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Luna-lulu

24、第 23 章

　　叮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响，晴川从卧室里飞跑出来，一秒以后她的声音已经在书房响起：“喂？”父母坐在客厅，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刚刚跑过的地方——一只拖鞋正横在那里。妈妈好笑起来，留意凝神听去，只听语声渐低，听不清楚她在讲些什么，便笑道：“这孩子，急得这个样儿！和谁说话呢，……鬼鬼祟祟的。”晴川的父亲却蹙眉没有言声。

　　李汉阳刚刚开始实习记者的工作，常常被指派去拍外景资料片。他打电话告诉晴川，晴川便说：“我也要去。”汉阳取笑她：“小尾巴，我是工作呢，又不是出去玩，带着你多不象话。”晴川笑道：“你当我是你的小助理好了，帮你拎包举话筒，好不好？”她眷恋不舍的语气，听得他心里甜甜的，可是想了想，他还是说：“外面这么热，你还是别出来了，晒得头晕。”他顿了一顿，又温柔劝说：“你听话好不好？我下班以后去找你。”

　　过了一会儿，晴川从书房出来。楚爸爸叫住她：“小晴，刚才是谁的电话？”晴川一愣，未语脸先红了，忸怩着说：“没谁，一个同学。”她爸爸严肃的看着她，说道：“离你开学的日子不远了，有时间多收拾收拾东西，和同学告别的事情等行李准备的差不多了再忙吧。”晴川两颊的红色迅速退了，神色一时有些迷茫，似乎还在刚刚的电话里没有回过神。楚爸爸看着她，心里也有些不忍，放缓了声音又说：“怎么？你有什么事么？”晴川咬咬嘴唇，抬头问道：“爸，我……我非去不可吗？”楚爸爸顿时一阵光火，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发作，只是盯着晴川，沉声问：“你说呢？”晴川呆呆站着，不敢迎视父亲的目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我出去一下。”

　　七月明晃晃的太阳晒的柏油马路发软，蝉声稀稀拉拉，似乎也热得没有力气。晴川把手中的雪碧举到眼睛上，遮挡住刺目的光线。望向马路对面——碧绿的气泡里，汉阳正在那里认真地调三角架。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她，可是哪怕只是这样看着忙忙碌碌的他，她原有的一点小郁闷还是化作了满心高兴。

　　太阳已经渐渐的落下去了，可地面温度依旧很高，蒸笼似的。李汉阳收起机器，蹲在地上打包，同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小李。”李汉阳忙抬起头来：“没什么，孙老师。”孙老师笑起来：“每年进台的新人都有这一关，多拍点外景就当是练手，对锻炼镜头感也有帮助的。你不会觉得无聊吧？”汉阳答应道：“当然不会，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孙老师说：“那好，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家吧。”汉阳忙说：“我和您一起回台里，先把机器放回去。”孙老师笑起来：“那就不用了，那个小姑娘看你好半天了，我可不能那么没眼色。”说着，便朝远处指了指，汉阳有点诧异的扭过头去，却正对上一脸灿烂的笑靥，那个人正朝着他挥手：“李汉阳——”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坐在了一家舒适的小饭馆里。汉阳挟给晴川一块豆腐，晴川笑起来：“谢谢！”汉阳却没笑：“不是说让你别出来了？”晴川吐吐舌头，没有接话，汉阳又说：“晴川，以后我上班的时候别来找我了。”晴川点点头：“我知道，你刚开始工作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不等汉阳肯定，她又说：“可是我忍不住，我真想二十四小时见到你。”

　　汉阳让她逗得笑起来：“要是我不工作，二十五小时都没问题。”他伸手轻轻刮刮她的鼻子，柔声说：“你看天气这么热，在家多舒服。我都留在本市了，你还能有天见不着吗？”

　　晴川咬住筷子，没有搭腔。须臾，她突兀的问了一句：“李汉阳，你说我要是去了外地怎么办呢？”

　　汉阳一愣，问：“为什么你会去外地呢？”

　　晴川踟蹰了一下，“好比说，去工作。”她看见汉阳盯着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你看我现在成天待业在家也不是事儿对吧？”

　　汉阳严肃起来：“你真有去外地工作的打算？去哪里？”晴川愈加心虚了，小声说：“没有，我就是说好比呀，好比。”汉阳倒不在意的笑起来：“好比什么？你说话真没谱。我才不信你家里舍得你去外地工作呢。”

　　晴川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装作不经意的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和你也有一天分隔两地，你会像以前的你那样坚持和我之间的感情吗？”汉阳侧头看了晴川一眼，他有些懊恼——原来她的小脑瓜里在盘算这个！他想了想，说：“晴川，感情是不能拿来横向比较的。我不知道我是否会重复以前做过的事，因为面对的是新的感情，不是吗？”他停了口，看晴川的瞳仁里映着他的影子，那一对小人却不是清晰的，有些氤氲的感觉。

　　晴川好像没听到他的回答似的，她继续问：“你觉得远距离恋爱能成功吗？”汉阳放下筷子，正欲开口，晴川却解释似地说：“我，我就是在想，要是白天没有跟着小敏去山东，他们还能成为男女朋友吗？”汉阳笑道：“其实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可能没他们现在发展的这样快吧。女孩子一感动就容易以身相许，这是千古不变的模式，那么厉害的许静敏也不例外。”晴川却又绕回来问道：“那你觉得如果你再次面临远距离恋爱，你会怎么样？会把它经营成功吗？”汉阳不解为什么今天的晴川会揪住这个问题不放，她这样的执著让他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不好的感觉，他说：“我想不会吧。晴川，我们两个人都好好地在这里，谁也没有离开谁，你为什么非纠缠远距离恋爱的问题呢？难道你对我们天天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意吗？”晴川没有回答，她愣了片刻，却突然笑起来：“你怎么知道人家许静敏厉害？又没厉害过你。”汉阳见她终是转移了话题，便也释然笑道：“怎么没有！”他说着，忽然就想起那次拒绝晴川以后小敏的话：“……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是啊，后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后悔。每次想起，心都好像会疼一下。后悔到连再看她都不敢，连对她道歉都不敢。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不管身处什么地方，那一点点心痛总能从心脏的最深处牵丝扳藤萦绕出来，待到察觉时，那悔恨的丝丝缕缕便突然绞紧，胸腔又是一阵痛楚。

　　汉阳心里平和下来，为什么要责怪她的任性和孩子气？他自己何尝不在患得患失？他何尝不想，从今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她一起度过。

　　吃过饭，汉阳又一直送到晴川家的路口。晴川说：“好了，就这里吧。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汉阳点点头，说：“明天下了班，我再来找你。”

　　晴川挥挥手，朝家的方向走过去。刚走出了十来步，又听到身后有人叫：“晴川。”她回过头，暮色中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那一个模糊如同剪影的轮廓。她忽然听到他说：“晴川，我爱你。”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这是他第一次向她说爱。她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怕这一刹那不是真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一点一点染黑他的身影。突然之间，晴川飞快的向汉阳跑过去，投身在他的怀抱里。

　　晴川推开门，换上拖鞋。她妈妈一见她就叫起来：“你跑到哪里去了？”她爸爸也问：“小晴，刚刚中介的人又来电话了，约你明天过去面谈，你签证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晴川沉吟了片刻，仿佛在下定最后的决心，她终于抬起头，说道：“爸，我不想去了。”她爸爸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晴川说：“我不出国了。”

　　她父母都愕然得停住了手里在忙的事情，看着她。晴川的表情是少有的坚定，她的眼睛亮亮的，仿佛闪动着两簇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