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U]微光倾城之神迹人间》紫河

11、光年之距[下]

　　“啊——”

　　听到有天的呼痛，允浩遗失的理智重新回到了脑海。

　　“……怎么了……有天你怎么了？”

　　昏暗的床头灯被打开，微弱的橘黄色灯光中，只见两人都是头发凌乱脸颊绯红，而有天的下唇被咬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鲜红的血正不断从微小的破口中向外渗出，聚成血滴顺着唇沿流下。

　　“有天……有天不要去抹，”允浩着急地坐起来，四处张望想要寻找能够止血的物品，一边握住朴有天想要用力去抹嘴角的手。而有天正呆呆看着自己手指上沾染的点点血迹，一个警报似的信息缓缓在脑海中炸开——人类一旦接触到神的血液，必死无疑！

　　“……允浩，允浩你转过来……”有天一下回过神来，慌乱着去抓允浩的肩膀，去扳他的脑袋。

　　郑允浩不明情况转过头，昏暗灯光下能够清楚看到他的唇间果然同样沾上了朴有天的血液！

　　“有天，怎么了？”

　　“不……”朴有天只感到全身都冷了，话都不能够连贯说出：“不可以，怎么可以……不能出事啊，你不能……”

　　郑允浩又怎么能听懂朴有天神情呆滞的胡言乱语，此刻更加是一头雾水：“有天你在说什……什么出事，谁出事？有天你说清楚一点……”

　　朴有天只是瞪大了双眼凑上前，缓缓伸手抚上允浩的脸颊，极其温柔地一点点从眼角到嘴角，然后在染上血迹的那一小块唇肉上摩挲。允浩糊里糊涂地任有天动作，随后却感到唇上沾染着血迹的部位开始变得火辣辣，一阵细微的晕眩缓缓从头顶而下，随着愈加深入晕眩也正在变成钻心的疼痛，眼前朴有天的脸慢慢变得模糊不可辨认，身体也开始不可抑止地颤抖，最后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允浩！”郑允浩当着自己的面昏倒，朴有天一下慌神了，趴上去死死抱住允浩的身体摇晃，一边拼命抹着自己的嘴角，抹得满手是血全擦在自己的衣服上，似乎这样就能够让郑允浩醒过来：“不要……允浩，郑允浩！！！”

　　怎么办，怎么办，允浩醒不过来……应该做什么，送医院！对，对送医院……不行，医院在哪里？打电话，急救电话！……有天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下来，又因为过于慌乱而重重砸在地毯上，电话就放在床边的桌上，有天连着拨打了几次才成功打通医院的号码。

　　“救允浩，救救允浩……你们快来，在哪里？在哪里……我怎么知道在哪里！噢等一下……”有天来到窗前，借着昏暗的星光眯眼看向街道对面别墅的门牌号，“清潭洞……3环楼别墅群206洞……865号，对就是这个，不不不，这里的对面！865号的对面！”

　　放下电话，好像顿时失去了全身力气，朴有天顺着墙壁滑下来靠坐在地毯上，双眼无神地望着仍旧昏倒在床上的郑允浩。此刻的郑允浩面色苍白如纸，唇角的红色血迹却明显且刺目，没有了往日的神采飞扬，也不再是堆满了满脸的笑意，而是像个脆弱易碎的瓷娃娃，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在朴有天的面前。

　　不过五分钟，响亮的急救鸣笛声由远而近，从楼下的街道传上来，有天猛一下从窗边站起来，探头往窗外看了看，微一眯眼便消失在原地，重新出现在公寓一层的客厅，打开大门跑到院子里。

　　医护人员的动作很快，担架病床被迅速从急救车上拖下来，两名身材较为高大的男性医生也已经顺着楼梯匆匆往上跑，有天则连忙跟上前去，紧盯着他们的动作，伸着手小心跟在允浩的身边，防止经过书房侧门时撞到允浩的脑袋。

　　这些穿着白衣服戴着白口罩的人他一点儿不喜欢，因为他们搬动允浩的动作粗鲁且随便，手中还拿着冰冷的钢铁仪器，硬邦邦的奇怪面罩用力套在允浩的脸上，长长的塑料管子戳到允浩的鼻子里，还有锋利喷水的针头……

　　“等一下！”有天立马从一旁窜出来，双臂伸开挡在还没被推上车的允浩面前，目光冰冷地瞪着面前正举着针头的一个女性护士。

　　也许是有天眼神中的凶狠，女护士被吓得一动不敢动，握着针头傻傻站在原地。还是那个抬允浩下来的男医生终于看不下去，瞪圆了眼睛推开女护士站到有天面前，伸着短粗的手指戳向有天的胸口，语气极其不善：“你，一边去！有本事自己救他啊！”

　　有天握紧了拳头，瞳孔登时变作一片碧蓝，直吓得男医生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等到回过神来，却看到面前这人的眼睛仍旧是墨黑的颜色。

　　“……见鬼了？”男医生揉揉眼睛，却再不敢对有天说什么，只骂骂咧咧顾自上了急救车，还狐疑着回头连连打量了有天好几眼。

　　直到急救车卷着灰尘消失在街角，朴有天仍旧没有勇气跟上去。那个人类医生说得对，他有什么资格，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们？他根本没有能力去救允浩，甚至都是因为他，允浩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神的命格本就与凡人不同，他们的寿命比世间生灵都要长久，他们的容貌比尘世凡人都要俊美，他们的血液充满了天地的戾气，才能够抵挡各门各路的妖鬼邪魔。同时，也是这一点，永远注定了朴有天和郑允浩相隔光年的距离。

　　如果允浩因为他的血而死掉，那么都是他朴有天的错！他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够弥补自己的过失？神又有什么用！伤害了自己最宝贵的人，同样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允浩真的再不能醒过来……再也不能露出那样明亮的笑、再也不能用温暖的手去触摸有天的脸、再也不能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一个吃菠萝蛋挞一个吃袋装的奶油……

　　这是朴有天第一次同人类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不单只是身体上，和郑允浩在一起的这些天，让有天的心里慢慢产生出一种奇异的、危险的感受，那就是——他突然不那么想离开凡世，不那么想回到他应该属于的地方，甚至……开始有一些憎恶自己神的身份。

　　东方的天空出现淡淡的熹微晨光，昏暗街道上朴有天的皮肤闪着莹白透亮的光泽，若是此刻有人从窗边探头往外看，一定会以为自己没有睡醒以至于产生了看到精灵的幻觉。随着九星连珠日期的将近，有天明显察觉到埋藏在身体里的巨大能量变得愈发活跃，甚至连他自己都时常难以控制。

　　天光迷蒙时，允浩被推进了第一医院的急救室，被认出是首尔现今最当红的歌坛巨星，院内调出了所有最优秀的医护人员，力图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救醒。

　　然而不用多久，医护人员们都陷入了不知从何下手的疑惑。郑允浩的病情太过奇怪，除了生命体征微弱以外，查不出一点病因。身上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的炎症，除了休息不足血糖偏低外，没有前天或后天的病史。

　　找不出原因，无法对症下药，郑允浩仍旧陷入一种危险的昏迷。医院随即召开了紧急会议，一方面通知了允浩所在的经纪公司，另一方面迅速召集了附近所有知识渊博的权威医师，紧急商讨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做。另外，一些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的歌迷粉丝已经在医院楼下聚集成一团，这个小团体随后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壮大。朴有天空间移动来到允浩床边时，整个急救室空空荡荡，只有面色苍白的郑允浩毫无知觉躺在病床上，床边的生命记录仪仍旧不断发出细微的滴滴声。

　　朴有天靠着床沿坐下，伸手去探郑允浩藏在被褥里的手，轻轻地与之十指相扣，明亮似银河的眸子中此刻静如一汪潭水。

　　“允浩……”有天的声音低低哑哑，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呵呵，你一定会被吓到的，所以，我应该现在告诉你……这样，就不算是我瞒着你，你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朴有天垂下头，藏在被褥中的手用力握了握，郑允浩仍旧是没有一丝清醒的痕迹，窗外的日光越来越亮，给朴有天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允浩，神与人类，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啊——我马上就要离开，回到我应该在的地方，掌控日出日落和阴晴圆缺。而你会继续你的生活，遇到千千万万喜欢你或是你喜欢的人们，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衰老，头发花白眼睛模糊——我可是神啊，我一定接受不了允浩变老的样子，呵呵，会是什么样子呢——”随着泪水的盈积，朴有天的眼睛愈发明亮，胸膛传来撕扯般的剧烈疼痛却让他的容颜像花瓣一样迅速凋零，平常红润的嘴唇苍白而干燥，眼泪终于大滴大滴顺着脸颊划下：“所以，现在就分开吧，趁着我还没有完全离不开你，趁着你未察觉到这一份错误的感情——”

　　感知不到外界信息的允浩只是面无表情躺在朴有天的面前，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回应，像是最生动的讽刺，宣告了这一场盛大暗恋的正式终结。

　　朴有天小心翼翼抽回手，一边一只手臂撑着床沿，慢慢探身到郑允浩的正上方，静静打量着允浩面色苍白却仍旧英俊的脸，从坚毅的眉角到盖住鼻子嘴巴的氧气罩。犹豫良久，还是缓缓俯下身，靠近允浩落了几缕细碎黑发的眉心，将冰冷的嘴唇贴上去，微弱的白光在贴合处闪烁着出现，随即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有天的唇离开后，还能清晰地看见一个六芒星符印。

　　允浩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一下，混沌的意识也开始慢慢在脑海中成形。而朴有天同时也注意到允浩的脸色变化，不再是那样的苍白无光，而是渐渐浮起了健康的红晕，不由得大大呼了一口气。给人类印下这样的生命符咒是极其冒险的，不仅仅是将自己大半的神力打个折扣直接注入到人类的身体，若是没能掌控好合适的度，过多或是过少的神力都会让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类之身瞬时毙命。

　　于是朴有天在那一刻干脆完全放弃了控制力度，直接将大脑清空，凭感觉行动——也许人类的医术已经大大进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人类仍旧远远无法对抗神的力量，那一丁点血液中的戾气会一点点侵蚀掉允浩的五脏六腑，那时便真的再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做完了这一切，朴有天既开心又难过，他知道郑允浩会在半个时辰内醒过来，正在开会的那些权威医师会为此感到惊诧，楼下那些仍然在等待消息的歌迷会为此欢呼雀跃，说不定《首尔新闻》又会拿此事来做明天的头版头条——只是，允浩醒来的那一刻，自己再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