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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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这时候，魏书洛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准确来说这声音不是奇怪，而是一些争吵，并且这争吵声落耳以后，还分外熟悉。魏书洛难得起了一点好奇心，他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正在跟一个高大的男人吵架的简文。
护城河一向是人烟寥廖，现在又是夏季，河边蚊虫很多，基本上是根本没人来了。简文现在跟这个男的在这里是干什么？魏书洛的好奇心愈发旺盛，他猫着腰，偷摸寻了一块大石头，脚步放轻走了过去。他刚把眼睛露出外面，就看见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把搂住简文，低着头狠狠亲了上去。
魏书洛不是周之城，所以他即使很吃惊，也没有叫出声来，而是咬紧下唇继续观望后续。
可惜，还没等他看个尽兴，一张手从后面伸来，蒙住了他的耳口鼻。魏书洛没办法呼吸，扭着脖子挣扎想看是谁在跟他开这个玩笑，就听见周之城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阿洛，你在看什么……诶，那不是简文大哥吗？他怎么在跟一个男生……”
周之城的话没有说完。他在那一刻感觉到了魏书洛柔软的嘴唇以及湿润的鼻息。
他猛然就想到自己刚刚在公交车上浮现的念头，浑身一抖，心里就跟触了电一样的麻。
而在不远处，简文正被一个高大的男生搂在怀里……男人跟男人之间……
前所未有的尴尬浮上周之城的心头，他失魂落魄地放开魏书洛。
魏书洛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虽然早熟，知道这世上是有同性恋的存在，但是如此直观地看到男人和男人的亲吻，冲击力非比一般。他默默撇开脸，看着不远处护城河的水发呆。
“唉……阿洛……”沉默半晌，周之城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掺杂着难堪的寂静，他张口小声唤着魏书洛的名字，说道：“你刚刚怎么突然之间就跑了，我是……我是下来找你的……”一句话说得吭吭哧哧，脸也侧了过去，对着护城河流淌了几百年的河水，任夕阳把他的眼珠、鼻梁、嘴唇一点点染成太阳的颜色。
魏书洛看见周之城的面上难得的有了一丝红晕，他心里的那些烦躁瞬间不翼而飞。他拉了拉周之城的手，也把嗓门压低了，道：“声音小点，简文可不是什么善茬，要是被他发现我们在这儿偷看到他的秘密，指不定以后怎么对付我们。”
周之城这会儿终于正常了，他一扬眉毛，道：“我又不怕他！”
魏书洛看他那副狂妄自大的样子就来气，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你除了一身蛮劲，还有点什么！”
周之城被魏书洛拍得很痛快，他伸手捉住魏书洛的手，道：“我有力气你有脑子，我们俩互相配合相得益彰，这样不是很好吗？”
魏书洛被周之城这歪理邪说弄得气都没有了，他刚要反驳讽刺，一个清淡的声音就从上方砸了下来：“什么不是很好吗？”
魏书洛一惊，抬起头就看见简文抱着胳膊斜着眼睛看着他们俩。简文的身后，太阳已经完全落进护城河里，暮色四合。
简文是简斌的哥哥，比他们大十岁，成绩一直很好，上高三的时候便在外面租了房子，除了周末回家，其余时间都住在外面。魏书洛幼时对简文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站在大院子旁那栋废弃的小楼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的模样。
那栋小楼不是寻常的小楼，听说在他很小的时候曾死过人。在某个大家都还在沉睡的早晨，一个女人穿着大红的裙子从楼上跳下来了，小楼也不高，才三层，但是那女人偏偏摔到了脑袋，听说被抬走的时候，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清洁工用水冲刷了很久都冲不干净。那栋楼在魏书洛的心里就是一栋鬼楼，而简文就是那么一个喜欢在阴天上鬼楼看书的人。
所以魏书洛对简文充满了好奇，简文在他眼里，像是那个为了大海放弃了世界的诗人。
正因为是诗人，所以需要敬畏。
那天在护城河河岸被简文发现了他跟周之城在偷窥他的秘密的时候，魏书洛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感。夕阳如血，简文双手叉腰俯视他跟周之城，他感到自己口中一阵干涩，胸口心脏跳得也格外的快。简文的身影在太阳的余晖中被拉得细长，像是致命的一条刀伤。
周之城不懂他的紧张，却也伸手捏住了他的手。
简文噗嗤一声笑了。他笑得眉眼弯弯：“阿洛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每次回家可是都听我爸我妈夸你稳重老成，一点都不像阿斌他们那么调皮，怎么现在也搞得这么狼狈……”简文的话说到这儿顿住了，余调拉长，声音婉转处魏书洛硬生生听出几分威胁，“搞这么狼狈，不会是也做错什么事吧？”
魏书洛吞一口唾沫，答：“没有，我只是放学以后跟城城到河边站这儿逛逛，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看见，能做错什么事？”
简文满意笑笑，他伸手摸了摸魏书洛的头，道：“果然阿洛是个乖孩子。”说完便转身走了。
简文方一转身，魏书洛便感到自己流了一背的汗。简文很瘦，现在是夏天，他卷着裤脚，露出细且长的腿，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河堤走去。
魏书洛长长叹一口气，旁边的周之城忽然出声：“你们刚刚说话就跟电视上一样，真做作！”
魏书洛心中大怒，他看向周之城，正准备张口骂他，却见他撇着嘴，眼里都是不屑：“你们刚刚的对话，我曾在宫斗戏里看过不止一次，不就是简文哥哥告诉你你刚刚看到的都不能告诉别人吗，反正这儿也没什么别的人，除了我就是青蛙蟋蟀，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打什么哑谜？”
周之城语音刚落，四下里的青蛙跟蟋蟀便齐齐叫了起来，像是约好了一般。
魏书洛刚看周之城有一丝顺眼，周之城便给他来了这么一番话，心里烦躁顿起，本来还觉得周之城棱角分明的脸有那么一点英俊的味道，现在只觉蠢笨。他从大青石后站了起来，看着远处有些暗下来的天，心里很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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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城想到这些年少往事，心里忽然不可抑制地浮上一些悲伤来。往事像是掺着蜂蜜的砒霜，吃在嘴里是甜，不过片刻却又能要了他的小命。他出了魏家以后没有回自己的家，反而在大院子中间那口莲花池旁坐了好一会儿。周之城记得小时候这口莲花池里还是栽种了一些睡莲的，这几年也没什么人打理，睡莲都死光了，倒是今年开春的时候有人觉得空置这池子不太好，又在里面养了一些锦鲤。
月光如水，水面浮着月光，莲池里的锦鲤全然没有了白天的活泛，都静止不动。周之城盯着这水面半晌，猛然省起小时候魏雅还曾掉进这水里，嘴角不自觉就露出一抹笑来。
笑容还没放大，又迅速枯萎。周之城看了一眼前面的筒子楼，筒子楼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次灭了，只有最后那么几家还在点着灯。
周之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就因为没电关机了。他从池子边站起来，全身的骨节嘎嘣作响，他想，夜深了，也的确该回家了。
***
第二天一大早，周之城就被电话声从梦中叫醒。本来一腔怒火，在看见屏幕上显示的“魏书洛”三个字的一刹，烟消云散。
他忙不迭地接了电话：“阿洛，找我有什么事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嘈杂，相对之下显得魏书洛的声音非常模糊：“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要打麻将，但是少了一个人，你来不来？”
周之城忙答：“来，当然来！”
他们几个从小就有打麻将的习惯：都爱好打麻将，但是每次叫别人过来打麻将却是个苦活——谁都喜欢搓麻将码长城的快感，谁也都不愿意坐在那儿干巴巴等人。于是后来叫人打麻将都有了个习惯，永远说三缺一，等把人哄来了再叫下一个，还是三缺一，但是缺着缺着人也就齐了。
但是这次，周之城刚走到魏书洛家门口，就听见人声鼎沸，知道人是真的到齐了。他没有如一般人那般在心里浮上一丝庆幸，反而掠过一阵淡淡的失落。
他推开门进去，进门就看见客厅那儿摆了一张桌子，椅子也搁置好了，魏书洛正低着头在那儿摆弄麻将，他今天穿了一件蓝白色的上衣，头发有些湿漉漉，应该是刚洗完没多久。
听见脚步声，魏书洛回了头，早晨的阳光不厉害，和暖温煦地洒在他的脸上，魏书洛冲他笑笑，道：“你来了。”顿了下，又说：“我朋友到我家来玩，一时之间没想到什么好玩的，就想到了打麻将。”
周之城点点头，“我刚刚还在想，怎么大早上的就要打麻将，这不是赌鬼才做的事嘛。”说完两手一摊，等着魏书洛接话。
魏书洛却直接转过身，对着沙发处喊了一嗓子：“现在人到了，都过来吧。”
周之城这才注意到沙发上还坐着两个人，他一看，登时觉得有人拿了个礼花在他脑子里点燃了，他整个脑袋都砰砰地开了花。
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贺知和简文。
魏书洛那天对着周之城随口一说，说贺知是贺姝的哥哥，没想到给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说对了。
魏书洛昨晚回家贺姝就给他打了个电话，邀他出来一起吃顿饭。魏书洛躺在自己的床上就有些懒，张嘴就要回绝。
贺姝把着电话在那头说：“班长，虽然说我当年追求你不成，但是好歹也做了三年的同学，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不出来吃顿饭，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吧？”
魏书洛在腰后塞了个枕头，双腿交叠在一起，张口就撒谎：“不是我不想出来，主要是跟人约好了。凡事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啊。”
贺姝在那头一愣，问：“你跟谁约好了啊，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面子，居然能请动你。”
说熟人贺姝一个电话打过去就会揭穿，魏书洛默了默，道：“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叫贺知，我跟他约好了要一起去看电影。”
“咦？”
那头传来贺姝的一声惊异，电话陷入一片寂静，然后便是一阵稀簌簌的衣袖摩擦声，魏书洛正在思忖到底怎么了，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贺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魏书洛，我怎么不记得我跟你有约过要一起看电影啊？”
魏书洛垂下脑袋，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暗道，他还真是一语成谶。
夏夜星光大盛，魏书洛的目光顺着窗沿爬出去，幼时栽下的石榴树已亭亭如盖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