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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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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姬似乎真的接受了如今的局面,她平静地开始了在白井家的新生活。喝茶、赏花,出门与白井家交好的贵妇交际。除了不和成季同.房,她就像所有合格的妻子,表现得让人无法指摘。
成季当然不会认为绯姬就这样轻易认命了,为橘逸挑选继子的事还没办妥,绯姬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实则是在拖延。
她如此表现,倒让成季放下了一部分心。若是绯姬毫无芥蒂地和自己同.房,殷勤地把橘家的事务交给自己打理,成季绝对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就是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呢,听着下人来回报绯姬又去了东宫,成季不由深思。东宫?莫非绯姬打算靠新任东宫妃翻身?
不和离,绯姬就没办法摆脱白井家。有权力强制让自己和绯姬和离的就那么几个人,绪夏难道会开这个口?先不说绯姬和绪夏之前一直针锋相对,就算绪夏愿意帮助绯姬,她也有心无力。
东宫妃,这个看着煊赫的名头,不过是藤原家族的傀儡罢了。绪夏没办法替藤原冬嗣做主,更不可能说动太子。要知道,如果不是迫于藤原家族势大,太子可不愿连娶两个藤原妃。如此强横的岳家,谁消受得起。
抱着同样想法的并非成季一个人。
望着下首言笑晏晏的绯姬,绪夏终于沉不住气了:“绯姬,前几日你不是说要看我房里的那扇屏风吗?”
绪夏房里有没有屏风绯姬一概不知,她既如此,就是代表有话要私下里说。绯姬忙站起来:“是呢,若不是殿下提醒,我险些忘了。”
两人一路无话,进了绪夏房中,她反手关上门,把一干女官仆从全部隔绝在外。绯姬也不吃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一脸好整以暇。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十天里就有七天来东宫拜访,我可不认为是我们交情深厚,出嫁后依旧姐妹情深。”
“殿下说笑了,未嫁前我总爱和殿下吵吵闹闹,旁人看来是我们是水火不容,却不知殿下只和我一人吵闹。如此情谊,当不得姐妹情深,也算是闺中好友吧。”
绪夏面冷心热,向来招架不住他人的软话,她一时愣住了,也摆不出生气的脸,只能悻悻地道:“算了,懒得管你,你爱来便来吧。我只提醒你,你要是指望我帮你和离,那是痴心妄想。”
绯姬和成季成婚的内情,在绯姬的授意下被清和派人传扬了出去。她没有透露橘逸真正的死因,只说白井家觊觎橘家家产,因而逼迫绯姬一个孤女。传言中又把成季给摘了出去,人人都道此事是白井家的家主白井秀鹤的手笔,成季深情又无辜。
流言传得如此飞快,不过八九天,平安京内上至天皇,下至百姓就都知道了。若说这其中没有成季推波助澜,绯姬是不信的。她之所以把成季摘得干干净净,也是有这些考量在内。
成季虽是白井家的大公子,却并非秀鹤之子。他的父亲秀明早殇,留下成季这个遗腹子。当时的家主甫吉偏爱长子,因而让次子许下承诺。秀鹤暂代家主之位,成季一旦成年,白井家的大权将有长房重新掌管。
如今成季不仅成年,业已成家,秀鹤却依旧霸着家主的位子不放手,显然是不愿意履行约定了。正因为这叔侄俩的争斗,如今的白井家才并非铁板一块,给了绯姬可趁之机。
刚听到这次传言时,绪夏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阵子。但她毕竟不是什么心思恶毒之人,加之又有兔死狐悲之感。外人看来,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东宫妃,但绪夏心里清楚。太子迫于政治压力迎娶自己,对自己只有表面的情谊。而所谓的家人,自己能为他们带来利益时千好万好,一旦自己没有价值了,就只会被无情地抛弃。
想到此处,绪夏幽幽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我虽然有权力插手你的事,但却没办法许给你。你要是真想……”她原本打算说“便去求太子殿下吧”,看到绯姬一张娇艳的容颜,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不如去求我父亲。”
绯姬凄然一笑:“我势单力孤,冬嗣大人又怎会是我能轻易见到的。况且……”她略微踟蹰了一下,还是说道,“橘家败落,对藤原家族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吧。”
这是自然,绪夏还知道父亲一直袖手旁观,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她一面在心里唾弃自己心软,一面还是开口道:“虽然没有坏处,但也没有好处。更不用说,若是白井家吞并橘家,反而对父亲的影响更大一点。”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绪夏也没有胆量建议绯姬去求冬嗣。
绯姬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她顺水推舟:“也罢,我如今无依无靠,只能试一试了。但求殿下能帮我引见冬嗣大人,绯姬定当感铭在心。”
每月中,冬嗣总会进宫来探望绪夏几次,这就是绯姬的机会。
从东宫出来后,绯姬想到计划的开局不错,不由心里高兴。她不愿太早回去,吩咐清和把行车的速度放慢,自己将车帘掀开一角,饶有兴致地看起街景来。
“清和,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清和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愣,略带懊恼地声音响起:“……您为什么这么高兴?”
绯姬忍俊不禁,这个傻瓜,自己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是命令他。但绯姬确实想要找个人说一说,清和就是她唯一的听众了。
“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少女把玩着鬓边一绺发丝,“绪夏已经答应帮我引见藤原冬嗣。”
而且还是绪夏主动提出来的,绯姬早料到绪夏这个面冷心热的家伙会心软。是的,她频繁出入东宫,其目的不是绪夏,不是太子,而是冬嗣。
正如绪夏所说,橘家败落对藤原家族无利无弊,毕竟就算橘家还在绯姬手中,现在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一旦橘家被白井家吞并,冬嗣的麻烦恐怕会更大一点。藤原家与白井家的不和已经有几十年了,冬嗣不会坐视白井家做大。
当然,这只是冬嗣可能会帮助自己的基础。接下来的,就要看她的手段了。
“绯姬大人……”清和犹豫着,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您打算……用什么手段?”
“哼。”绯姬嗤笑,她看不到车厢外清和的脸,但却可以想象,这家伙的表情该是多么紧张和隐忍。想到这一点,绯姬不由笑得更娇媚起来,“女人最有效的手段不就是那个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清和。”
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个答案,就像一把轻巧锋锐的刀,笔直地插在了清和的心脏上。
“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清和。”仿佛还嫌不够似的,绯姬娇声追问。
“我……我……”
清和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痛,头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他强忍着剧烈的痛意,谦卑地,恭顺地回答:“知道。”
“那你觉得我脏吗?”绯姬轻描淡写地问道,那话音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自己的心原来还可以更狠啊,少女无谓地想,不管是对清和,还是对自己。或许,只有在看到清和痛苦的模样时,她才能感到一点点触动吧。感到自己还会被人在乎的触动。
“不!”清和猛地激动起来,“您不脏!您怎么会……这个字怎么可能用在您身上!”他想说,在我的心里,您永远是最纯洁最美丽的,没有人可以比得上。
卑微让清和没办法说出如此直白的炽热爱语,仿佛洞悉了他的心声一般,绯姬笑了笑:“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最纯洁的,是吗?”
“是!”清和回答斩钉截铁。
这个傻瓜到底是为什么能如此坚定不移呢?就像相信着亘古不变的真理一样,清和相信着绯姬。就连自己也被感染了,做出决定时的厌弃和痛苦,似乎都被这个坚定的回答给洗刷而去。
“清和。”少女的声音轻如飞羽,“别离开我,除非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