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的罚单》小小愚者

80、结局（上）

　　清晨的傲王府依旧沉浸在昨日的喜气中。

　　主厅内，三对新人向端坐上首的傲王、傲王妃敬茶问安后，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小絮想起还在撩花斋的小栀，定是还在牵挂着王府的情形，寻了个理由想走，却被姐姐、傲王一家盛情留住。狐儿只得先行回去，说是斋内还有一些事务处理。

　　狐儿才走，主厅里站定一人，此人气宇轩昂、俊美非凡，眼中却布满疲惫。即便站在出色的傲王一家中间，也是淡定出众。

　　“在下心愿已了，特来向傲王与王妃辞行。”

　　傲王不语，傲王妃连连挽留，可男子去意已决，作势便要离去。

　　“皇兄！”已是将军夫人的弥月公主忽然喊了一句，换来小絮不可置信的震惊。

　　“啸月已是一介逍遥王，弥月喊我哥哥便是，莫要再喊错，惹人笑话。”男子宠溺地摸了摸弥月公主的头，“弥月也即将为人母，要孝顺傲王和王妃，好好照顾蓝将军和孩子。”弥月公主闻言，抹了眼泪，“哥哥，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就在男子即将迈出主厅的一刻，“等等！”从震惊中理清思绪的小絮大喊，“你是啸月国主擎啸月？！”

　　“是前国主，现今，在下只是一个无权无责的啸月逍遥王。”擎啸月头也没回，正准备离开却被小絮一把抓住了手。

　　“那在啸月国大婚的是不是你？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来这里干什么？！”小絮愤怒的口气和连连质问让主厅里的其他人都出声制止。

　　擎啸月打量着小絮。

　　“小絮，柳飞絮。是我的弟弟，是小栀的好友。”飘儿解释着，擎啸月的脸色也舒缓了一些，只是在听到“小栀”两字时，脸上划过深深的沉痛。

　　“啸月，留下来一家人吃个午饭再走吧。”久未开口的傲王一句话让擎啸月脸上多了一些激动，人也回到了主厅内。

　　“小絮，啸月也是自家人，你莫要大惊小怪。”身为当朝宰相的蓝天雅轻声斥责着小絮，“当初小栀不幸离世，啸月独自在痛苦中煎熬了数月。数月过去，在安排好国事后啸月退位给了他的弟弟，自己只身来到逐日。全然不顾自己昔日帝王的身份和尊严，保护当时已是四面楚歌的我们一家人，这份真情与恩情，是我们傲王府上下都感激与珍惜的。”

　　小絮的手激动地抖着，想说却没有开口。

　　“天雅，谈不上恩情，我只是兑现自己的承诺：照顾好她爱的所有人。看着傲王一家人如此幸福，相信栀儿心愿也了，我也就此离去，寻个地方，等栀儿来兑现她的诺言。”擎啸月说话时表情闪动了几回，说到最后，脸上多了一点点期待。

　　“小栀不会回来了，你不要……”

　　“人挚！”蓝将军呵斥住三公子，“我知道，你依旧记恨于我。当日若不是我，小栀不会……我只想告诉你，我会照顾好弥月。而你，也是能给小栀幸福的人。”

　　主厅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每个人脸上都有沉痛在蔓延，唯有小絮，越加激动。

　　“啸月，我从未把你当做君王，你只是我爱女的爱人，爱女的夫君。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多想想我们这一家人，有空就来看看我们。王妃总是惦记，总是说希望你住下。”傲王的又一番话，让擎啸月动容，答应留下来吃午饭。

　　飘儿发现了小絮的不对劲，仔细探查，发现小絮一身的汗。

　　就在小絮作势要退下去休息的时候，蓝管家进来禀报：“王，门外有一位小公子求见小絮公子。”

　　小絮立刻想起为仁，可此时为仁不陪着小栀来找他干什么？难道……小絮起身就往外跑去，他惊慌失措的表情让厅内的人皆是吃惊。

　　还没到门口，由远而近的吵闹声传来。

　　“我立刻就要见师叔！你们谁再拦我我就不客气了！”

　　蓝管家一脸无奈：“这位小公子说了一声就往里冲，他说是小絮公子的朋友我们不敢怠慢，估计是一路闹了进来。”

　　为仁看见主厅里一屋子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推开身侧的两名侍卫，怒气冲冲地冲进主厅，毫不畏惧的瞪视屋子里的人。在目光扫过莫然时，眼里全是厌恶，莫然低下了头。

　　“小仁怎么来了？”小絮见情势不对，一把拉住为仁安抚。

　　“师叔，师傅不见了！我醒来发现被师傅点了穴。我找了好久，找了很多地方，怎么找都找不到，师傅，师傅她……”为仁说着就哽咽起来，又想起现在的场合，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是没有办法这才冲进了王府。”

　　小絮的表情瞬间崩盘：“不见了？！人好好的怎么会不见呢？莫不是……傲王，王妃，故友不见，小絮要先行告退去寻找，今日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

　　“小絮的故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是何样貌，又是因何不见？”飘儿拦在小絮面前，“小絮你且说个明白，我们也好帮你寻人。”

　　小絮一脸的悲痛和隐忍，摇了摇头，拉着表情僵硬的为仁往外走。

　　“慢着！”开口的是王府三公子蓝人挚，“小絮，你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你为人善良耿直，又是我王府的座上宾，难免有人觊觎于你。”说着，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在王府内横冲直撞的为仁。

　　“胡说八道！”被蓝人挚的目光和言语激怒的为仁愤怒地挣脱小絮的手，指着蓝人挚，“你以为你是谁？敢羞辱我师傅？！我师傅比你们都伟大！我就为师傅不值，她为你们牺牲这么多，如今她有难，你们这些人……”小絮一把捂住为仁的嘴却被为仁咬了一口。

　　“我告诉你，没有我师傅，你既站不起来，也离开不了迷星，更谈不上逍遥快活！”

　　蓝人挚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主厅内的众人也因为仁的一席话吃惊不已。

　　“小公子你知道的事真是挺多的，何不向我们说说你那位伟大的师傅？”蓝天雅若有所思地看着为仁，“或者你告诉我，你是什么人？”蓝地皓已经靠近了为仁，只两招，为仁便被他制住了。

　　“你干什么？！”

　　“蓝将军，不要为难小仁！”

　　“此人虽是个孩子，不但知道的太多，而且从他刚才进门开始，对我们就不甚客气。尤其是他看弟妹的目光，不能放纵他就这么走了！小絮，你且慢一步行动，待我们分析清楚事实再去不迟。”

　　为仁踢打怒骂，可是丝毫没辙，开始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师傅，我的师傅！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们会后悔的，不救我师傅，你们会后悔一辈子！”

　　蓝天雅和飘儿拖住小絮，王府的侍卫架住为仁。此时，莫然跪了下来，哀求傲王。

　　“爹，莫然不孝，此人确实与莫然有关。莫然早知小公子的身份，没有如实禀报，还请爹降罪。请爹放过小公子吧。”

　　傲王看着跪在地上的三媳妇，没有说话。

　　莫然见为仁就要被拉下去了，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努力平复地说着：“小公子名叫方为仁，是现任迷星国君方逸怀的独子，迷星国的太子，更是未来迷星国的国君。”

　　在场的人皆是一震，包括小絮，看了眼为仁又想了想最近的事，恍然大悟。

　　“国君与太子殿下多番相助人挚和莫然，若不是有太子殿下刚才提及的师傅，我们也不能安全回到逐日。恳请爹原谅太子的无礼。”

　　“既然多番相助，为何看你的眼里都是恨意。”蓝天雅示意侍卫松开为仁，为仁瞪着莫然，一脸的不屑.

　　“太子的师傅，莫然也见过几回。只因她也中了迷星国师密毒，太子请我为她诊治。可惜这位女子已自行服食迷星国师的另一种毒药，加速了毒发的速度，莫然并没有医治成功。若再有一月，莫然相信可以为她解毒。”

　　“那便是有助于其师傅，虽然你们以前是主从关系，可如今，你是我蓝人挚的妻子，傲王府的三少奶奶！这位太子小小年纪，心胸狭窄，因自己师傅自行服毒引致解毒失败还要迁怒于人，实在不需要你再为他说话。”

　　“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心胸狭窄？你可知道，你的好妻子为了给你解毒，喂你喝的那些消除毒性的是什么？是人血，是我师傅的血！她骗我师傅说治疗需要放血，其实是带着血来给你解毒、配药！别人不知我还不知？我师傅太为你们着想，明知道你算计她，她还心甘情愿地自动送血！”为仁脸上的怒意更胜：“那日师傅故意气我，我却没走，你与师傅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虽然你没有回答师傅，但我却看清了你的表情。师傅根本就没有一个月的时间等你配制什么解药，说不定此刻师傅已经知道自己不行了，故意离开我们的！”

　　小絮却瘫坐在地上，良久，幽幽地问出一句：“三少奶奶，她真的……连一个月的命都没有？”

　　莫然的头在蓝人挚的凝视里埋得低低的：“以当日情况推算，最多十余日。”

　　“你是说？你让我吃的那些药，都是用别人的鲜血制成的？”

　　“人挚……我……要缓解毒性，必须用身中同样毒药之人的鲜血做药引。起先我想过自己喝毒然后治你，不想此时太子殿下出现，他的师傅身中同样的毒，我就……”

　　蓝人挚扶起莫然，拥住了她。

　　在盛怒中清醒的为仁和在震惊中清醒的小絮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发了疯一样的往屋外冲去，被蓝天雅和蓝地皓拦住。

　　“你们俩要寻人，难道还有比我这个宰相、地皓这位将军的眼线多，寻得快？”天雅拉住小絮，“原来迷星太子的师傅也算是我傲王府的恩人，你把她的样貌模样描述一下，我们定会把她寻出来。她既然时日不多，不忍让你们伤心，必是躲的彻底的。”

　　小絮没有说话，为仁站在那里，注视着正在沉思的傲王。

　　“傲王爷爷，师傅很是尊敬您，我也尊称您一句爷爷。”为仁双膝跪地，凄切恳求，“为仁从未见过如师傅那般完美无私的女子，为仁恳求傲王帮我寻回师傅，用一切办法救活师傅。为仁愿用自己的一切来换！”说完，为仁向傲王磕起头来。

　　谁都没想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迷星太子瞬间会如此恭顺恳切。傲王连忙起身，扶起了还在磕头的那个小身子。

　　“太子殿下言重了，我定当尽力而为。”傲王觉得事情就像一根线，似乎中间有什么牵住不断却被隐藏，看不真切，“还请太子殿下说说尊师的样貌情形，也方便我们寻人。”

　　为仁看了一眼小絮，小絮此刻闭紧了双眼，双手死死抓住飘儿的手。

　　“莫然可知缓解那毒，一般人的毒血是没有效的？”

　　莫然愣了一下：“我也奇怪，怎么太子师傅的血正好可以化解人挚的毒。按之前的情形，必须是至亲之人的毒血才能有此功效。”

　　女子，至亲，保护，近日来的一切……

　　答案在大家的心中渐渐明朗，大家的表情也变幻莫测，直到擎啸月突然发疯一样的从飘儿手中拖出小絮，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是栀儿，是不是栀儿？！一定是她！”

　　小絮眼角滑落的泪水和上下晃动的脖子印证了大家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的答案，可在大家知道答案的一瞬间，无数个声音响起：

　　“小栀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

　　“小栀到底吃了多少苦，到底……”

　　“小栀中毒了？今日……？！”

　　当蓝地皓的话一出，傲王妃一阵晕眩，狂喜与悲痛让她羸弱的身子再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我……喝了小栀的血，我喝自己亲妹妹的血救自己的命！”蓝人挚苍白的脸上印出了泪水，他不停地自言自语，不断地打着自己的腿。莫然想拉他，怎么拉都拉不住。

　　小絮还在流泪，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此刻，他觉得自己很无能，也很无助。

　　擎啸月本想冲出去，却与迎面而来的人险些撞上，瞥见来者怀里那把十分熟悉的剑。

　　狐儿一进主厅，便看见了如此混乱的场面。心里明了的他，呈上了那把剑。

　　“傲王，公主在狐儿房内留下此剑，狐儿遍寻公主，没有踪影。特回来禀告傲王，请傲王速派人寻找公主。”

　　剑在触及傲王的双手时，明显抖了一下。傲王毫不犹豫地拔出剑，剑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麒麟剑……小栀还没死，麒麟剑还有反应！”傲王惊喜地放下麒麟剑，“太子殿下、小絮、狐儿，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小栀的照顾，烦请你们把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个清楚。依小栀的脾气，若想躲我们，必是很难寻的，只有洞悉所有，我们才有寻着她的可能。”

　　“这个傻孩子……”两行老泪在傲王的脸上滑落。

　　擎啸月靠着门廊，双拳紧握。

　　我的栀儿，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如此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