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诺斯替之图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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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街景色不断变换，伦敦的繁华街景逐渐消失于又脏又湿的小酒馆中和凄凉的灌木丛里，然后又莫名其妙地重现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和喧嚣的宾馆中。
几个孩子其实并没走多远，感觉却像穿过了好些彼此毗邻却互不相干的市镇。傍晚的英国道路上车流稀少，不过，对于刚刚从鬼镇一样的小巷走出来的孩子，这些行人和灯光已经是足够的安慰了。
“这里是……”
“惠金区的女贞路。”
灰白色的小道曲折蜿蜒地伸向远方。小道尽头停靠着一辆亮着雾灯的白色汽车，两道亮光事无巨细的勾勒出从道旁垃圾到小道间每一个角落的细微轮廓，却对几米之外的黑暗没有分毫触及。路上没有其他车辆，但行人却稍稍多了起来，似乎这里是什么夜间散步的所在。
路边灯盏投下昏黄的光晕，脚下的影子不断拉长又不断缩短。
莉莉不知为何站住了。她指着路边：“你们看这个涂鸦！”
另外两个孩子也停下来。就在街角两盏路灯光芒交接之处，奇怪地立着一个似乎已经废弃很久的报刊亭。暗淡的光线下，墙上满满都是杂乱涂写的字和画。但很奇怪，人们第一眼就能看到一处黑色炭笔涂鸦：面目狰狞的骷髅，一条小蛇信子一样伸出口中。骷髅外面围着一个发出荧荧绿光的圆圈，仔细看才会发现那是一条那样咬住自己尾巴的蛇。
“这是骷髅会的涂鸦吗？”图妮莫名地感觉那个图形有些熟悉。她伸手了碰一下墙上的骷髅图形，结果手指沾上黑色的粉状涂料。
“不是……”西弗勒斯踮起脚触到了闪着绿光的蛇形圆圈（那画对小孩子来说还是挺高的），仔细看了看手指：“是用磷粉画上去的——骷髅会的头盖骨比这个比例还失调，”他有些揶揄地说着，似乎无意地扭头瞥了一眼仍停在巷尾的白色跑车，“但外面这个圈，看起来倒是很类似‘诺斯替教派’的图腾。”
街道上仍然人来人往，并且似乎仍然对他们视而不见。
“看这里！”莉莉指着一行红漆刷上去的字迹。那行字刷得很高，油漆向下淌着，看上去很像血。尤其在黑夜。
图妮慢慢念出那行字：“我们都是迷惘的一代。我们都是Death Eater。”
三个孩子一时都默不作声。还是莉莉天真的声音打破沉默：“傻瓜，居然叫自己‘Death Eater’？不觉得像什么吃货俱乐部的名字吗？”
“像黑暗料理俱乐部才对吧。”图妮没好气地吐槽。她斜睨一眼一边的小男孩，“喂，夏洛克，要不要推理一下画这涂鸦的是什么人？”
佩图妮雅并不紧张。因为某种特殊背景，虽然是住在相当正派的中产阶级社区的孩子，她对这类伦敦街头艺术却已经见怪不怪。
图妮继续不在意地说，“比如，骷髅是手画的，根据对应眼睛视线平齐的位置可以推断出嫌疑人的身高——要是骷髅跟那个人眼睛等高，那就是一米八？”
“可是我想回家。”莉莉忽然闷闷地说。一种奇怪的失落情绪飘忽在她的声音里，这让图妮莫名生出一丝警觉。
而这时她也突然注意到，微光之下，西弗勒斯的脸显得异样苍白。
“没错。”黑发男孩表情带着奇怪的僵硬。“所以，我们快回家吧。”他轮流看向莉莉和图妮，眼神似乎意味深长，“前面就到家了，我好像已经看到爸爸在街角等我们了。”
女贞小巷的尽头，那辆车仍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里，两只雾灯无声放射着刺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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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情局是在引火烧身。”艾琳·普林斯走近会议大厅的时候，秘鲁人费罗明达正好来了这么一句。
秘鲁大佬看起来非常愉快，并且对下一步行动势在必得。他的手指正在桌面上轻快地敲击着，一面毫不作伪的大笑。
“他们一贯如此。”艾琳露出优雅的笑。“不过，你指什么？洪都拉斯还是哥伦比亚？”
“狡猾。你们美国人就是狡猾。”秘鲁人啧啧叫着一阵摇头，神情却满是赞许，“明知故问，是不是？Dr.Alpha当然明白拉丁世界的生意人在说什么。”
“不敢当。”黑发女子轻描淡写。“我一直以为，有时按照古老的中国智慧假装谦虚，是件好事情呢。”
“我一向惊异于中国血统。”秘鲁人热切地说。“不过这一次……”
“好了，我想绕弯子顶多算是种娱乐。”对方忽然正色起来，似乎又回到那种年轻学者的角色。
秘鲁人一下坐直了，眼睛里的热切却更燃了几分。
“我们已经决定了。”年轻女子神色冷淡地宣布，“让哥伦比亚的游击队跟美国毒品药品管理局一起见鬼去吧。这次我们的合作伙伴只有你一家。”
“太棒了！”拉丁裔的男人大笑，“太棒了，Dr.Alpha！嘿，克鲁格（Krug）家族这一代可行呀，”秘鲁人多动症一样兴奋地挥舞双臂，“没说的，真是女中豪杰！”
艾琳·普林斯微微眯眼。“过奖。”她漫不经心地应道。“谁都知道秘鲁有最好的高卡古柯。也不枉联合国专门成立那个‘UN古柯叶调查委员会’在安第斯山脉逛了那么多年，是不是？”
“哟——”费罗明达愉快地吹了个口哨。
黑发女子优雅冷静地上前，把几张文件摊在桌面，“不过，为了公平起见，美国人认为——最好还是把阁下入选的真正原因如实相告。”
“唔？”秘鲁人吐了口气。
“阿纳斯塔西奥·苏木塔的家族跟我们联系过。不过那些蠢货坚持要在上面用自己家族的徽章。而您——”她意味不明地微笑，“比他们，可有见识得多。”
“嘿！当然！”费罗明达马上恢复那种多动症一般的过度亢奋。“尼加拉瓜那些家伙可不就是一群笨蛋！因循守旧的老东西……我们可不一样！”他热切地叫道，“说真的，克鲁格小姐那个Logo配‘盐基’简直绝妙！那群老东西！不识货就得付出代价，可不是？”
“合作愉快。”年轻的黑发女子浅浅勾起唇角。
她抬起手指在虚空中点画着什么。秘鲁人顺着她指向看去，吃惊地瞪大了眼。
大厅前壁的银幕之上，随着纤细的手指绘出几乎令人陡然生畏的图形——
黑暗、惑人、仿佛将人彻底吸进漩涡般的可怖骷髅。暗绿色的小蛇，像信子般诡魅地滑出骷髅森森的牙床之外，嘶嘶游动着。诺斯替教派的图腾，代表宇宙万物无限循环的衔尾之蛇，幽幽盘绕其外。
“绝配！”秘鲁人喊了出来。他似乎根本没在意这图形是怎么被画出来的——当然，60年代美国的高科技日新月异，不是吗？
“本来还有下面这个这个。”黑发女子漠然回答。“不过为打印社的成本考虑，只好——演示给费罗明达阁下一人了。”
她的手指微微划动。暗绿色的小蛇霍然张嘴，嘶叫着吐出分叉的蛇信子。那上面巧妙地挂着又一个缩小了的、一模一样的暗黑骷髅，嘶的一声，一条细小的毒蛇从上颌骨与下颚骨的齿间危险地游了出来，嘶嘶叫着吐出信子……
“这才是真正的无限循环。”艾琳看起来有些遗憾，几乎带上了某种同情。“可惜，那群老东西——”她学着秘鲁大佬的口气，“一向舍本逐末。”
秘鲁人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克鲁格家会以你为傲的。有这样出色的继承人。”他最后抚着胸口说。
也许吧。她想。
不过，恐怕普林斯家，不太会以我这种继承人为傲吧。
Dr.Alpha。生化博士。客居伦敦的年轻外乡人。
当“生意人”习惯性地不考虑她夫家姓氏的时候，她的身份，是法国克鲁格家族在牙买加一个姻亲旁裔的次女和生意继承人，艾莲娜·克鲁格（Elena Krug）。
这个牙买加的家族，跟它同名的法国著名香槟世家除了姻亲之外基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经营的生意也可谓全然不同。如果一定要说有联系，那么，法国家族做的是香槟生意，而在牙买加的那个家族——经营的产品，一度被追捧为“毒品中的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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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一条明显繁华很多、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一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餐厅里多了三个小小的客人。
十岁的女孩起身去吧台买了些小食。她回来的时候，三人里的男孩已经展开画具，专心致志地画着些什么。
她凑近看了一眼。“那个身高一米八的人画的涂鸦？”
“精确点好吧？”男孩一边描绘着骷髅的轮廓，一边无所谓地说，
“根据观测视线高度和视线仰角，结合目标人物视角，判断那人大概一米七六到一米八三。画画的人手法很流畅，画这个样子的涂鸦应该不是第一次；这种图形其实更适合镂空模版的喷绘，但那人执意手画、可能要么对涂鸦要么对这种特定图形很狂热；”
男孩画笔飞速舞动，同时越说越快：
“从骷髅上的笔法看接近处于情绪激动状态并且是普通炭笔，但周边是磷粉画出的说明预先准备，圈很圆很有节制、虽然不是喷绘但怀疑是用绘图工具帮助，说明那是个介于情激性犯罪与条理型犯罪的偏向分裂型/分裂样人格障碍、或处于异常精神状态但本质条理型的犯罪者；
“还有上面那个红字涂鸦，也是弃喷绘用手写，并且刻意用红色油漆造成血字效果，但运笔没有颤抖说明不是瘾君子，白人英式拼写、语法无误并且字体老式、引用海明威名言，说明年龄可能较大、受教育程度不低、有雅皮士嫌疑，写在高处并用大写说明操纵|欲和控制欲强，而且可能——”
他突然刹住了。借着灯光，可以看到七岁男孩脸色又一次变得惨白。
但他接着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
“可能写字的人跟画画的不是一个人。”
然后他又顿住了，好像说不出话来。
很开心地吃着圣代的莉莉开始说话，“为什么不考虑下脚印呢？”她有点神游天外地样子，“福尔摩斯在《暗红色的研究》里不是从泥地上的脚印里推断出很多吗？况且，今天上午刚刚下了雨，应该很好看吧。”
“没错。”男孩这时正苦笑着，透过餐厅的玻璃看着外面的街道，搜索着什么。“上午刚刚下了雨。我居然没看出来——这才是关键所在。”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诺斯替之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