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番外 花非花 ...
-
我从小知道自己不算漂亮，但也和其他容貌平平的女孩子一样，曾经有过王子公主的幻想，也曾经对着镜子，细细的审视自己。我没有瓜子脸，高粱鼻，樱桃口，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或许是我平凡脸上唯一值得称许的部分。奇怪的是这样的我，竟也在高二的一个早晨收到男孩子塞在抽斗里的情书。可当我把那封情书退还给他，那男孩子竟说：“又不是美女，还这么高姿态，我看你只能去做灭绝师太了。”他或许以为这样的话会令我也倍受打击吧？看着他的脸我不由失笑了。是谁规定不美丽的女孩就不能心高气傲呢？
后来范晨霏说：“你就是这么别扭，可偏又别扭的让人喜欢。”
再后来，在知道了他的很多很多话都是假话之后，我却固执的，依旧相信这句是真的，依旧相信，他真的这么以为过——或许我真是骄傲到不能接受彻底的失败吧。
认识范晨霏真的是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早晨。早起天就阴的拧得出水来，早操进行到一半果然下雨了，广播说早操取消，同学们回教室继续早自习。我向来是喜欢小雨天的，便不着急，慢慢往回走，不觉就落在了队伍后面。然而雨点却突然密集起来，砸在操场的泥土上痕迹斑斑。我呆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跑，突然感觉头顶雨没了，抬头一看，有个男生正撑了运动衣护在我的头顶上，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却已喊道：“愣什么？快跑呀！！”
等跑到了教学楼里，我们立定脚跟喘匀了气，我才看见那男孩从头到脚都被淋得透湿，刚才跑的时候他显然是只用衣服罩住了我。我赶忙说：“谢谢你啊，同学。”那男孩正在拧外套，闻言抬起头来，他的皮肤很白，下颏尖尖的，两道很黑很匀的眉毛拧在一起。我心里不知怎么，咚咚咚的便只管猛跳起来。刚才不曾细看，只是一路急急跑来，却不料他如此英俊，心肠又好。他说：“我叫范晨霏。你不认识我？”我摇摇头，问他：“我们见过？”他说：“何止，上次帮老师批改物理卷子，你们班是你去的，我们班是我，一起在办公室忙了大半天呢。”我想起来确有这么回事，只是当时只顾忙老师交待的任务，在办公室里也没留心四处打量，只依稀记得靠窗坐着的一个背影。正打算再道谢，那范晨霏却又开腔说：“我早听说你是有名的眼高于顶，真是名不虚传，想要入你的眼还真不容易。”他的语气似轻描淡写，我还是被讽刺的脸上烫起来，同时决定马上删除刚刚给他下的“心肠又好”的评语。我看着他，他一脸讥讽，我便也冷嘲道：“像你这样能干又爱学雷锋，确实应该被人人过目不忘。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他脸上有些红，恼怒的看了我一眼，甩头便走。几点凉凉的溅在我脸上，那是他的发稍兀自带着水滴。
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刚帮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下课后我跟林琳打听范晨霏，林琳夸张得大叫起来：“许静敏你真不愧是学习委员阿！你脑子里除了书还装过别的吗？”看我沉下脸，她又连忙赔罪：“我是太惊讶了嘛！你怎么会连他都不知道啊，他不但是七班的副班长，校篮球队的队长，还是咱们年级的三大帅哥之一！”
这么优秀吗？
我们班在三楼，七班在四楼，平时我没事也不会上去；我不喜欢篮球所以也从不去看什么校队的比赛；什么年级三大帅哥，完全是无聊八卦搁在平时我听都不会听——如此说来我不认识他简直就是合情合理天公地道吧？这小子该不会以为年级上个个女孩都该为他颠倒的一塌糊涂吧？
可是，倾盆大雨中，他鲜红色的运动服撑起的小小晴空，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真得让人心情很愉快阿。
第二天范晨霏找来我们班。他就那样斜靠着门框站着，拧着他的黑眉毛，唯恐不引人注目似的。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下走出去：“有事吗？”
他的黑眉毛越发挑了起来：“你不说主动谢我？我找上门来，你还是这种态度呀？”我想想也是，便说：“那你明天不要吃早饭好了，我买包子给你。”范晨霏定定得看了我五秒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许静敏，你真有一套，还别人的情都还得这么霸道。”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的皮肤白的透明，阳光射在他的脸上，只映得他的脸上似能放射出光华。那一刹那间，我有点失神。
他笑够了，敛容说：“我可不吃这一套。你怎么感谢我，方式得由我定。”我点点头。他说：“周末你请我看电影。”
周末我请他看电影，第二个周末，他又回请我吃饭；第三个周末……
我想是因为学习成绩好的关系吧，我们俩的事老师也没过问过。年级上的女孩子都羡慕我羡慕的要死，说没有虚荣，那也是假的。但我更多的是觉得愉悦，两个如此骄傲的人，碰撞在一起，竟也激得出火花来。有时候争什么事情争得急了，他哇哇大叫：“我为什么老是要来找你碰钉子啊？”他这么一说，我总忍不住笑起来。他说得对，追他的漂亮女生一大票，可他还是主动走来了我身边。我想就为了这一点，或许我也该多迁就他一点，也该为了他，更柔软一些。
于是后来，我也成了四楼七班教室门口的常客，我也成了篮球场边加油呐喊的小女生中的一个，我也会在听到别的女孩讨论帅哥的八卦时，感到一种特别的骄傲和甜蜜，嘴角边常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笑容。林琳说：“看来大帅哥真是有威力，连女强人许静敏都感化成柔情小女生了。”
那一天到七班去找他，有人说看见他上了顶楼。我道了谢也走上去，正待推开通向顶楼的铁门，忽然听到有人说：“还是你有一套，不服不行。”声音却是那个被我退还情书的男孩子，没想到他在顶楼，这会儿推门出去照面难免尴尬，我正待抽身走开，却听见晨霏的声音说：“是啊，怎么样？愿赌服输，你还有什么说的。”我心里一震，不晓得他们竟然是认识的，便停住脚，将那铁门推开一条小缝望出去。顶楼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两个男孩子，这时其中一个笑道：“你以为许静敏有多难泡？绝对是你小子魅力不足。”先前那男孩子也笑了，说：“是啊，我拿什么跟范帅哥比，这次算我赌输了，今天放学就请客去游戏厅。”
他们后来又在说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我的脑子里一直嗡嗡的响着几个字：赌输了？难泡？赌？我最珍惜的便是他选择我,我以为这是真的发生了,一个聪明英俊的男孩子不问缘由喜欢上一个平凡的女孩子。可我万没想到这不过他用来证明自己魅力的一个赌注！枉我还自编自导着王子公主的美梦……铁门外的几个人似乎都在笑，在向我走过来，我只想飞快的逃离这里。可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却一步也迈不动。是啊，在别人眼里，许静敏是个冰冷坚强的人，其实那不过是因为我的内心过于柔软，所以我才不得不让我的外壳硬一点，再硬一点。对范晨霏，我终于能展露出最柔弱的一面。可是我没有料到，他的话，如一根尖刺，扎在这最柔软上的部分上，是如此痛彻心肺。痛到，让我不能移动，不能呼吸。
终于铁门被人推开了，看到我的一刹那，那几个说说笑笑的人突然全静了。我第一次看见范晨霏的脸上惊慌失措，他说：“静敏……”
我看着他，好像突然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回身便跑，却不料脚下一滑，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我听见范晨霏还在叫：“静敏，静敏……”而在一阵黑暗袭来之前，我只是想着，不要再看见他，我不想再看见他。
我从楼梯上摔下来，粉碎性骨折。一个多月后当我再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我瘦了十斤，剪短了头发。范晨霏来找我说话的时候，我照做自己的事情，当这个人完全透明。后来他渐渐的也不再来找我。
高考过后，班里自发组织了一个告别会。那天大家都动了感情，最后一起唱张信哲的《且行且珍惜》，女孩子们都哭了。我也哭了，哭得比谁都伤心，比谁都大声。后来反而是她们拼命劝我，劝不住，林琳还说：“我早说静敏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你们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终于和同学告别，走出校门已是月上中天。我回望了校门一眼，心里不由得有点感慨。其实山东有很多不错的院校，我却义无反顾报了西安的大学。突然校门口的暗影里闪出了一个人，他看着我，他显然是特意的等在那里。我回头就走，那人却疾步追上来：“许静敏，我能再跟你说一句话吗？”我停步了，却没回头，他在后面问：“你还在恨我吗？”我不禁笑了出来，转回头面对着他。半年未见，原来范晨霏也瘦了很多很多。我看着他，一字一字的说：“你还不配让我恨你。”说完我就转身走了，夜风吹过来一句隐隐约约的“对不起……”，但我想那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上大学以后又收到了范晨霏的一封信：“静敏，不管你是否原谅我，我都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我不该答应打那样的赌，更不该把面子看得比伤害你还重要……”那封信我是因为看不出来历才打开的，念了个开头我就撕掉了……
大二的一天，早起就是大阴天，果不其然后来下起雨来。我还是一样喜欢小雨天，只不过现在我总是带上雨伞才会出门。那天也不例外，我正打着伞饶有兴味的看身边匆忙跑过的躲雨的人，突然听到有人说：“同学能借你的伞撑一下吗？”我回头看，心又突然狂跳起来。不是范晨霏，可是，太像了！我尤自怔忡，那男生又笑道：“我说，你的伞挺大的，我给咱俩撑好不好？”他大概以为我不会拒绝他，笑得很灿烂，一点求人的意味也没有。他的笑容尤其像，霎那间，已经以为遥远的不复存在的记忆，又排山倒海的涌来，我摇摇头，后退了一步。打雷了，霎时大雨倾盆而下。我不理那男生淋的落汤鸡一般，自顾自走了。
后来又过了一年，时间慢慢的把回忆冲淡了。我想起范晨霏的时候再不会心痛，甚至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真的是过去了。有几次我还想起了那个问我借伞的男生，心里总会有点歉意，他不该自我感觉那么良好，但我也是明显的迁怒于人。后来也没在学校里再看见他，不知是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说来好笑，若是外校的，恐怕拜我所赐，会觉得我们学校的女生素质很差吧？
但如果真有选择，还是不要再遇见他，不要再遇见像范晨霏的任何人比较好。
—————————————————————————————————————————
我想上面这句祈祷老天爷肯定装作没听到，所以在楚晴川的生日派对上，当那个男生跟着楚晴川走进来时，我已正常多年的呼吸刹那又停顿了。不是落汤鸡的他自然更英俊，我们宿舍的女孩子一窝蜂的都涌上去了。只留我坐在原地，震惊的无以复加。
那男孩子在我旁边坐下，他打量了我几眼，笑道：“我怎么觉得在哪见过你似的。你好，我叫白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番外 花非花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