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 尘埃野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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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有些不明白沈北雨的表情为何如此脆弱，看起来像是我对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是事实上，我的离开，不是给他和夏莺莺的相处，提供了更便利的条件吗？
我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是我直觉自己这一刻脸上全是伤心：“对，生病好了不走，难道要留在这儿招人嫌弃吗？”
沈北雨脸上的表情一凝，嘴唇一抖，像是想要说什么。
我趁着沈北雨这思绪飞开的一刹那，拖着行李箱撞开沈北雨，快步地向外走去！
“沈南晴！”沈北雨在我身后厉声喝道。脚步声纷沓而至，我知道这是沈北雨追过来的声音。其实我不太懂沈北雨，就我看来，所有的事都已经挑破了，就没有什么再好粉饰太平的了。
我加快脚上的步伐。
一脚踏出沈奶奶家庭院的大门的时候，我忽然之间有些恍惚。黄昏已至，暮色四合，到处都罩在一种无助的孤寂里。我在一瞬间有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哪里去，又到底是从哪里来。天地茫茫，却好像没有我的一个家。
我的脚步凝固住。我看到沈奶奶家养的那只大花猫正蹲在墙头看着我，它的一双眼在暮色里折射出琉璃般的多色。我忍不住扪心自问，我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我真的有自己想的这么喜欢沈北雨吗，沈北雨是真的喜欢夏莺莺吗？说起来，他跟夏莺莺也是过去式了，他要是真的喜欢夏莺莺的话……
眼睫一闭一抬，我看见了夏莺莺。
一转身发现夏莺莺站在沈奶奶家的围墙下，身后是被晚风吹起的此起彼伏的绿色的波浪，她长发乌黑亮顺，两眼如点漆，看起来很乖很美好。
夏莺莺看见我了，她冲我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好。”
像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一般，这一刻我鼻子莫名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地就要掉下来。我冲夏莺莺笑笑，道：“嗯，你也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吧，你长这么好看，表现好一点，奶奶会喜欢你的。”
夏莺莺一愣，像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张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我直觉她想要狡辩，情绪从我的心底冲上来——沈北雨多好啊，他长得好看，身材个子都很好，成绩也优异，未来的路是康庄大道，更为难得的是性格也很沉稳，这么好的人愿意跟她在一起，她为什么要躲躲藏藏要遮遮掩掩要来狡辩？我把行李箱往旁边一丢，抱着胳膊直直看向夏莺莺。
夏莺莺见我如此看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嘲讽式地露出一个司空见惯的笑容来：“嗯，我当然长得好看，奶奶也必然会喜欢我，这些都不用你说，我自个儿知道。”夏莺莺的下颔高高扬起，周身是不容人侵犯的骄傲。
空气凝滞在这儿。
打破这凝滞的是一把耳熟的声音：
“沈南晴，你别慌着走，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我回过头，沈北雨站在奶奶家的庭院的大门的中间。玉轮初升，银辉遍洒。沈北雨的表情有些疲惫，他揉了揉自己的眉骨，身上是从未有过的落拓的气息。
很奇异的，在见到沈北雨疲倦神色的这一刻，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呈几何倍的上涨，怒火却在一刹那就偃旗息鼓了。我甚至忘了我身后还有个夏莺莺。我不自觉地抬起下巴，极力使自己看起来很骄傲：“嗯，好，我不走，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说吧。”
我话音刚落，沈北雨噗嗤一笑，本来只是细细地笑，然而他一笑，像是拉开了这十几年堆积下来的笑的门阀，越笑越大声，最后哈哈笑了起来，直笑了个前俯后仰。
他笑成这个样子我心里更觉委屈，刚要张口斥责他，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来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被他这笑声冲散了。
我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当时我看沈北雨的眼神，都带了一些说不出的隐秘的温柔。
——贯穿我整个孩提与少女时期的那个少年，他长身玉立，他在月光下，在长满爬山虎的墙前，笑得前俯后仰。他的身后，小镇子里谁家点上一盏灯，灯火温暖，暖光溢了出来。
***
夏莺莺喝了一口热茶，复又捧着茶杯，她看着茶杯上的花纹，略略有些失神。我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失神的模样，忍不住酸酸地想道：怪不得夏莺莺年纪不大，男朋友却一箩筐，连出神都这么好看……
“夏莺莺。”沈北雨忽然出声，把我正在遨游的神思唤了回来，“我跟南晴过几天就要回去了，你最好还是跟刘辉解释下，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夏莺莺的思维也被唤回来了，她抬眼扫了我一下，目光定格在沈北雨脸上，道：“我听王贺说，你每年夏天到你奶奶家，一去就是大半个月，这次才来几天啊，就要回去了。真的是你要回去，不是因为某人看我不爽，不想让我痛快，故意在这儿给我使绊子？”
她说的某人是指我。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夏莺莺跟她现在的男朋友刘辉闹了矛盾，原因好像是夏莺莺跟她第一任男朋友见了个面，惹得刘辉醋火大发。夏莺莺脾气一贯受不了委屈，登时就跑了。刘辉省过来以后就开始四处找她给她道歉，夏莺莺却一口气咽在喉咙眼里，怎么也消不了，刘辉还偏生非要把事情给说开，夏莺莺烦不胜烦，一气之下干脆躲到沈北雨这儿来了。
沈北雨端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茶，笑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你让南晴不快活了，我为什么要让你快活？”
我恰好也在喝茶，一口温水刚刚含在喉咙里，还没咽下去，心里就已经一热了。其实即使夏莺莺这么解释过了，我心里还是梗着一根刺，在我看来夏莺莺跟沈北雨属于过去式，分手都分手了，为什么夏莺莺遇到事第一反应还是会想到沈北雨？沈北雨这段话却让我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我忍不住就看向沈北雨，沈北雨恰巧也在这一刻转过头来看向我。灯光摇曳，这一刻我觉得沈北雨的眼神格外温柔。
“要不要这样啊，真恶心人。”对面的夏莺莺像是实在是忍不住的样子，撇着嘴说道。
沈北雨静默了一会儿，中指屈起叩了下桌面，转过头来看着眼珠错也不错地看着夏莺莺。
夏莺莺怔了一下，然后举起双手，道：“算了算了，真是怕了你了，你们不恶心，是我恶心，行了不？”夏莺莺的语气满是无奈。
我看着夏莺莺这个样子，突然之间觉得她也不像我想象中那般面目可憎，她其实也很可爱。我喝了一口茶，发现这野茶的味道真是好——茶是奶奶第一场春雨落下的时候亲手在镇子外面的南山上摘下来的，泡茶的水是南山上的泉水，野茶趣味，带着一股子大自然的亲近感。我忍不住就笑了。
笑声还没收住，手背忽然一暖。
我心跳重重地漏了一拍……
“唉丫头们，还有北北，出来吃饭了，今天晚上我熬了一大锅的绿豆汤哦！”沈奶奶的声音如惊雷在我头顶炸开，我恍然回过神。脸一下子就热了。忍不住抬眼看向沈北雨和夏莺莺，他们俩还在讨论着一些事，沈北雨坐姿笔挺，侧脸里隐藏着一座巍然不动的雪峰。
因为夏莺莺来者是客，今晚的晚饭是格外的丰盛。吃完饭我又喝了一碗绿豆汤，喝了一口发现奶奶这绿豆汤熬得的确很好，很浓稠，入口便有清凉一夏的感觉。我又去盛了一碗。饭桌上这时候只剩下我、沈北雨和奶奶了。
爷爷吃完饭就回房间了，夏莺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是她跟我一样，看电视没什么看电视的心思，眼睛一直在往沈北雨和奶奶这边瞥。
沈北雨和奶奶在说事，声音不大，但是我恰好能听见。他跟奶奶介绍了下夏莺莺，直接告诉奶奶夏莺莺因为家里有事，要过来借住几天。奶奶愣了一下，脸上浮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我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在看他们俩，看到奶奶愣了一下，忍不住就暗暗地笑了一下。
我这笑还没笑开，沈北雨的胳膊就横了过来，很自然地就搭上了我的肩膀。我一口绿豆汤刚刚进嘴，又呛了一下。沈北雨身子往后一靠，神色自然，没有一点儿不自在。他开口说道：“奶奶，夏莺莺有男朋友了。”
奶奶又愣了一下，反应了老半天，才说道：“哦哦哦。”她连连应道，“哦，原来是有男朋友了啊。那我们北北跟她只是好朋友咯？”
我忍不住接口道：“奶奶，那要是夏莺莺的男朋友就是沈北雨呢？”
奶奶脸上才露出的一点儿笑意一下子又没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
夏莺莺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脸上五彩纷呈：“沈南晴，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奶奶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般，她抚抚胸口，然后斜了我一眼。
满堂大笑。
***
晚上夏莺莺和我一起睡。我刚开始还有点尴尬，我习惯了一个人睡，更何况我跟夏莺莺还不太熟。但是当夏莺莺洗完澡揉着头发坐在床边跟我聊天的时候，我心里又觉得特别坦然了。夏莺莺性格很好，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具有攻击性。相反的，如果没有人对她抱有敌意，她对你也会非常和善。
这让我想到了韩晨。我翻了个身，看着夏莺莺明亮的眼眸，深深叹了一口气。夏莺莺当时跟韩晨那么不对盘，这跟韩晨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敌意有关吧？
夏莺莺看了我一眼，道：“怎么看着我叹气？”
我把夏莺莺的枕头抱在怀里，道：“也没什么，我就忽然想到了韩晨，心里有点惆怅。”
“韩晨？”夏莺莺皱皱眉，“她啊——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跟她玩得好。她那种人……”夏莺莺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韩晨怎么了？”我来了劲儿了，爬起身来看着她，问道。
“人后不说人。”夏莺莺说道：“不过你跟我哥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啊？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跟沈北雨确定关系了，我记得我哥也挺喜欢你的，这事不太好办吧？”
夏楚木……
我一想到夏楚木的事，更觉头疼。心里的烦闷如潮水一阵一阵袭来。在奶奶家这几日的确过的很是安乐，但是一想到要是回了H市，那些乱如麻的糟心事又会出现……
“唉。”我叹一口气，“人活着就是烦恼多。”
夏莺莺嗤笑一声：“沈南晴，我看你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整天在那儿瞎矫情。讲好听点你这是大小姐的闺阁之愁，讲不好听点，就是吃喝穿不愁就开始折腾，学人伤春悲秋！”
我被夏莺莺讲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正要反驳，夏莺莺也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也不怪你嘛，谁让你有个沈北雨那么喜欢你。”
夏莺莺这话让我一阵羞涩，又抵不住内心的欢喜，不要脸地往前凑：“唉唉唉，不要这么说嘛。不过话说回来，沈北雨跟你说过喜欢我啊？”
夏莺莺站起来把毛巾放到桌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我，眼里满是鄙视：“你这样可是真的有点不要脸了。好歹沈北雨以前也是我男朋友啊，你这么问我不怕我难过啊？”
我被夏莺莺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往回缩了缩。
夏莺莺关了灯爬上床，钻进被子里，道：“这事你问我，我还真的不好说，你要有时间自己问沈北雨。”
我：“问什么问，我跟沈北雨又没确立关系。说不定我回去还找你哥呢，你哥也不错啊，长得好看人脾气也好。”
夏莺莺本来背对着我，听到我这话，转过身来，一双眼在黑暗中亮若星辰：“沈南晴，我说你不要脸，你可别真的不要脸给我看啊。我哥人是好，但是那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我说韩晨当初把我哥介绍给你这事就做的不地道，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真是鬼迷了心窍！”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要说韩晨，我只知道韩晨以前跟沈北雨在一起，至于后来怎么分的我都不知道。
“有什么好问的！睡觉！”夏莺莺说完就又转过身背对着我，再也不说话了。我被夏莺莺那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勾得有些睡不着，想找夏莺莺又不敢，翻了好几个身子以后，就听见那边传来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
夏莺莺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尘埃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