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问津 ...
-
第十三章问津
原来那日丁兆惠心中虽有怨言,却如何不愿见展昭受伤收场,是卢方有心相让,还是我提及月华真正打击了他?展昭执意拿走锦盒,莫不是已知晓其中秘密?展昭表面温和和内里却是极倔强,他决意不说,便是不肯再吐露半分,丁兆惠有心寻个明白,故而一直未曾远离。及到展昭同昀儿进洞,却忽然失了踪迹。丁兆惠在附近寻了一日夜,无意间跟随慕容九歌等人方才发现二人行踪。白玉堂听他讲了大概,前后已然想得明白,心道包大人果然说得不错,瞧不出来这丫头竟是位郡主,打量昀儿不由啧啧连声:“牵机公子有你这样一位师妹也当真头疼的紧。”
昀儿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兄的名号?”
白玉堂得意笑道:“牵机公子钟情铁琶娘子江湖中人谁个不知。” 他不过刚刚从华峰那里打听出来,却说得仿佛人尽皆知一般,存心说给丁兆惠听。至于钟情云云,也是连蒙带猜。丁兆惠似乎没有注意,低头默默似在想着什么,白玉堂看一眼丁兆惠,“况且能暗算得了丁二侠,除了他还有谁?除非么……” 白玉堂故意一顿,昀儿道:“除非什么?”丁兆惠咳嗽一声,白玉堂佯装未闻:“除非咱们丁二侠存心装的了。”
昀儿知他有心奚落小丁,笑道:“哪个愿意给你背了,被你唠叨还不够烦么?”
白玉堂道:“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我当你是臭猫的朋友才肯说你……”
丁兆惠听他二人一问一答,言语之中处处讥讽针对,再也按捺不住,就要起身,脚下一软,又颓然坐地。白玉堂瞧见,暗自好笑,也知见好就收,不动声色道:“霉干菜,你和展昭分手之处,你可认得?”他故意问昀儿,眼光却向丁兆惠看去。
昀儿道:“大约认得。”
丁兆惠大约知道白玉堂看他,双目紧看向别处。白玉堂眼中一抹精光掠过,知他不好意思面对展昭,心道臭猫如今下落不明,你却一心顾着甚么狗屁面子,心下越发瞧不起丁兆惠,拉昀儿道:“昀儿,我们走。”
丁兆惠急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什么?”昀儿回头。
“小丁,你莫打这丫头的主意,我白玉堂不稀罕你的东西,可惜展昭换命之物,你担不起。” 白玉堂豁然转身,冰眸似结挂一层严霜,向丁兆惠身上冷冷一扫,“你欺猫儿老实,我却不吃你这套,你若跟着,莫怪白某不念邻里交情!”丁兆惠深知白玉堂无常脾性,原以为三年过去他会收敛一些,想不到还是说翻脸就翻脸,被白玉堂一说,展昭处处成全相让,连带自己对展昭的几分担心也成小人行径,他原本口舌伶俐,此时竟无半分反驳余地。他哪知白玉堂巧言如簧,却非不顾大局之人,白玉堂有意如此,一则事情如此皆因丁兆惠而起,二则昀儿身份不明,他对昀儿仍有几分保留,恐丁兆惠说出什么来坏事。
眼见两人转出巷子,丁兆惠试着起身,忽听脚步声促,却是昀儿去而复返。昀儿将手里的药丸儿递给他,不情愿道:“这个是软红散的解药,看在你是展大哥朋友得份上就给你罢。”丁兆惠接过解药,抬眼却见巷子口白影儿一闪,隐隐听昀儿道:“小白,我们走罢。”丁兆惠便知是白玉堂意思,想起小妹在时也是这样同白玉堂说说笑笑胜过自己这个亲哥哥,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当初若是白家小子肯答允婚事,小妹却也不至落得如此。
昀儿见丁兆惠被戏弄得哑口无言,只觉替展昭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笑道:“小白,我们往哪里去?”白玉堂道:“你这丫头当真没良心,前天夜里还哭哭啼啼找什么哥哥,今天却全然忘了。”昀儿道:“谁说我忘了,展大哥不在三师兄手上,就说明暂时没有事,你这样问我,也一定知道展大哥在那里了,是不是?”
白玉堂想不到昀儿如此冰雪聪明,暗想死猫若能逃出来,就只有那一个地方可去了。却道:“你对令师兄倒了解得很。”
白玉堂在城门口等得不耐,取出百链飞索,叫昀儿揽住自己,三两下跃上城墙,守城兵士见白花花什么掠过眼前,刚要出声,眼前一花,已不见踪迹。昀儿被他一带,直觉衣袂飘飘,飞起来一般,大觉有趣,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小白,这个有耀武楼高么?”白玉堂知她存心将自己和展昭之间相较,哼的一声道:“你有闲情逸致,不如想想如何去救猫。”昀儿奇道:“什么猫?”
两人不觉又到岸边,小淮河本自庆云城外,蜿蜒东去,红日初升,正映的水面波光如银,天色尚早,鲜少有船只通过,只河面上一只乌蓬大船并几只小船众星拱月一般,浮在水中,似乎是停靠了休息,白玉堂弯腰拾起一节短枝,身形陡得拔高数尺,如白鹤冲天而起,径向那河面之掠去。昀儿急道:“小白,你干什么去?”白玉堂白衣翻飞,如蜻蜓点水般,在河面几个起落,这乃是登萍渡水的上乘功夫,白玉堂腾身之际,掷出小节短枝,待气竭之时恰踏着短枝,在水中借力而起,白玉堂身姿曼妙,恰又使得如行云流水般,昀儿哪知他有意卖弄,一时看得呆住。
白玉堂一气跃上船头。船上一个小厮正掀帘子出来,见一团白影忽然跃上船,吓得小厮嗵——的一声都下手里活计慌慌张张进去了。白玉堂不及说话,就见褐澄澄一罐迎面而上,忙闪身躲开,骨碌碌地上滚了一只药罐,药汁子药渣子撒了一地,原来那小厮是来倒药的。
少顷里面帘子一动,一个麻脸管家模样中年人出来,身后方才那小厮小声指白玉堂道:“周管家,就是他。”麻脸管家见一地药渣,甚是不悦,道:“还不快去重熬。”小厮答应着忙去了。周管家十分客气道:“在下周秦,这位公子有何指教?”白玉堂知自己唐突失礼,抱拳礼道:“不敢,在下有急事出城,原本想要包下这船,不想……”白玉堂有意沉吟,周管家道:“不巧得很了,我家少爷已包下这船了,”里面重重传出一声咳嗽,周管家抱拳道个失礼,匆匆进去。白玉堂满腹好奇,向里张望,一人惊道:“喂,你做什么!” 原来是船老大听见动静,从后舱过来。白玉堂赔笑道:“在下想包下这船出城。”
船老大松一口气,道:“这船已被包下了,小爷还是往别处去罢。”白玉堂道:“这船可是要向西去的?”船老大不耐烦道:“不去不去。咱们是往南边去的,小爷快走罢。”白玉堂指指满地药渣道:“船老大,船上可是有人病了?”船老大脸色一变,道:“你这小哥怎么这样罗嗦。”
正说话间,那周管家复又出来,道:“少爷吩咐匀一条小船送这位公子一趟罢。”白玉堂忙道个多谢,周管家还礼道:“公子不必客气,我家少爷说了,船渡有缘人,我家主母患了急症,差人进城问药,故而在此休整,遇上公子,也算为我家主母积一点善缘。”
周管家向一条小船招手,果有一条小船靠过来,白玉堂道:“舍妹还在岸上,可否请船老大靠岸?”周管家道个请便,命船老大带着白玉堂去了。
明明是早晴的天气,晌午过后一场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仿佛扯碎的棉絮大片大片落下,不到两个时辰将小淮河连岸连着远处青山白蒙蒙裹了一地。沿岸树林里原本苦涩如长者指甲的树枝,被覆上白白厚厚一层,仿佛有了血肉般,携着漫天白雪咆哮呼喝。白玉堂在前面开路,满身是雪,不时从树上掉下大片积雪,砸在白玉堂头脸之上,索性眉梢发髻囫囵白了。
昀儿深一脚浅一脚跟在白玉堂后面,被扑面大雪灌得满头满脸雪花,身上披的赵祈的雀呢大氅早已被风雪打透,靴子里灌了雪,脚下早已冷得不听使唤,哪知白玉堂非但不体谅,反而越走越快,紧随几步忽而脚下一滑,啊哟一声,跌出去。积雪深厚原也没什么疼的,昀儿有意大声喊出来,只为叫白玉堂听见。
白玉堂一惊转身,见昀儿坐在雪地里发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霉干菜,你搞什么名堂?”昀儿比划道:“你瞧,是逐月!”白玉堂见雪地上有浅浅一行马蹄印,被新雪盖住,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想是不久前有人骑马经过,昀儿惊喜扒开雪印,“逐月受过伤,后蹄掌上有记号,一定是展大哥和逐月刚刚经过!我们顺着蹄印找,就一定找得找他们了!”昀儿说得眉飞色舞,白玉堂歪头瞧她,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逐月原来是一匹马。
昀儿欢喜站起身,脚下一个趔趄,白玉堂皱眉道:“怎么了?”昀儿怕他嫌累赘道:“没事。”白玉堂叹一口气,背对昀儿矮下身去,不冷不热道:“王妃娘娘,请上来罢。”
昀儿先前见他背丁兆惠老大埋怨,想不到白玉堂会有此举,稳稳勾住白玉堂脖子,心道,这人就是嘴巴坏,也没什么的,心中一热,白大哥三字险些脱口而出,却听白玉堂咒道:“真是麻烦精!”
白玉堂负着昀儿,丝毫不显滞慢,两人顺蹄印走出十几里,只觉蹄印越来越清晰,到后面却显得杂乱,昀儿欢喜道:“逐月就在这里啦。”一声嘬哨,听一声马嘶,果然林后跑出一匹枣红骏马来。浑身上下不见一根杂色,如火焰一般穿林而出,白玉堂遍识天下良驹,见了这马,也不由心底赞叹一声!那马见了昀儿,咴咴叫了几声,便奔过来。昀儿喜道:“逐月,你果然在这里,是展大哥叫你来的么?”
逐月亲昵异常,咬住昀儿衣衫,频频向林子深处回头,白玉堂道:“喂喂,口水莫污了爷衣裳。”
白玉堂同昀儿随着逐月,果然是像蛇洞而去,临近洞口,逐月忽而焦躁起来,冲着洞口叫几声,死死咬住昀儿衣襟,昀儿从未见逐月如此,温言道:“逐月,你乖乖听话,回家去我给你豆饼吃好不好?”
洞口风呼呼作啸,白玉堂在洞外试探着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提剑进洞,里面却冷如冰窖,渐渐适应了里面的光线,一堆柴火,被扑进来的风雪打湿大半,篝火旁赫然歪坐了一人,衣衫下摆已然湿了,两颊通红,竟似是睡着了。一身深色衣,依稀是出京时的装扮,怀中抱着的,正是湛庐,却不是展昭是谁?昀儿顾不得脚痛,抢上前道:“展大哥怎么了?”
白玉堂俯身探他鼻息,不觉又疼又气,狠狠拍他脸颊:“臭猫醒醒,还不快起来!”
展昭听见叫唤,果然慢慢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目光在昀儿身上一转,似乎吃了一惊道:“昀儿,你怎么在这里?”
昀儿见展昭无恙,恍若隔世,一颗心终于放下,忘情道:“展大哥,你吓死我们了,小白说你不会水,你是怎么从师兄手里逃出来的?”展昭这才看见一旁白玉堂,道:“白兄,多谢你照看昀儿。”言语中充满亲切,昀儿心头一暖,展大哥竟为我谢小白了。
白玉堂却不领情:“臭猫骗的爷好苦,酒钱还我。”
展昭一怔,勉强道:“好说。”昀儿抢着替展昭解围道:“小白,你干么为难展大哥,展大哥,可算找到了你,我就不用见什么包拯了,你的东西也还你罢,”昀儿掏出展昭临别时给他的侍卫腰牌来,塞到展昭手上,“那个盒子,我和小白……”白玉堂忽然插口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猫儿,你走得么?”
展昭应声就要起身,忽而一个趔趄,白玉堂一把扶住,笑道:“好不济的懒猫。”展昭却没笑,借着一跌之势,袖间白芒一闪,白玉堂只觉腰间蓦地一寒,低头看时,一柄寒气森森的匕首已然露出大半!
呛得一声,匕首竟然抵在银色剑鞘之上,白玉堂长剑一撩,匕首斜飞出去插入洞壁上,展昭手中湛庐一扬,朗然一笑,“白兄的剑法进步不少。”白玉堂笑道:“臭猫敢戏弄你白爷——”
话音未落,忽见展昭脸色一变,竟然抚着胸口矮下身去,白玉堂见他脸色苍白,浑身抖的落叶一般,竟是十分痛苦,关切道:“猫儿,你怎么样?”展昭勉强用剑撑住身子,摇头道:“我中了牵机,是不成的了,你们快走,慕容的人就在近处。”
白玉堂道:“猫儿,我背你走。”几步转至身前,俯身猝然向展昭脸上一拂,展昭大惊,道:“白兄,你——”话音未落,一张精致人皮面具已被轻巧巧撕扯下来。白玉堂抱剑立在三尺之外,沉声道:“你是谁?为何冒充展昭?”
昀儿惊道:“三师兄?是你!你把展大哥怎样了?”
慕容九歌眼中戾气大炽,哈哈一笑:“锦毛鼠果然精明,你是如何瞧出来的?”白玉堂笑道:“臭猫那里有你这样蠢,再说,”白玉堂撇撇嘴,“臭猫也不至试我功夫如此无聊。”
慕容九歌落寞道:“人言猫鼠不合,想不到你却是最懂展昭之人。他泉下寂寞,你便陪他去罢。”
白玉堂学他道:“人言牵机公子擅长制毒,想不到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 白玉堂虽是如此说,一颗心忽的沉下去,他纵不信慕容之言,但习武之人剑不离身,猫儿果然遭了不测么?
昀儿大惊,扑上前去问道:“三师兄,你把展大哥怎样了?”
慕容九歌道:“他跌进水里去啦。”昀儿跌进慕容九歌怀里大哭道:“我不信,我不信,三师兄你骗我。”
“我亲眼见他落水,小师妹,三师兄何曾骗过你来?想不到你和他萍水相逢,他为了你竟和我的铁将军硬拼。却不知你的婆家知道了会不会吃醋……”慕容九歌道。忽又痴痴道:“嗳,你大师姐若对我有一半的好,我死也愿意了。”
白玉堂见他神情大异,却也拿不准几分真假,忽觉慕容九歌脸色一变,“小师妹,你做什么?”白玉堂见他后背曲桓穴上赫然插着一只发簪,昀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哭道:“三师兄,你害死展大哥,我恨你!”
曲桓穴正是慕容九歌练功法门所在,慕容九歌一狠心,竟将发簪拔出来。那发簪入肉不深,加之所着冬衣厚实,并不曾伤的多重,慕容九歌手握血淋淋的发簪,狞笑道:“小师妹,你越发像你大师姐了,为了中原男人,竟要杀了我么?”
昀儿害怕躲到白玉堂身后道:“小白,我们快走。”白玉堂却一动不动,昀儿扯他道:“小白,你怎么啦?”慕容九歌道:“你道他还能走么?”
昀儿这才觉他手脚冰凉,惊道:“软红散?”话音未落,白玉堂忽道:“头好疼。”双目一翻,竟直挺挺倒下去。
落雪沉沉已下了一日夜,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屋内摆了两只炭盆,丝毫不显暖和,寒风吹得窗纸有节奏的一歙一张,诉说着无尽凄寒。包拯面沉似水,正在灯下看着什么,门吱的一声推开,公孙策提了灯笼,推门进来,身上帽上沾了好大的雪,却顾不得拂去。公孙策脸上通红,微微气喘道:“大人,有消息了。”公孙策小心翼翼展开手中巾布,重重包裹之下,竟是两枚乌黑短箭,箭长不过三寸,灯光下闪着妖异的颜色。
包拯眼光一抬,“哦?”
“大人,这是回来的仵作从相思林的尸首上发现的,与前夜刺客留下的,”包拯看那短箭通身乌黑,径口呈圆形,更似钉一类的暗器,两支短箭一般式样,只一支略短了些许,待要拿起一支仔细端量,公孙策急道:“大人不可!”包拯一愣,公孙策道:“此箭淬有剧毒,那几名镖师,便是丧命在此毒之下,大人小心。”
包拯微微点头,抚髯道:“公孙先生,可曾查出是何种毒?”
“学生惭愧,”公孙策稍稍为难,“死者双目暴突,面目狰狞,生前似受了惊吓,学生从未见过此种凶狠霸道的毒药。或非中原所有……又或者是江湖独门暗器亦未可知。”联想刘清正抬回来几具尸体死状,不由面上一寒。日间刘清正率人回来,带回来尸首,公孙策自午后同仵作验看尸体到深夜,想不到竟是丝毫未获。包拯突然眼光一闪,“公孙先生可还记得前夜的卫子青?”
这年青人他如何不记得,那夜站在廊下,沉静平和像极了展昭的品格,叫人观之不忘。“卫子青?”公孙策还道包拯想起展昭来,“大人?”
包拯拈须道:“公孙先生可记得那夜暗器射向刘知府之时……”
“卫子青接住短箭……”公孙策恍然大悟,“大人是说,这……”公孙策将手中短箭凑至灯下,凝神半晌,终于发现,短剑尽头一侧似乎有小小一环,极是细微,还待细辨,外间传来轻轻叩门声。叩叩叩……门声响过三下,便静下来。忽而又传来一声轻轻问候:“包大人歇下了么?”
包拯扬声道:“卢大侠么?请进来。”
外面人应道:“是。”门吱扭一声响,进来的正是卢方。待要施礼,包拯已摇摇手道:“卢大侠不必多礼,可是白五侠有消息了?”
卢方道:“正是。”说着从袖间掏出一张字条来,恭敬递上,道:“这是五弟差人送来的字条。” 公孙策凑近看时,见是一笔大草,寥寥数字,字迹虬劲酣畅淋漓,字条是写给卢方的,因此也见得随意:“大哥,郡主下落已明,不日即返。堤防小猫。小弟自寻猫去也。弟泽炎字。”泽炎是白玉堂的字,待看见上面两个猫字,知他前一个说的乃是小御猫卫子青,后一个当是展昭,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张字条,倒合他的风格,联想其素日言行,不禁摇头,白玉堂真孩童也。
卢方原是怕包拯怪白玉堂擅自行事鲁莽的,见包拯看向自己,忙敛神道:“包大人,五弟莽撞……”却被包拯打断,包拯站起身来,疲倦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郁,摇摇头道:“不然,白五侠断不会不顾大局,展护卫果然是有危险了。”
包拯思量一阵,愈觉忧虑,白玉堂的字条虽是没头没脑,细细一想又清清楚楚:郡主无忧,方能放心寻访展护卫下落,或许他得到展昭什么消息。却不知提防卫子青所为何来?目光最后落在桌上的两只短箭上,“卢大侠行走江湖,可曾见过此等伤人暗器?”
卢方白日见刘清正等带了尸体回来,猜想必是重要物证,因此丝毫不敢大意,仔细看了一阵,忽然对着短箭用力一拗,嘣的一声脆响,短箭竟而断为两截,再看断口处,正是公孙策所见环痕处,断箭内里却是内凹进去,想不到细细圆箭竟是如此精心刁钻之物,灯下看时,凹槽之内尚残存些许粉末,卢方又凝眉一阵,方慢慢道:“草民行走江湖三十载,从未见过此等暗器,似乎并非中原所有,依情形看或为功力深厚的高手以内力激发出去打散药胆,毒药遇血即溶,故而致命。”沉思片刻,忽而想起一人:“卢方曾听内子提起一人,此人乃是一位制毒圣手,牵机一毒至今无人可解。不知为何远避北疆,从不涉足中原。”公孙策道:“卢大侠说的可是司马无名?”卢方道:“正是。”
公孙策默默道:“学生也曾听过此人,此人生逢乱世,胸吞日月,乃是一位不世奇才,连连败给一位高士,就此隐居北疆,若活着,当有一百四十多岁了。”包拯虽不知这许久江湖传闻,但牵机却是宫廷之秘,推算太宗皇帝而今,确然已近百年。卢方微觉失望,不甘道:“请大人允准卢方送回陷空岛叫内子一验,或能有些许线索。”
公孙策也道:“展护卫三年前曾去过北疆,等展护卫回来,或许能有些头绪。”
卢方小心收了药粉,告退出去。公孙策送卢方出去,回来见包拯仍旧立着,道:“大人,夜已深了,早日歇息罢。”
包拯道:“本府睡不着。”公孙策知他忧心展昭,道:“白少侠已然去寻了,大人还要宽心才是。”
包拯道:“本府动身前同相国寺方丈那里为展护卫起了一卦,公孙先生看看实吉是凶?”
公孙策看那卦乃是一只太公遇文王卦,卦词写道“当春久雨喜开晴,玉兔金乌渐渐明。旧事消散新事遂,看看一跳遇龙门。”不由喜道:“大人求的,乃是一支吉卦,太公道号飞熊,展护卫表字熊飞,恰应此卦,况且这玉兔金乌,可不正应旧事消散,却不知这新事所指为何?”
“本府初时亦作此解,细细想来似乎确然不是,当今天子盛名,展护卫圣眷正隆,为何又求得一个太公遇文王之卦。本府自来不信问卜之说,这卦象之中似乎暗含玄机。”
公孙策心中格登一下,慰道:“大人多虑了,展护卫武艺高强,不是常常逢凶化吉么。这次必然也会平安归来。” 包拯一时没说话,似乎有点艰难地踱到窗前,象要穿透窗纸似的望着外头,许久才喟然一叹,道:“但愿是本府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