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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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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人若多情必伤情,蜡炬成灰心燃尽。
白羽丹心里一直反反复复的念着这两句话。
这是当年箕伯离开的时候,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的自己还不懂,为什么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箕伯,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箕伯是飞廉大人的弟弟,比自己大200岁。
那年自己来到风神殿的时候,箕伯也不过就比自己高一个头而已。
那时的箕伯顽皮好动,经常嘲笑飞廉大人,孩子气十足。
可是仅仅是100年以后,长大的箕伯却连性格也变了。
沉默寡言……精神恍惚……
楚夕说,箕伯恋爱了……
却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那时自己不懂,为什么仅仅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可以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
既然不该爱,不爱就是了。
可是直到现在,自己才懂箕伯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会变得那么厉害……
很多事情,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例如说心中那份不能说的感情,例如那永远没有结果的爱恋……
人若多情必伤情……
多么形象而又生动。
不该的。
在错误的地方,遇见错误的人,作了错误的事,错误的无怨无悔。
箕伯终究是逃了,逃离了那个人,以为从此就可以摆脱一切。
白羽丹有时候觉得箕伯是幸福的,至少他可以逃开,虽然不一定可以逃得掉。
那么自己呢?
“蜡炬成灰……心燃尽……”白羽丹自嘲的念道。
“嘟嘟嘟。”白羽丹的门被敲响。
“什么事?”白羽丹有气无力的问道。
“嘟嘟嘟。”仍旧只有敲门声。
白羽丹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的瞬间,一个人冲进来,紧紧抱住了白羽丹。
白羽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却闻到了那个人身上的,风的味道。
白羽丹突然感到自己的喉咙好像堵住了一样,连声音也哽咽了。
“箕……伯?”他颤声问道。
那人将羽丹抱得更紧,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说道:“是的,羽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白羽丹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沿着自己的脖子流进了衣服里。
他反手,紧紧将箕伯抱住。
泣不成声。
飞廉正要去找羽丹。
昨夜通宵批阅公文,眼睛胀痛得厉害,想要问问羽丹有什么好的药。
却不想还没进门,就看见羽丹和一个男子紧紧拥抱在一起。
没来由的,飞廉感觉自己的心里堵了堵。
结果,却从羽丹的口中听到了一个让他血液沸腾的名字。
箕伯……
那个离家出走400年的弟弟……
飞廉紧绷的心突然放了下来,眼眶不由得一阵湿润。
“嗯哼!”飞廉清了清嗓子,“羽丹啊,我说你在外面有男人了吧?竟然当着我的面和他抱得这么紧!”
白羽丹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的那一刻,连忙慌乱的松开抱住箕伯的手,尴尬的站在一边。
就像一个偷情的小媳妇被丈夫抓了个正着一样。
明明我和箕伯没有什么……
箕伯难得正和羽丹久别重逢泪满襟,却突然被一个不识趣的人打断,心里难免十分不舒服。
“我说你这个笨蛋每次出现都是给人扫兴的吗?!”箕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飞廉,气得满脸通红。
“我的小箕伯?!” 飞廉故作惊讶状,一把冲过去把箕伯拉到怀里又揉又拍,“我可爱的找不着家的弟弟阿~~你总算是想起你这个寂寞的哥哥,愿意回家来了?”
箕伯被飞镰揉得满脸黑线,正要爆发,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飞廉大人,你怎么公文还没有批完就又跑出来了?还不快点……”楚夕远远的走过来,生气地说道。
还没走近,楚夕就感受到了一双冰冷的视线。
楚夕的心凉了一下,头不觉往羽丹的房间偏了偏。
一个火一般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拖着不明所以的羽丹,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那是……”楚夕僵立在原地,感到有冷汗不断的从额头冒出来。
“箕伯回来了噢~”飞镰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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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丹给箕伯倒了一杯桂花茶,坐到箕伯对面。
箕伯抬头看了看花园里还没有开花的桂树,轻轻叹道:“你还是那么喜欢桂花茶?”
“今年的桂花还没有开,所以泡茶用的是去年晒干的桂花,可能味道没有那么好。”白羽丹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变。”箕伯端起茶杯,浅浅濯了一口。
“不,变了。”羽丹放下茶杯,“看不见的很多东西……都变了……”
箕伯皱了皱眉,突然将手覆上了羽丹的额头。
“你……做什么?”白羽丹突然觉得身上毛毛的。
“我进门的时候,听到你在念诗。”箕伯说得意味深长。
“那……那又怎么样?”
“你念的是‘蜡炬成灰心燃尽’。”箕伯挑了挑眉毛,“这是我走的时候对你说的吧?”
“是啊……怎么了?”白羽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莫不是他看出什么了?!
“白羽丹,你实话给我说了,”箕伯凑到白羽丹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绑在眼睛上的绸带,“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白羽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了两颊深深的酒窝。
“要你回答问题,没要你笑!”箕伯被他笑得全身发毛。
轻轻拉下箕伯的手,羽丹强忍着笑说道:“箕伯大人,我还以为您出去一趟回来能够成熟一点,没想到,您还是那么孩子气。”
“你这是褒我还是贬我呢?”箕伯被说得很不服气。
“嗯……是褒。”羽丹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人还是活的单纯一点比较快乐。像箕伯大人这样的,是最好了。”
“白羽丹,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奇怪了?”箕伯的脸皱到了一起,像看到怪物一样盯着箕伯。
“……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羽丹低下了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箕伯大人走了以后,仿佛身边的一切,都随着箕伯大人的改变而改变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什么都没变吗?怎么这会又说我变了?”箕伯被羽丹说得一个头两个大。
羽丹笑而不答。
“白羽丹。”箕伯趴到石桌上,叹了口气,“我有时候在想,我要是爱上的人是你就好了……”
“如果很多事情能够随心所欲的话,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情无可挽回了。”白羽丹轻轻笑了笑。
“我怎么觉得你的口气简直就像活了几万年的老儒生一样?”箕伯斜着眼睛盯着白羽丹。
“不说我了。”羽丹将身子正对箕伯,“既然回来了,箕伯大人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吗?”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不希望我回来一样……”箕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的确是不希望箕伯大人回来的。”
“为什么?”
“因为箕伯大人那段时间的样子……让人看了很难受……”白羽丹叹气,“我宁愿箕伯大人在外面自由自在的活着。”
“你不是看不见?”箕伯瘪瘪嘴,却最终化作一缕幽叹,“心被绑住了,逃到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理由?”
“不。”箕伯握住羽丹的手,从牙缝里挤道,“我那个笨蛋哥哥招亲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按照风族的习俗,族长成亲的时候,所有的成员都应该出席的。那个笨蛋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好歹算个风伯。我作为他的弟弟,没必要躲起来丢他的人。”
“飞廉大人……公开招亲?”白羽丹的指尖一下子变得冰凉。
“怎么?你就在他的身边不知道?”箕伯奇怪的看了眼羽丹。
“不……倒是提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羽丹抽回手,低头说道。
箕伯的眼神变了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羽丹。”箕伯幽幽唤了一声。
“做什么?”白羽丹抬头。
“我总算找到一个给我垫背的了!”箕伯斩钉截铁的说道。
“什么意思?”白羽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羽丹,”箕伯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两个怎么说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我?”
白羽丹紧紧抿着唇,指尖有些微微颤抖。
“我说那个笨蛋哪点好了?你看上他什么?” 箕伯看他不说话,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白羽丹默默听着箕伯的话,一言不发。
箕伯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说,我那个哥哥,从小就没有什么上得了他的心。亲人也好,朋友也好,爱人也好,好像真的就像风一样,没有什么能够牵绊住他。”箕伯松开羽丹,一个人走到石桌边,“虽然表面上,他对谁都很温和,很在乎,可是真正能到达他心里的人或事,却是极少……我想你和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应当是看得出来的。”
“我知道……”白羽丹轻轻地说道。
箕伯拧着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你不准备告诉他?”最终,箕伯开口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和羽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上来说,两人就像亲兄弟一样亲密。
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羽丹重蹈自己的覆辙……
白羽丹低下头,还是没有说话。
箕伯理解他的心情。
那种很想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却又怕这么做了之后,非但想要得到的东西没得到,反倒把本来拥有的都赔了上去的恐惧……
“埋在心里一辈子,是很痛苦的……”箕伯有些无力的抱住白羽丹,重重叹了口气,“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不会勉强你。不过记住,别让自己后悔。”
“……谢谢……”过了好一会,白羽丹轻轻的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