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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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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苑里他们这几个护卫都在小姐的要求下跟着二少爷的几位夫子学习了不少,各有所长,出谋划策根本不在话下。即便是珠儿、翠儿那两个婢女,就算说不上洪涛雄略,但若想与之粗略地谈古论今一番的话,却也几乎是难不倒她们的。
也罢,有谁能想到会有主子出钱将自个儿的仆人当作少爷小姐一般培养呢?
所以外人当然不会晓得,北苑在慕容青丝的刻意经营下早已经「藏龙卧虎」、仆人们个个都能是一笔生意的「决策者」,说不准还只当不时在外奔走的他们不过是帮主子跑跑腿的而已!
至于眼下关于商会的王老爷凑在这种非常时刻登门造访的事,其实不用慕容青丝赘言他亦能猜到王老必定是为了走关系。
「中秋节」毕竟不是一个好藉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此番佳节并非应当「登门拜贺」的时候。
「但凭小姐吩咐。」
跟随她多年,他太清楚她何时需要建言而何时已有了定论。
「就跟他们两家合作,『玉记』负责我们的一切货运,『前锦』负责资金中转。」
「是。」
慕容青丝轻轻靠着椅背,十指于胸前交叉在一起,视线落在书桌一角的笔架上,看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默了须臾,她像是做了决定般转向他,语调极轻且语速飞快地道:「『玉记』这边交给你统管,务必给予他们所能得到的最大利益。」
「这……小姐……」
他想插话,只是被她接下来的交代堵了回去——
「『前锦』的部分我就给王老爷一个面子。你把资金传运的事情转交给子谦,交代他想办法一定要赚竞前锦』的每一分利润。」
「小、小姐?!」
他张口结舌地盯着慕容青丝阴郁的神情。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在生意合作上,她一贯是直来直往,该她赚的她一分也不会客气,该分给别人的她也一毫不会吝啬。像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举动,她向来是不屑做的。
可是为什么……
「很意外?」
望着那双熟悉的清澈却深得看不见底的眼眸,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是命令。」微微眯起的瞳中透出冷意,「你只管照做便是。」
见到她比平时更加冷漠的神情,他忍不住合上了双眼,片刻后,再睁开,回复平常的平静。
「……明白了。」
他知道,小姐的心里有一处阴影,谁都碰触不到。
而她掌权家业的这些年来,一直在策划着什么谋算着什么,或许有些推测,但即便是距离她最近的珠儿、翠儿与他也不清楚其中真谛。
不能为她抚平伤痛,他能做的只有在最大程度上帮助她达到她的目的。
「对了,」此时,慕容青丝的语调突然一转,「最近你有空时多给子谦搭把手,他一个人守备整座北苑想必压力很大。」
「嗯……」
佟清世回答得稍稍有些犹豫。
这一番交待使他不由得想起了略早前在前厅发生的事——她即将成型的……亲事。
招赘。
没错,她是这么说。
可是他好奇她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方才的晚膳恰好结束在这一话题,从老爷惊诧的表情很难看出他的想法,所以她的想法究竟能否实现还未知。
其实,他分明没有询问的身份与立场,可是他仍然无法不挂心。
情感和理智交战,想问,却又难以启口。
然,问了又能如何?小姐终究会有一天成为别人的……
「怎么?有话想问?」
大抵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慕容青丝轻声问道。
「小姐……」
「别这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可以直说。」
这语一落,他只好深呼吸,一鼓作气将心中惦记的事全盘托出:「今天听到说……小姐想招赘?」
「对。」
他嗫嚅的问句换来她干脆的回答,一时间教他接不下话去。
「如何?有什么建议吗?」
「不……不,只是……只是问问。」
「是吗?」
对于他与言辞全然相违的艰涩神情,她不予置评。
「……老爷不一定会同意。」半晌,他挤出一句。
「是啊……」她浅浅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男尊女卑,她若是想招赘,会来入赘的角色可想而知。
然而依照爹宠她的程度,一但想到这一层后他必定不会同意她的选择。除非……
她若能提出很好的选择。
「那小姐……」要怎么办?
话未说完,只见她竟忽地抬起头,直直望入他的眼——
四目相接。
那一瞬间的触动止住了他未讲出的话语。
静默,蔓延在沉寂的书房内。
直到她缓缓再移开视线:「三日内,爹必然会找我商讨这件事。那便是我唯一说服他的机会。」
他仍沉浸在刚才的视线交汇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对小姐呢喃似的低语没有任何反应。
那双眼……
在诉说着什么呢?
心……悸动不已。
「清世。」
「唔……」
「你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呢。」
「……」
心中一震。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深虑,就怕是自己想得太多。
只是她在此时提到他,无论如何都让他联想不已。
「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
他甚至从未考虑过成亲这种事。
认定一生最重要的人不能成为他的另一伴的话,他宁可独善其身。
正因为早已明瞭他的结局,正因为早已做了决定,在被询问到的当下,他反而不知该找何种藉口才好,仅能默然顿在原地。
慕容青丝瞧着他怔怔的模样,略微蹙起眉。
等了稍许仍不见他有回应,她别开眼,淡淡地道:「算了,先下去歇着吧。」
一声遣退总算唤回他远走的思绪,只是已没有机会继续说下去了。
「是,小姐也早些歇息。」
折腰行礼与明知她不会照做却依然忍不住吐出的关切的叮咛,换来她似是有些不耐地胡乱摆手。
终于,还是只能退下了。
轻带上门扉,掩去那里面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直到这一刻,他才敢将满腔的情意诉诸于眸海。
长满剑茧的长指温柔抚着门板上的凋痕,那力度轻得彷彿是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他的小姐呵……
终有一日会离他远去的小姐呵……
他该拿自己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感情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