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心》白小也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有些事，权当个消遣，你都这个年纪了，妈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别再跟当年似的，弄得大家都不好收场。”

　　温劭卿从花园出来，走进客厅的时候，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顾左宜还没上楼，保姆在研究刚才他给的那袋药，把每种药的用法用量一一记下来。

　　见温劭卿独自过来，脸色不太好看，顾左宜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的玻璃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温夫人远远地望着他，满眼不舍。

　　那样的眼神让顾左宜觉得心疼，眼见温劭卿看也不看她，径直绕过她就要出去，连忙出声道：“温叔叔，我送你出去。”

　　说着，便撑着沙发站了起来，温劭卿不由止步看她，只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难得这么懂事。”

　　顾左宜脸一红，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偷瞄了保姆一眼，压低声音道：“算是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温劭卿也没说话，转身往外面走，见顾左宜走路还有点困难的样子，又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外，温劭卿的车子没有开进来，就停在大门外，还有一段路程，顾左宜趁机试探道：“温叔叔，你跟温奶奶是不是关系不太好啊？”

　　“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温劭卿斜了她一眼，脸上依然没什么笑容。

　　顾左宜讪讪地“哦”了一声，低了低头，过了一会儿又不死心地说道：“其实她是你妈妈，没什么事可以跟妈妈过不去的啊……而且她看上去很爱你，你总不能……”

　　“顾左宜，你今天话太多了。”温劭卿突然打断了她，停下脚步转身盯着她。

　　顾左宜被他的眼神吓到，张了张嘴没敢再说话。

　　温劭卿又看了她一眼，再开口声音有点泛冷：“行了，回去好好养伤。细皮嫩肉的，就是麻烦！”

　　顾左宜停在原地，想要喊住他，可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她默默地看到他上了车，然后车子绝尘而去，才自言自语道：“你总不能不理她。你不知道，有妈妈在身边疼爱的感觉有多好。”

　　林荫路上，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像一个个小小的铜钱。顾左宜低头看了一会儿，这才又一拐一拐地回去。

　　进了客厅，负责照顾她的保姆也不知去了哪里，她叫了两声，没见到人，便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马上到她房间帮忙解一下礼服。

　　那头保姆应下，顾左宜这才扶着护栏，一只脚一蹦一蹦地往楼上跳。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她喘了口气，见保姆还不上来，便自己试着动手。

　　她的礼服看上去简单大方，实则比较繁琐，必须把背后几根系带解开才能脱下来。她刚刚解了两根，还有一根够不到，忽然听到身后房门轻轻一响，顾左宜头也不回地说道：“赵阿姨，快帮我松一下。”

　　赵阿姨没有说话，厚实的羊毛地毯吸掉了她的脚步声，当热源贴到背后的时候，顾左宜才意识到她已经站在身后。

　　赵阿姨迟迟没有动手，顾左宜正想开口催她，忽然心头一凛，意识到不对劲，猛地转过身去。

　　只见傅成章双手一身得体的白衬衫，配一条休闲西裤。他一手闲适地插在裤袋里，因为他本就身姿挺拔，此时顾左宜坐在床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便如一座小山一般。

　　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来干什么，出去！”顾左宜满脸惊慌，想起他那天对自己做的恶行，抖着唇，猛地站起来想要跑出去，却不想踩到了裙角，又跌倒在地。膝盖上的伤再次受到重创。

　　顾左宜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地看着傅成章如同猎人一般地瞧着她。

　　她挣扎着往后挪了挪。

　　傅成章嘴角挂着笑，却让顾左宜更加害怕，不断地往后挪动。

　　“啧，真是楚楚可怜。”傅成章蹲下身，忽然攫住了她的下巴，“温劭卿看上的就是你这个样子吧？”

　　顾左宜抿着唇没有说话，但是她微微翕动的鼻翼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害怕。

　　傅成章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经过她小腹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以他对女人的手段，你们大概……上过床了吧？”他说着，眼中流露出惋惜，“真是可惜。”

　　“你胡说八道什么？！”顾左宜被他下流的话逼得满脸通红，忽然扬手，一巴掌打过去。

　　只是还没碰到他的脸，手腕就已经被他抓住，只见他忽然对她露出笑脸，“真是小傻瓜，只是简单试探一下，就让我知道答案了。”

　　“你！”顾左宜气得双目通红，她的礼服因为解了两根系带，胸口那边就有点松开，露出半片□□。傅成章视线落在那里的时候，眼睛一亮，手也跟着不老实，指尖沿着礼服的边缘，在那片雪肌上轻轻滑过。

　　“右右，你的皮肤怎么这么好……”他像是叹息，顾左宜挣扎起来，却被她压倒了地板上。

　　傅成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表妹，你放心，今天我不会动你。”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敲响，只听保姆赵阿姨在外面问道：“顾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等一下！”顾左宜忙阻止她，然后哀求地看着傅成章。

　　傅成章恶意地压了她一下，感受到她柔软的躯体之后，才依依不舍地起身，顺便拉她坐起，然后才抬起她的下巴道：“右右，其实表哥今天是来补偿你的生日礼物的。”

　　顾左宜压低了声音，颤声道：“不需要。”

　　傅成章哼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发夹，见顾左宜果然瞪大了双眼，哼笑一声，亲手夹在她的发髻上，随后贴着她的耳边说道：“这个樱桃发夹，虽然是去年的款式，却也是不要随意送人的好，你说呢？”

　　顾左宜想到周蕾将它讨过去的样子，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为什么在你手上？”

　　傅成章没有直接回答，只轻佻道：“说起来，你那个同学可比你识趣多了。只不过皮肤身材终究比不过你……到底是我们顾家养出来的姑娘。”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鼻尖几乎触到她肩窝。

　　“你……”顾左宜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已经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去。打开房门正好与赵阿姨迎面相遇。

　　赵阿姨进来的时候，看见顾左宜衣冠不整地坐在地上，眼神不由有些鄙视。

　　顾左宜却没注意，因为有其他事占据了她的思维。

　　周蕾虽然爱虚荣，但她知道，周蕾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一向认真，她曾说过，最美的爱情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傅成章只是玩弄周蕾，可是他为什么偏要玩弄周蕾？

　　顾左宜摸到头发上的樱桃发夹，然后将它扯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

　　回到学校，顾左宜原想直接找周蕾聊聊，却得知她一下课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左宜心里空落落的，下午没课，她回到寝室翻了几页专业书，又放回去，拿出星火英语做六级真题。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英语六级考试，她口语倒是流利得很，只是笔头应试有些困难，还需要多练。只是这阅读题太刁钻，做得她连连叹气。

　　恰好，有电话进来，顾左宜一看，上面写着陆老师，心中一喜，连忙接起来。

　　陆以谦对她的课表了如指掌，知道她下午没课，便约她五点之后一起出去。

　　因为他这个请求，顾左宜的烦恼暂时被跑到脑后，约好见面地点后，连忙答应下来。出门之前，想了又想，还是装模作样地把六级真题卷放进了包里。

　　见面的地点靠近鼓楼，两人碰头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顾左宜很庆幸，幸好因为天色暗，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红霞。

　　“陆老师。”顾左宜低低开口，像是含羞待放的玫瑰，根本不敢抬眼多看他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跟异性约会，表白是她主动，此时她便想着矜持，默了默道：“陆老师，我六级题不会做，你教我吧。”

　　说完，她又暗暗后悔，真是个烂话题。

　　谁知陆以谦笑了笑，“行，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

　　顾左宜“哦”了一声，抬头瞅了他一眼。

　　陆以谦非常绅士地走在马路外侧，两人挨得近，指尖偶尔的触碰让顾左宜脸红不已。那触碰像是一阵春风，吹拂她心头爱的种子，让它们一点点发芽。

　　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小指。

　　陆以谦一愣，小指上柔软的感觉让他胳膊一僵，脑中已经有千万种想法闪过，最终却化作了一个动作——他张开手掌，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

　　他带顾左宜来的是附近的夜市。

　　“当地人管这里叫垃圾街。”

　　垃圾街顾左宜早有耳闻，之前上中学的时候，经常听同学说去垃圾街买零食。

　　只不过她好奇的是他前面的称呼，“当地人？”

　　陆以谦带着她在一个大排档坐下来，笑笑，“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

　　他也没再多说，顾左宜倒是不介意他从哪里出来，反正不管他来自哪里，都是她的陆老师。只是眼前的桌椅让她有些犯难，她看着上面的油腻，久久没有落座。

　　陆以谦像是看出她的顾虑，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将桌凳擦拭了一遍，这才说道：“坐吧。”

　　顾左宜红着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没说下去，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她安静地坐下来，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以谦打破僵局，指着街口正在动工的地盘，说道：“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没有垃圾街了。”

　　顾左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正在建的商场，外面隔离墙上贴着商场的logo，是近几年兴起的那个连锁商场。

　　顾左宜回过头，听着人声鼎沸，听着街口机器的轰鸣，叹了口气道：“怪可惜的，好多人的回忆呢。”

　　陆以谦点的吃食端了上来，都是烤串，香味扑鼻。

　　顾左宜嘴馋，率先拿了一串羊肉串开动，陆以谦见她小馋猫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居然被他拽到了人间，心中竟觉有些嘲讽。

　　他面上依旧笑容浅淡，正想开口说话，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便皱了眉，跟顾左宜歉意一笑，起身接通，顾左宜只来得及听到轻轻的一声“妈”，他便已经走开了几步。

　　看着他打电话的背影，顾左宜悠悠地想，陆老师这样温柔的人，他的妈妈也一定是很温柔很温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