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二十九章 ...
-
细密的疼痛从前胸传来，后背热得像火，最开始的时候，疼得像刀割。
一阵脚步声后，又过了很久，上半身被轻轻扶起来，半支持地半禁锢着她。
翅膀被拉开，移动的每一下都是阴冷的痛。翅根和翅尖被两边握住，一声轻响，极巧妙又极无情的，超过负荷的疼痛让神经都迟钝了半秒。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连绵不绝的清凉附上来，如镇压痛感的冰。她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完全做不到。恍惚不知多久之后，羽翼流过的法力已化为春水流过的温凉，就连之前困扰她的燥热也减轻了。
“她的翅膀已经修好。”
……
“说谢的是我。她是我的部下，其他事情我管不了，这点儿用处还是有的。”
……
“嗯，我相信殿下不会因之前的事有什么偏见。天使成年，总归不是小事。多谢殿下慷慨，请联系安杜尼勒，我会让他来接她的。”
房门关闭，四周又恢复静谧，很适合继续睡下去。
成年么？她模模糊糊地想。
第二天阿卡亚
“亚，亚维娜？”
塔米撒亚下巴都合不上去。
依然是褐色披风，一袭白袍，随着对方再次长高居然穿出了高挑出尘的感觉。蓝色调的头发比以前更长，一直垂落到腰际，流转着淡金琥珀的辉光，如阳光透过云层照亮的那种碧蓝天幕。浅褐的眼睛在极处转为深邃的暗金色，明明微笑着，那理性到疏离的光芒不曾减淡半分。
辉煌厚重，那是与剔透清冷不同又互补的两种美。
抛开别的不提，他好像突然有点儿明白，所谓娜娜在梅丹佐那里得宠是怎么回事……
“哟，团长变漂亮了嘛。”
浅褐眼睛的主人宽容又无奈地看拉米勒一眼。
她自己看镜子的时候都有点儿恍惚，据安杜尼勒说，天使成年代表灵质的稳定，越高等的天使可能带来越大的外貌变化，连带气质的修饰和转变也是有可能的。
“咳咳。”安杜尼勒在一群木鸡中咳嗽一下，“总之就是这样了。成年伴随的焦灼和低烧会持续一周到一月，亚维娜算很好的情况。”何况之前还去领了刑……顶着阿卡亚军团诸位炽烈的目光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连那位殿下也会通融的吧。“很遗憾让诸位久等，好在有惊无险。此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安杜尼勒伸手变出一枚黑白泛红的鸡血石印章，“经过近一年的观察考虑，泰瑞尔殿下已经决定任命塔米撒亚为新阿卡亚军团长，拉米勒为副团长，西凡.德别尔为第二副团长，其余各有升迁，亚维娜阁下回归军团编制，等候下一步任命。”
“放心吧。”他说，“正式的任命会于年底之前下来，塔米撒亚团长请先接印吧。”
塔米表情变幻了一会儿，终于严肃地前踏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接过印章。
安杜尼勒拍一下他的肩膀，“过去的阴霾都已经扫去，我终于可以卸下重任，殿下也可以放心许多了。”
塔米撒亚点头致谢，并随着安杜尼勒简单宣誓。
亚维娜想起泰瑞尔殿下托安杜尼勒转达的话，留恋、感佩、欣喜、歉意，不一而足，明年春天她会转去梅丹佐殿下的新三团，和以西结做同僚么？希望，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吧。一定是。
她扣动一下指尖，在第五天养病期间随信寄到的塔罗牌，提着灯笼垂目前行的隐者。从老者变为蓝发闭目的女性，这是，她？
女祭司哈玛莉耶尔殿下，歌丽亚的养母，特地给了这样的牌，你对我又有什么期望呢？
“亚维娜，”已经收起印章塔米十分奇怪地笑了一下，连带其它两位也围过来，“其实……”
“其实我们报名了今年诺玛的秋赛，”拉米勒抢先接过，“就在下周哦，到时一起去吧。”
“是嘛，反正你又算我们军团了人了，随便安排你个位置，就作战术顾问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下周？下周三么？我记得前几周你们明明没动的样子啊，就这样去来得及准备么？”
“准备个毛线！”
拉米勒也跟着塔米的话笑眯眯，怎么看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后来，随着阿卡亚军团在当年的秋赛上获胜，这话就成了经典，知名度堪比那句“前几秒可以选讨厌的先杀”。
第六天诺玛
随着连续晋级，竞争已经到白热化阶段。
半空中雷光闪过，范围不大但极巧妙，在空中翱翔的机械龙就如失控般转了半个圈，斜栽到对方的防区里去。
胜负已定，上届冠军爆了惊天冷门，杀入八强倒在了四强的门槛上。
亚纳尔面无表情，这种胜负就跟游戏一样没什么可关心，可是，既然都看到了，他觉得吧，要不要还是偶尔给凯拉.月桂放个假？至少他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学下符文，而不是把这么重要的核心部件外包的！
接下来，高等迟滞魔法，迷途之阵，宠物满天飞，元素诅咒，水神怒吼……他都觉得无力吐槽了。
惊心动魄的决赛之后，红青蓝褐金五色玫瑰旗飘起，背景音乐直接挑了阿卡亚的竖琴主题曲，城中颂。
一同站起来，亚纳尔终于忍不住对右边的加百列说道，“我都看不下去了，这次又是梅丹佐！”
高妙丰富的乐音中，加百列目光直视前方，安抚道，“他向来志在必得。亚尔，你总不会比然德或尤利更沮丧吧。”
那是。一想起然德基尔的囧脸他都心情舒畅了好吧。明明亚维娜最卓著的是地系，连拉带削都不管用，最后居然还是被梅丹佐好好地拉拢过去，连带防御军团超过一半的拥戴。当然，他输得不冤，无论从哪个角度！
至于乌列，尤利耶儿，再次确认他不是有虐待狂就是有自虐倾向，在另外的角度，他连哀悼都替他省了。
第五天湖区
微风吹过，碧绿清澈的溪水波光粼粼，对岸的红叶层层浸染，大雁在天边排队飞过，呕哑着惬意的嘶鸣。
梅丹佐戴着宽边呢帽，上面插着低调的长尾白羽毛。卡西尔已经无聊地躺在远处草地上睡觉，以西结还在跟扭动的虫饵奋斗着。
“这个季节白鲟鱼和刺皮鱼都没有，更不要说帝王鲑鱼和珍宝斑马鱼了，不过可以期待红腹鳜鱼或螳螂虾，秋刀鱼果腹也不错。咦？是翡翠肺鱼！”
梅丹佐极熟练的一提杆，收线取钩一气呵成。
手掌大的一尾，背鳞是翠绿幽蓝的颜色，鳍根发红，极为瑰丽 。
“好好看，殿下它有什么用？”
“味道一般，你要喜欢拿回去养。”
“殿下饶了我吧。”喂鱼？她不饿死已经是奇迹。
梅丹佐好笑地接过桶，一翻把鱼再放回去。
基本上，从钓鱼这种事就能看到梅丹佐的实用主义心性，什么好吃留什么，哪怕最普通的鲫鱼，能看不能吃的一律不要。
“殿下呀，以西结发挥得有点儿过，他要不说那句要我接替他，以我的脑子估计一时还想不到。”
“嗯？”鱼竿抖了一下，眼看要上钩的一尾红鱼一甩尾巴走了。
“那位殿下渗入的人脉只有在卡夫其尔那里，以西结走后，耶流团长完全控制不住局面，让卡夫其尔以为有机会。甚至最开始的时候，只要对泰瑞尔殿下并团不加提醒，就可以坐看我的情势更加恶劣，从而不得不做出选择。”
寂静和沉默，殿下僵坐在那里，只有帽子上的羽毛还随风颤动着。
突然，哗哗水声搅动微风花影。
鱼竿猛烈抖动，简直要脱手而去。顾不得思考措辞，梅丹佐直接上双手，站起来一拉。半臂长的黑鱼疯狂地来回游走，像一面招展的军旗。
动上了绞轮，他飞快收线，然而离得越近力量越是疯狂，他逼得一个不稳向前踏出一步，半脚踩进水里。
一个雷劈下去，溅起丈高水花，连他身上都是。
鱼终于不动了，以西结站在旁边，无辜地收回手。
“……你好样的。”
这边厢亚维娜已寻来一个大桶。盖子盖上，肥鱼又在里面拼命蹦，啪啪啪地又溅得水到处都是。
“以西结送回去吧，告诉厨房今天加餐。”梅丹佐低头环视了这一身水，最后视线游离到手里，随手一扔，“还有拿个新鱼竿，这个裂了。”
帽子歪了，帽上的白毛也耷拉下来，一身水珠。
梅丹佐取下帽子，右手随手一抖，又溅出更多水。他终于放弃，席地一坐。
“亚维娜……我承认我装聋作哑坐收渔利，你现在一定就觉得我心机深沉居心叵测……甚至忘恩负义吧。”
其实她突然想说的是，殿下您有时看起来真像孩子似的……
“我觉得吧，殿下不直说有点儿不够意思。可是，您确实什么也没做啊！那里已成是非之地，表面上是争夺焦点，然而以亚兹拉尔殿下的能力，囊括手中是早晚的事情。殿下既然觉得没有价值，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人手窝在那里，何况用人之际，战天使们也需要照顾。至于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明明到了风口浪尖还想站中间，自不量力的，或许是我才是。”
梅丹佐放下毛巾。
记忆中同样平静的褐色眼睛，即使在最混乱危险的风暴中也如平静的阵眼，带着看透的淡漠和隐隐自嘲。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么，唉，婆婆妈妈到连自己都看不下去，让两边都觉得碍眼是早晚的事情。
老师……
眼前突然觉得重叠起来，哀而不伤的眼神，虽然容貌不同，但那静谧的眼神其实是一样的，一如过去的光阴中，她沉默地，侧对自己的多次。
他现在终于明白卡西尔所说，老师并不迟钝，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懒得关注，不代表全不懂。
侧头一转，头发的颜色避过太阳直射倏然深起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刚才不过一个幻觉，“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不希望以后有芥蒂啊，以西结也是。其实那个时候，梅莉塔娜挥手过来的时候，我就羡慕得不得了。我这样说，殿下不会觉得太轻浮吧。”
“不会！自己人才不需要藏头露尾。我很高兴你的坦白。”
“老师？”深棕漆的鱼竿缠着一圈圈整齐的渔线伸到跟前，以西结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儿颤，“鱼竿拿来了。老师您和亚维娜再钓下就好，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厨房晚上吃什么！”
个混蛋……搞了半天他弄不清楚还有鬼了！梅丹佐在心里吼，都多大了闯完祸就知道跑，难道你不是刚从厨房来的么！
亚维娜从草地上捡起鱼竿，轻轻放到他手里。
“天气真好，难得殿下兴致不错，再钓一会儿吧。”
“……好。”
又是一轮穿饵，牵线，甩竿。
“亚维娜能帮我再洒一些游饵么？”
“是这些？”
“嗯。”
“你要是有兴趣，等一切平静下来，叫上以西结犹费勒卡西尔拉斐尔，甚至邀请米迦勒加百列殿下，亚纳尔是垂钓高手，要是有兴趣他也一起。大家可以去红海钓海龟。”
真的会有感兴趣的么？话到嘴边她还是说了声，“好。”
波光粼粼，卡西尔继续假装眯着眼睛。
他自然是乐于看梅丹佐的囧样，乐于看他褪下面具，特别是被克拉丽蒙殿下煞到的表情。
迷迭纪的某个创|世日，父神的声音终于恢复正常，四大天使赶制了一月的魔法烟花在空中绽放，梅丹佐放的鸽子被克拉丽蒙加了嘲讽效果，在圣殿前蹿得鸡飞狗跳，全七天的六翼天使都知道天界第一术士收了新弟子，他正努力收回它们，以免圣浮里亚开放后闻名到整个天界。
五彩的光雨在空中挥洒，早到的天使将广场上最大的喷泉一圈坐满。灰亮的天空中，狮鹫和龙的坐骑缓缓飞过巨大的魔法图案。瑟薇偎依在尤利耶儿怀里。米凯尔骑着他的红龙，堪堪撞飞亚纳尔的冰雕一个角。他一个急刹车，龙又把梅丹佐的鸽子吞一只下去。拉斐尔的竖琴震到地上，负责管场的沙卡利曼耶尔瞪圆了金色的眼睛。
他手拿着彩带包裹的花束和麦穗，幸福地焦灼着。
淡金的发闪过，老师拉结尔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迷迭香，Rosemary，分族时代最鼎盛时期的回忆和芬芳。
没有送出去的花随着爱尔麦蒂的死而枯萎，逝去的恋慕如此。
那么，逝去的时代呢？
梅丹佐啊，衷心希望如你所言，就连这预兆，我也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本部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