但谢燮还是吃的很香。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做过饭给自己吃了吧,谢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