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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心的伤痕 ...

  •   此刻尚愁鸢瞧着高照晚的模样,心里忽然有些苍凉,是自己把她变成这个模样的。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掌心的疤痕深深,究竟是什么驱使众生,在这茫茫人世朝着毫不相干的人露出森然锯齿?

      众生痴缠,众生迷惘。

      “你这小子休想活着回去!”高照晚踉跄着倒退几步,长剑在手横在眼前,剑身上映着寒凉月光。

      季如狐眨眨美眸,丝毫没把眼前疯疯癫癫的女人放在眼里,他把手里轻纱随便一丢,微笑道:“说大话,也不摸摸你长了几个脑袋。”

      高照晚长剑出手往季如狐心口处送去,她恼羞成怒所以一出手就是狠厉的杀招,墨衣深袍翻飞似乌云,月光洒落在她疤痕深深的左脸上。

      两剑相接声响刺耳,季如狐漫不经心的瞥向后面枯枝雪堆处,目光如水般流淌。

      黑暗里尚愁鸢立刻捂脸低头,不要出卖我,不要出卖我……

      季如狐轻笑一声,足尖轻点踏雪无痕,月白袍子一拂纵身上了小亭子顶上去,他目光瞥向一旁说:“后会有期啊,美人儿。”

      这话音一落,下面高照晚停在耳朵里便当成了莫大的讽刺,她亦提剑追了上去。长剑锋利直指前面季如狐心口,可那狐狸滑得像泥鳅一样,脚底抹油纵身大笑着逃开了。

      尚愁鸢垂下眼帘,心底松了口气,瘟神终于被引走了。

      真是难得,那狐狸居然也会大发善心,没有将自己卖了。

      “雪地里凉,年轻人你何不出来坐?”沉沉声音响起,醇如美酒,必是陈年佳酿还未开坛酒意已然飘香十里。

      尚愁鸢霍然跳起来,刚才光顾着防备高照晚,她倒把这个刘允之给忘了。尚愁鸢拍拍身上的雪,冲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

      “原来是个姑娘,还是个不多见的美人,难怪刚才的小伙子为了伊人那么拼命。”刘允之如是说。

      尚愁鸢讪讪一笑,季如狐会怜香惜玉?别开玩笑。

      月光洒落,刘允之玄袍金线绣着对龙图纹,白净面皮几缕墨髯,估摸年轻时也应该是个儒雅的美男子,可当尚愁鸢对上他的眼睛,却愣住。

      那双眼如他的声线一般,沉沉如幽潭,悠悠似陈酿,既有冷静沉定的力量,好似安息香袅袅从铜纹兽口中吐出;也有暴虐残忍的冷光,好似荒野里奔袭流窜的兽巨齿森然,永难被驯服。就好像这个人前一秒还满口仁义道德高贵雍容,后一秒就可以笑着把尖刀送入敌人的胸口。

      忽然,尚愁鸢握紧了拳头,一丝凉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她起了杀意。

      见她如同小兽一般不安烦躁起来,刘允之嘴角笑意扩散,他一双深深眸子燃起微光如焰,他对尚愁鸢说:“小姑娘,你认为你杀了我,还能活着离开么?”

      尚愁鸢一凛,宛如有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泼到脚。在前往东唐帝京的路上,他们在夕颜山下遭遇伏击其背后的主谋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西晋王刘允之。

      此刻万籁俱静,唯有月光脉脉,倒是个杀人埋尸的好时候。只是谁杀谁就不一定了。

      尚愁鸢浅笑盈盈,说:“谁说要杀人了,我平生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了。”

      对面的人轻笑出声,点点头说:“对对,姑娘家就应该好好呆在闺阁里,在寻觅个好郎君,终生有托。”

      刘允之虽然是笑着的,但无形中却给人以压迫感,这人武功未必了得,但是从头到脚无不充斥着危险的气息。

      这人,危险,比那和尚还要危险。

      “王爷管的未免也太宽了,我不过是个过路人而已。”尚愁鸢一抱拳,浅笑盈盈,然后转身就要离去,“所以,后会无期。”

      尚愁鸢恨不得马上从这人眼前逃离,她极力不表现出任何恐惧的神色,脚步尽量放得平稳些,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窸窣声宛如催命符一般。

      这人一定谨慎多疑,他的手下说不定就埋伏在周围,就等着刘允之一声令下取自己性命。可尚愁鸢又在袖子底下摸着那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利刃在手,以她的身手一击就可以取了刘允之的性命,如果他死了,刘玄素便少了个极大的威胁。

      这可如何是好?

      “慢着。”后面刘允之的声音响起。

      尚愁鸢心中一紧,停下脚步,此刻夜风吹来,她的指尖冰凉。

      “怎么,王爷还有什么见教?”她微笑着转头,脸上不着一丝惊慌,素脸如玉,眉眼依依。

      “本王看姑娘这样打扮,倒是想起了一位故人……敢问姑娘芳名?”刘允之缓缓开口问询。

      像谁?像秦西离吧?

      尚愁鸢轻笑一声,眨眨眼睛眸光闪动清澈如溪,她柔声说:“我姓尚。不知王爷说的故人是谁?”

      听她这样回答,刘允之嘴角勾起个玩味笑容来,他说:“那便是本王认错了,这位故人是本王的刎颈之交……也不曾听说他有个女儿”

      “那告辞了。”尚愁鸢转身就走,不敢多做停留。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刘允之轻抚手上扳指,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退去。

      秦西离,你这老狐狸还有多少秘密……

      尚愁鸢眼看着离那小亭子越来越远,终于松了口气,那刘允之实在不是个简单角色。

      正想着,忽然她愣住,然后一拍脑门。

      不对劲啊,依刘允之那样的身份如果被人发现跟别国使臣夜半密谈,传出去就是死罪,那他刚才就不会放自己走,除非……除非他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他根本就没带任何护卫。

      可是刘允之又为何有自信单独约见高照晚呢?不怕她对他下手么?

      又或许是他手里有高照晚或者高家什么把柄不成?

      尚愁鸢轻咬嘴唇,一跺脚转身又原路返回去。

      月下孤亭别样凄凉,尚愁鸢轻轻呵手呼出一团暖气来,东唐的冬天比南陲要冷一些。

      果然,刘允之人去无踪。

      尚愁鸢恨恨的跺脚,果然上了他的当!那刘允之故布疑阵将自己支走,然后逃之夭夭了,方才自己明明可以手刃那老家伙,为刘玄素除去一心头大患。

      忽然她耳侧剑风一动,尚愁鸢察觉到连忙转身躲闪,乌发轻甩过耳,被剑锋斩断一缕。

      “高照晚!”她转过身来。

      对面的女人玄衣肃穆,眼角眉梢却带着狠厉之色,她轻声说:“终于让我找到你。”

      方才她追季如狐去,无奈少年轻功过人还丢了她一脸雪,回来后看见刘允之他却告诉自己守在这里,来者格杀勿论。

      竟让她在此遇上她!

      尚愁鸢一凛,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她恐惧着,恐惧的根源并非来自眼前这杀气腾腾的女人,而是刘允之。

      他诓走自己,现在又算定了自己会去而复返。

      好、好个刘允之!

      尚愁鸢冷笑一声,道:“高照晚你可还记得,你还欠着我一鞭子呢,这次,是划在左脸上还是右脸上呢?还是右脸吧,对称些才美。”

      “你这贱人!”高照晚怒火冲天,长剑直冲冲过来。

      尚愁鸢闪身躲避,她的冷笑凝在嘴角,白袖一翻如浮云万里挡开高照晚凌厉剑气,她足尖轻点在对面女人的肩膀上,踹得她踉跄几步。

      “左门主,你的武功倒是长进不少。”她轻巧一笑。

      高照晚听到这个称呼忽然间脑袋嗡的一声,她持剑的手微微发颤,高照晚还记得第一次少女时候场景,那也是个寒冷冬日,尚愁鸢眸光清浅像只幼猫,羞怯不安却足够乖巧。

      这是目高于顶的高照晚第一次注意到她,当时,尚愁鸢不过是个凄苦无依的孤女罢了,卑微如尘埃,根本不值得系出名门的高照晚垂首。

      如今月色朦胧,勾勒出斯人妩媚轮廓,她终于长成了,出落得媚色冶丽。如今,少女却对自己浅笑着,眼底满是嚣张和冷漠。

      她是什么时候蜕变成这个模样的?又或者说这才应该是她本来的姿态,什么乖巧温和羞怯统统是伪装,卸下了面具的尚愁鸢亦冷如寒冰,狠如蛇蝎。

      “只可惜,要对付我,还是不够的,”少女的声线冷漠异常。

      尚愁鸢脚步轻盈闪身近前,一掌击在高照晚肩膀上,下一秒匕首出袖正抵在高照晚完好的右脸上。

      月光下,女人的右脸光洁白皙如玉,美人颜如玉,独独为造物者所钟得了这么一副美丽皮相。

      “不……”高照晚一双美眸瞪大,空洞而无助,绝望如同海水涨潮一般无情漫上来。

      尚愁鸢浅笑着望着眼前女人,此刻只要她腕上再稍稍一用力高照晚右边的脸就也毁了,可她忽然反手一掌将高照晚拍出去,冷然开口道:“回去告诉姜拂灵,我跟她还有很多旧事没有算清呢,叫她等着我。”

      尚愁鸢将匕首收回到袖子里,微笑看着眼前一脸恍惚的高照晚。

      而高照晚擦去嘴角血迹,长剑还鞘,恨恨说:“终有一天,你会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尚愁鸢,我高照晚与你,不死不休!

      月色清明,尚愁鸢垂首望着自己掌心疤痕深深,忽然她背上那已然愈合许久的伤痕,此刻好似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好像有些伤口明明已经愈合了,疼痛却永远留在了人的心底,挥之不去。

      尚愁鸢轻笑,说:“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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