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虚幻中的舞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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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俗丽的隔间，浅底玻璃灯盏里摇曳着煤气灯焰。竖琴的琴弦铮铮拨动，酒馆小提琴拉出的音符也在翩翩起舞，飞速旋转于如骤雨般纷飞的快节奏舞步。玻璃盏中火苗雀跃地应和着乐声，上下跳动，左右摇摆。
窗外，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夜色如墨，昏暗的灯光透过卷起了帘子的窗户倾泻下来，模糊地勾勒着密密交织的雨幕。
乐器与舞步之声交织在一起，加上时高时低的饮酒高谈，融合成一片奇异的喧响。这声音穿过陈旧的木门四下漫开，又被窗外冲刷屋檐的雨声盖住，听上去异常飘渺而遥远。
房间里的男人却对这种浮世的绘卷全无兴趣。他烦躁地扯了扯身上的斗篷，下意识地来回踱步，一边满脸鄙夷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
房间里阴郁而潮湿，老旧的壁炉早已燃不起壁火，寒气弥漫，冷峭刺骨。
猩红色的墙纸早已发霉褪色，到处污迹斑斑。地上铺着一条印有红色图案的土耳其地毯，因为年深日久加上几经踩踏，最开始的颜色和图案已经模糊得无法辨认。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打磨过的桃花心木桌子，颇有古韵，边角处却都是奇怪的焦痕，似乎被什么人有意烧坏。桌上散落着不知哪任住客留下的烟蒂，除此之外只剩下一盏内里燃着明亮火焰的油灯，灯罩看起来是由红色刻花的波西米亚闪光玻璃制成，却被熏得污浊发黑，而且积满了灰尘。
这种地方——我这样的人，居然要来这样的地方！
他当然知道这里曾经是什么地方。可是，看看，现在这里已经沦落成什么！肮脏血统的没有教养的那群渣滓的老巢！
男人不耐地哼了一声，回身在桌旁一张垫有淡紫色丝绸的安乐椅上坐下了。他看上去已届中年，却是个难得的高个美男子。他的头发虽日益稀疏，原来的铂金发色也逐渐变得灰白，却依然无损他独有的魅力。他发型梳理有致，顺着高高的额头披下来，映衬着高贵而魅惑的五官。然而，与魅力并存的是深入骨髓的招摇和傲慢，而后者很显然地决定了他不会无故在现在这样“庸俗低贱”的场所出现。
但是，没办法。他必须要在这里待下去。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
他在等人。
一个，本应该已经死掉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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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普林斯一袭黑衣，在冷雨帘幕之中无声穿行。雨夜的小径空无人迹，路面裂隙满布，杂草丛生。瞬息之间，年轻的女子已身在廊下。映着夜幕，她如影子一般飘忽不定，仿佛整个人溶入无边黑暗，又像是暗夜与密雨的幽灵。
眼前的建筑一度曾是宏伟富丽的宅邸。门廊、尖顶、山墙、塔楼，一应俱全，典雅而庄严。然而，曾几何时，这里的主人却已湮灭无踪，不复存在。而今，曾经美轮美奂的公馆繁华不再，维多利亚式的外墙污迹斑驳，门廊严重塌陷，破败不堪。原本设计精妙、浑然一体的府邸，此时早已被分割成一个个小间，沦为只有下层巫师才愿驻足的落脚之所。雨声之中，尽管那些放下一半窗帘的彩色花窗里面大多是伴着劣酒和舞步的喧闹狂欢，比之这栋建筑光辉的岁月，却无由显得寒意逼人。
艾琳·普林斯极快地闪身进入大门。她的身形在烛光之下反而更像影子，仿佛本就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快步穿过宽敞而昏暗的大厅，穿过潮气逼人的走廊，穿过一扇又一扇年久失修的橡木门——直到，终于停在一扇门前。
——我回来了呢。
黑衣黑发的年轻女子极淡地对自己笑了笑。
——但是，这里，已经不是属于我的世界了呢。
艾琳猛地收缩了一下肩膀，不自觉地冷颤。
下一秒，她已带着一丝慵懒的笑，走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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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马尔福学长。”
这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阿布拉克萨斯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来不及去想自己忘记了的礼仪——在看到逆光之下黑衣女子的一刹那。
艾琳·普林斯缓步上前。黑衣黑发的女孩，嘴角微扬，与马尔福家主——也许是整个巫师界最令女性心醉神迷的男人，对面而立。
阿布拉克萨斯本是风月场中老手，但只一眼，这个与他约见在奇怪场所的女孩，就让他感觉不再像自己——不再像一个马尔福。
她是很迷人的。马尔福家主不知该不该承认。但她周身似乎莫名带有一种幽灵式的气质。她有着微卷的黑发、深灰色的眼睛，苍白的脸，以及薄而敏锐的嘴唇。这其实是一张相当漂亮的面孔，但阿布拉克萨斯怀疑，只要下一次她换了一身衣服的话，可能就算面对面也很难再认得她出来。
阿布拉克萨斯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却是马尔福独有的深沉而魅惑的嗓音：“那么，您是普林斯小姐——”
“——还是别的什么？”对面的年轻女子声调轻快地截了过来，唇角挂着清淡的笑。“马尔福学长，是在这样想的对吧？”
阿布拉克萨斯张口结舌。“那你是……”
莫名的危机感隐约在心中涌起。
她本该是艾琳·普林斯。但，或许，她已经不是……
十年前……那一幕……
“艾琳。”黑发女子像男孩子一样耸肩，“呐，不管我是谁——学长，可以叫我艾琳。”
危机的感觉仿佛变成一丛丛盘绕心头的丝，雾气一样不可捉摸，却又像一根一根细细的刺。
他是马尔福家的现任家主。他的手中握着整个魔法世界最为华贵和有权势的家族。
然而他的纯血的骄傲，与其他古老家族一样，而今已全心奉献于斯莱特林的荣耀——是的，“那位大人”所指引所奋战的令人心醉神迷热血沸腾的荣耀。
而他已决定用自己的生命和家族的一切去追随。追随“那位大人”的脚步。用世袭的高贵与华美，用马尔福的蛇杖和血脉。
他一度认为自己是那位大人追随的仆从中最接近朋友的存在。他现在仍然希望自己这样认为。
然而……十年前，那一幕……
普林斯家，那场屠戮纯血少女的惊天惨祸，在整个巫师世界掀起的腥风血雨……
一度失踪的普林斯小姐……地窖里惨白的躯体，和被砍下的头颅……还有，那个神秘隐藏于血腥与黑暗背后的，从来没有人知道是否真正完成、也从未在人世间现身的惊世之作……
他当然知道，他也一直在为之犹疑为之震恐……
为，那个本不应存在于人世的作品——圣女阿索德！
铂金发色的贵族家主有些愣怔地站着。
黑发女孩隐隐带着幽灵般的气息，笑容清浅。
如果，正如她自己的暗示，眼前的女孩已不是最初的普林斯小姐，而是“别的什么”……
那个“别的什么”……
——当初的普林斯小姐，“担任”的，正是圣女阿索德的头颅！
而她说——她只是说——她叫艾琳。
那么，她是……难道那传言……她真的是……
“艾琳。”他最后叹了一声，用一种很难想象会出自马尔福之口的唏嘘声调说道，“很久不见了——艾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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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克萨斯头脑有些发昏。他有些认不清自己，感觉一切都变得虚幻而模糊。
而这一切的开始——是在12小时以前，从自己的家养小精灵手里接过一封奇怪的匿名信开始。
没错。不是从马尔福家专属的送信的金雕那里，而是从家养小精灵的手里拿过来的信。
这一点，就算是历来情信无数的马尔福家主，也表示是第一次经历。
这信是谁给的你？
家养小精灵哆哆嗦嗦地回答，是另一个家养小精灵。
那它是谁家的家养小精灵？马尔福家主此时仍然漫不经心地问。
家养小精灵一下子抖得更厉害了：坏卡卡、坏卡卡、坏卡卡！坏卡卡竟然敢忘记问那个坏精灵是哪个高贵的主人的坏精灵！
——然后阿布拉克萨斯发现自己能做的只有深深叹一口气，对一把冲向壁炉然后疯狂撞墙的自家家养小精灵大吼一声“停！消失！”——然后拿着信，发呆。
唔……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嘛……
肯定是哪个可爱的小情人别出心裁地打造了一场浪漫的幽约……
他打开了信封。
半晌，马尔福家主僵硬地抬起脸。信纸从手指间滑落到锃亮的地板，而手的主人却一无所觉。
他原本在期待一场桃色的梦幻。像一颗诱人的樱桃。
但绝非一颗红宝石，只因那鲜血的颜色委实令人不快。
而眼前的信封——他刚刚才明白——正散发着红宝石般的凶光。
于是，第二天，这个狂风大雨肆虐的寒夜，他如约而至，来到这个已然沦落于泥泞的无主庄园，走近这栋而今沦为下层旅社的宅邸。他指名向店主订下那间在信里提到的房间——一间令他感觉越发不祥的房间，污迹斑斑的猩红色墙纸，暗红色图案模糊的地毯，还有带着奇怪焦痕的桌子与污浊发黑的血红色油灯——然后，等来了那个，本应在十年之前死去的女孩。
这里，是曾经的普林斯庄园。
而他僵硬地站着，直直看着眼前的女孩。仍然年轻，相当漂亮，却隐隐散发出不似人类的气质。
仿佛冥冥之中被什么力量驱动，他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
“您，是死里逃生的普林斯小姐，还是……死而复生的圣女阿索德？”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虚幻中的舞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