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心》白小也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温劭卿也没跟顾左宜说送什么礼物，只是安静的开车，这神秘的样子，倒是让顾左宜生出几分好奇来。

　　她一路看着窗外，见车子开上了一条盘山公路，不由转头问他：“礼物在山上吗？”

　　温劭卿笑笑，顾左宜看看窗外的反光镜，又回过头看他，谨慎地说道：“温叔叔，你不会真的要把我卖掉吧？”

　　温劭卿看着前面的路况，沉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值多少钱，省得我到时报价报低了。”

　　顾左宜干笑一声，没再接这个话题。公路环山而建，温劭卿开得不是很快，顾左宜看着前方，每每到转弯处时，车子便像是要从山上飞出去，直冲向夜空，但一转过弯，便又看到绵延不绝的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山里空气污染少，星空特别璀璨，顾左宜被这美丽而刺激的景象感染，不由坐正身子，每次快要拐弯时，她便会睁大眼睛，像是怕错过这样难得的美景。

　　温劭卿注意到她的反应，稍稍放慢了车速，到达山顶时，差不多十一点半。他看了看时间，微微皱了皱眉，都是因为送陆以谦回家耽误太多时间。

　　他目光投向远处的一个大帐篷，等了一晚上，也是为难她了。

　　似乎是听到汽车引擎声，帐篷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温劭卿拍了拍顾左宜的脑袋，示意她往帐篷那儿看。

　　顾左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呆住。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人居然还站在帐篷前。

　　她又惊又喜，不由看向温劭卿：“这就是礼物吗？”

　　温劭卿微微颔首，拍拍她后脑勺，“还不快过去。”

　　顾左宜点点头，连忙提着裙摆，一路飞奔过去。温劭卿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帐篷前的女人一眼，转身回到车上。

　　“妈！”她来到帐篷前，泪水忽然涌满眼眶，她看着吴瑞，哽咽道，“妈，居然真的是你。”

　　她的视线在吴瑞身上来回逡巡，像是看不够似的。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有父母的陪伴，可是在见到妈妈的这一刻，她才发现，不管她将这份对亲情的渴望埋得多深，等到真正见面的时候，渴望便会化成泪水，潸然而下。

　　她试探着伸出手，小手轻轻地握住了妈妈的。因为常年缺乏保养，妈妈的手很粗糙，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现在的妈妈是真实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被她藏在衣柜里的照片，也不是她偷偷跑到巷子口，偷窥到的一个背影。

　　吴瑞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儿，却在女儿伸手握住她的手时，微微一颤。她从顾左宜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退了一步，将顾左宜让进帐篷，平淡道：“进来吧。”

　　顾左宜有些失望，进了帐篷之后，再次上前拉住吴瑞的手。这次吴瑞没有再松开，顾左宜挂着眼泪笑，“妈，你终于肯见我了。”

　　吴瑞闻言，朝她投来一眼，这一眼中饱含着怨恨，顾左宜隔着眼泪没看真切，等到擦了眼泪再去看，吴瑞却已经转过了身。

　　帐篷被人用心布置过，各类用具一应俱全。顾左宜见吴瑞打开了保温柜，从里面端出几样小点心放到最中央的桌子上。

　　她过去一看，这几盘点心做得非常精致，中间的小猪包正是应了她的生肖。小猪包边上，又是四盘高点，粉绿黄白，晶莹剔透，十分可爱。

　　顾左宜惊叹：“妈，你又开始做糕点了吗？”

　　“没有，都是买的。”吴瑞的声音依然平板，她看了看时间，又道，“快十二点了，再不吃，你的生日就过了。”

　　顾左宜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失望，归根结底，妈妈能陪她过十八岁生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顾左宜吃了一个小猪包就已经饱了，但为了不辜负妈妈的心意，她依然尝了其他几款点心。

　　十二点钟的时候，吴瑞带着顾左宜到帐篷外。顾左宜不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出口相问，却忽然听到尖锐的响声，是烟火划破天空特有的声音。

　　顾左宜尚未回神，就看到天上一瞬间烟火灿烂，火树银花，不断在夜空中变幻。

　　炫目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照出她眼底里浮现的惊喜。吴瑞看着满天的烟火，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时光重现，又回到当初爱情最美好的时刻。

　　回忆的美好与现实的丑恶交相辉映，烟火结束的那一刻，吴瑞扫了还没回神的顾左宜一眼，眼神刹那间充满厌恶。

　　顾左宜毫无所觉，直到被吴瑞重又带进帐篷。帐篷内打了一张床，吴瑞让顾左宜早点睡，顾左宜躺在床上恋恋不舍地拉住吴瑞的衣角：“妈，你要走了吗？”

　　吴瑞无法离开，只好在床头坐下。顾左宜依然觉得不安，刚闭了一会儿眼睛又忍不住睁开，如此反复，吴瑞不由冷声道：“要是不想睡，我们就早点下山。”

　　顾左宜知道下山意味着什么，下山之后，她跟妈妈又要分开。所以，面对吴瑞的威胁，顾左宜只好闭上眼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太累，顾左宜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不想闭上双眼后，居然很快进入了黑甜乡。

　　吴瑞确认她睡着之后才站起来，只是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衣角依然被她揪在手里。她弯下腰，轻轻地把衣服从她手中扯出，仿佛扯断最后一丝牵挂。得到自由之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

　　温劭卿的车停得有些远，吴瑞来到他车窗外的时候，他的指尖正烟雾缭绕。见到她，温劭卿抖了抖烟灰，声音有些沉：“她睡了？”

　　吴瑞点了点头。

　　温劭卿道：“钱我会让人直接打到你的卡里，下山的车子在外面等着，你出去就能看到。”

　　吴瑞再次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又听温劭卿在身后道：“吴女士，我想，你还是找份正经工作，赌博总归不是好事。”

　　吴瑞扯了扯嘴角，头也没回。

　　温劭卿看着她的背影，吸了最后一口烟，随后烟蒂一扔，利落地跳下车，抬步往帐篷走去。

　　山里气温不高，但帐篷内却透着融融暖意。温劭卿拉上帘子之后，径直来到床边。

　　顾左宜身上盖了一床被子，许是有些热，她双颊染着红晕，胳膊跟小腿都露在外面。

　　怕她受寒，温劭卿躬身替她掖了掖被子，正要直起身子的时候，冷不防瞥到她嫣红的双唇。

　　几乎是下意识的，温劭卿伸手，拇指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滑过。

　　顾左宜像是感受到唇上的异样，伸出舌尖舔了舔。

　　真是个有趣的动作。

　　温劭卿玩玩嘴角，玩味地凝视着她的双唇，似乎要将上面细致的纹理全都印在脑中。

　　她的唇形很漂亮，像是诱人的果冻。温劭卿双手撑在她两侧，俯下身子，像是品尝上好的甜点一般，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她的唇比想象中更加香甜，温劭卿也没委屈自己，大大方方地在她唇上停留良久。

　　似乎察觉来自唇上的压力，顾左宜再次伸出舌头舔了舔，像是要把停留在唇上那恼人的东西舔掉。

　　温劭卿只觉得唇上一阵酥麻，还没等他诱敌出动，对方却已经微启了唇。他稍稍直起身子，看着她小嘴微张的模样，摸摸她的发丝低语道：“深吻要留在你清醒得时候。”

　　顾左宜在睡梦中哼了两声，含糊不清地开口，“妈妈……”

　　温劭卿心头一软，眼前的小姑娘仿佛变成了一团发好的面，白白嫩嫩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真恨不得把她揣进自己兜里。

　　温劭卿起身之后，还是为她整了整被子，山里气温低，露着脚睡觉可不好。

　　只是当他看到她那双脚丫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狠狠地皱了眉。多么秀气的一双脚，却偏偏，脚底脏得让人不忍直视。

　　他左右看了看，找了几包湿纸巾，嫌弃地抹了几下，擦去那些碍眼的污垢。做完这一切，他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忍不住将她的脚握在手心，细细摩挲。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她的脚移进被窝。

　　**

　　顾左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可是她在帐篷里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她跑到外面。

　　温劭卿坐在帐篷外的大石头上，他面前的火堆刚刚熄灭，尚且还有余温。见顾左宜急匆匆地跑出来，他拦住她，“怎么了？”

　　顾左宜四处张望了一圈，依然没有吴瑞的身影。这种感觉，就好像钟敲十二点，灰姑娘又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灰姑娘。

　　顾左宜有些丧气，温劭卿猜出她的心思，说道：“她要工作，所以一早走了。她跟我说，以后你可以经常过去看她。”

　　顾左宜茫然的眼神望向他，最终视线渐渐凝聚，像是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顾左宜轻笑一声，“温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温劭卿皱眉，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顾左宜道：“温叔叔，我不是小孩子了。”

　　如果昨天因为沉浸在自己幻想的幸福中，没有看出妈妈的异样，那么今天，等她回过神，回想昨天的一切，便都清楚了。

　　妈妈怎么会原谅她，而且来陪她过生日呢？

　　妈妈那么讨厌她！

　　顾左宜小老太太般的叹了口气，对温劭卿说道：“温叔叔，谢谢你让我妈妈来给我过生日，不管你是怎样说服她的。”

　　他圆了她一个梦，只是现在天亮了，梦该醒了。

　　顾左宜道：“我们下山吧。”

　　她说着，便率先往前走去，温劭卿只来得及看到她泛红的眼角。

　　只不过她还没走几步，脚下忽然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一歪，便往地上摔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温劭卿甚至来不及接住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去。

　　膝盖、小腿、手掌传来钝痛，顾左宜借着这些痛，顺势落下了眼泪，咬着唇呜咽不止。

　　“还说不是小孩子了！”温劭卿摊开她的手掌看了看，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