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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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克莱尔刚刚来到实验所的事情。
她其实并不是研究员，仅仅只是陪伴身为生物学家的未婚夫才参与的这个项目。
等到她参与这个项目的时候，研究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尾声，最优秀的生物已经培育了出来，但是她对这个怪物一点好感都没有。
谁都不会对一个刚诞生就扯断了一个研究员的生物产生好感，克莱尔便是如此。
相反她觉得这个怪物危险极了，仅仅只有大腿的高度，就能把一个成年人推到在地，轻轻松松的撕开皮肉。
每次给它喂食的时候，所有人都得提心吊胆着，不然出来就缺胳膊少了腿。
麻醉剂的计量也是一天一天的提升，金属针头一度刺不穿它的皮肤，或是在它的肌肉中被活生生崩断。
特别是在这件事情发生过后。
克莱尔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的爱人，不要和它靠的太近，它根本就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怪物。
威尔多一直坚信着，大脑发育如此发达的生物，在感情的发育上也并不会输于人类，只要他耐心认真的教育引导它，一切都会变好的。
是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所以，他被撕烂了半边脸，整具身体被它的细胞侵入攻击，变成了另一个怪物。
悲痛欲绝的克莱尔参与了研究。
它就是一个怪物，冷血的怪物。
看到玻璃门后吼叫着的威尔多，克莱尔这么坚信着。
直到另一个实验生物的诞生。
卡米拉。
就像是上帝从亚当身体里取出的肋骨所创造的女人，夏娃。
这便是卡米拉诞生出来的所有意义。
克莱尔是一名护士，在和威尔多一起进研究所之前，她是一名优秀的护士。
所以，照顾孩子这件事，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一整个房间，都是婴儿，都是拥有着同样基因的卡米拉。
就像是科幻电影里描述的那样，满房间的全都是克隆人，这狠狠击打着她身为人类的道德心。
“多准备一下，避免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不是很好吗？”
梦迪博朗告诉她。
可是克莱尔还是觉得悲哀，这些孩子的命运在出生的一开始就注定了，给‘种-马’配种，生下最完美的后代。
改变是从这里开始的。
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婴儿，真真正正照顾起来以后，彼此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其中，让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卡米拉521号。
她虚弱多病，在其他健康富有活力的卡米拉中间非常突兀，导致克莱尔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集中注意力照顾她。
而后，在某一天。
卡米拉521号再次生病了。
克莱尔离开培育室，去找点抗生素。
她拿着针管，从医疗室回来，刚刚踏进培育室就见到了这样一幕。
那个小怪物尾巴贴在天花板上，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对着卡米拉521号作出奇怪的动作，像是一只猴子。
克莱尔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的，不是处在攻击状态的小怪物。
接着她余光一扫，就看到了被打碎的玻璃培育箱。
“嘿!你干了什么!”
克莱尔顿时气愤起来，她冲了上去，一把推开悬在上面的小怪物。
“啊!!!”
小怪物叫了一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尾巴竖起一排排的尖刺对准她。
这时，克莱尔才意识到她刚才做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身为医护人员的准则让她不情愿这样低下头。
“…你这样会让她生病的!培育箱都被你打碎了。”
她弯下头，伸手摸了摸卡米拉521号的额头，烫的让她抖了一下。
“果然，发起高烧了。”
“呜——”
这一声叫喊引起了她的注意，克莱尔托了托卡米拉521号的屁股，转过头。
小怪物低下了头，金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怀里的婴儿，尾巴收起了尖刺，无精打采的在地上甩了一下。
它竟然没有攻击我？
克莱尔感觉非常惊讶。
蹲在地上的小怪物抽了抽鼻子，在她的身边打起转来，举着爪子不停的轻轻拍打她的小腿。
怀里的婴儿不舒服的扭了一下，发出一声难过的哼哼。
克莱尔这时才反应过来要给她注射抗生素。
这一定是它最温柔的一面。
前一秒能够毫不留情的打飞她递过去的托盘，下一秒却能满目柔和的注视着培育箱里的小婴儿。
“真是不可思议，这么多个卡米拉，你为什么选择了这一个？”
它当然不会回答克莱尔的问话，此时它正温柔的注视着培育箱里不断扭动的婴儿，时不时用爪子隔在卡米拉521号和培育壁之间，防止她滚动的时候，撞上去。
克莱尔突然愤怒起来，这股怒气直冲脑门，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一把揪起培育箱里的婴儿，抱在怀里。
它抬起头，目光直直锁定她怀里的婴儿。
克莱尔向后退了几步，从一旁的托盘上拿出一把小刀，那是分给她们医务人员特制的刀具，用来切开从它身上切下的皮肉，用以分析的刀具。
“你想要她，是吗？”
克莱尔蹲下身，把怀中的婴儿展现出来。
它咻的一下抬起头，金色的眼睛直愣愣盯住她怀里的婴儿不动了。
“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说完克莱尔把怀中的婴儿微微向上一抛，包裹婴儿的毛巾迅速散开，接着她眼前绿色的影子一闪，再回过神的时候，它已经稳稳当当的把婴儿抱在怀里了，学着她的动作调整了姿势，把婴儿向怀里托了托。
与此同时，刀尖刺入了它的脖子。
克莱尔那时确实是想砍断它的脖子，可惜的是，它脖子上的鳞片硬的出乎预料，刀尖只是刺入了一小截。
红色的血液顺着脖颈流出，克莱尔握住刀柄的手掌抖了一下，她已经能够想象到接下来会遭到的报复。
它动了一下脖子，‘咔’的一声，刀尖应声而断，卡在它的脖颈里，它小心翼翼的抱起怀里的婴儿，把她转了一个方向，避开从脖子上流下的血液。
动作轻盈温柔的像是在触碰某种易碎品。
看到这里克莱尔再也忍不住，她质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对威尔多温柔一些？”他是如此认真的对待你。
小怪物的动作顿住了。
克莱尔看到这里，向前走了一步。
“你还是能感觉到，威尔多……”
哇——
那是婴儿的啼哭，她刚才的音量还是吵醒了熟睡中的卡米拉521号。
它的动作明显变得慌乱起来，一只爪子托住她的身体，另一只爪子悬空在她的后背上，迟迟没有落下。
从刚才开始，它的视线就没有从这个婴儿的身体上离开过。
克莱尔突然意识到，它的世界中只有这个婴儿。
她抿起嘴唇，轻柔温和的曲调从她嘴里流出，轻微的上下曲调起伏，轻缓的哼唱着催眠的摇篮曲。
婴儿哼了几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转过身沉沉睡去。
小怪物抬起头，眯起了眼。
“只是一个摇篮曲而已……”
克莱尔耸了耸肩。
这便是克莱尔第一次和默斯特和平的见面。
小怪物成为了培育室的常客，这还得算是克莱尔刻意隐瞒的结果，上次那副场景不知道是触动了她心底的哪根‘心弦’，克莱尔并没有把它逃跑的消息上报。
它的智商高的惊人。
总是在研究员检查之前回去，在没有人看管的时候偷溜出来，只为了和那个卡米拉521号多待上一会儿。
是的，仅仅只是呆在一起。
克莱尔已经对检查完其他婴儿身体状况后，在521这个培育箱旁看见一团青色的‘爬行动物’整个贴在培育箱上，尾巴一下又一下的甩着。
“让开，我要测量体温!”
克莱尔推了推就像是苔藓一般紧紧贴在培育箱上的小怪物。
“呜!”
它裂开嘴，对她露出嘴里尖利的牙齿，不情不愿的慢慢从培育箱爬了下来。
克莱尔扫了它一眼，甩了甩手中的体温计。
“呜——”
它缩紧身体，从培育箱的缝隙中钻进来，换了一个角度，趴在培育箱前，躺在培育箱中的婴儿蹬了蹬脚丫，克莱尔看了一眼贴在一旁的小怪物，轻轻提起卡米拉521号的小手臂，把体温计放了进去。
“呜!”
它甩了一下尾巴，贴住上身体又向里面滑了一点。
恰好这个时候，刚刚夹住体温计不太适应这个冷冰冰的小物体的婴儿，甩了一下手臂，手掌直接‘啪’的一声打在它脸上。
它愣了一下，整个身体僵在哪里不动了。
克莱尔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观察它接下来的反应。
“咕噜噜~”
像是触了电一般，它的头发猛的炸开，变成了一只长满鬃毛的狮子。
“呜啊~”
它弯起爪子，小心翼翼的点了一下那只小小的手臂。
“嗯!”
婴儿哼了一声，不舒服的晃了晃手臂。
克莱尔看了一会儿他们的互动，突然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去测量其他的卡米拉体温。
然后，等她再回来的时候。
小怪物就已经卷曲着身体，挤在卡米拉521号的身边，把她整个儿抱在怀里，尾巴摇的似乎都能看见虚影了。
那天，卡米拉521号因为和冷冰冰的东西贴太久了，而感冒发起高烧。
结果一度引起肺部感染，导致心率下降，接近死亡。
它发狂了。
瞬间撕开人群，抱起培育箱里的卡米拉521就跑。
中间的血肉横飞，惨叫结合着咒骂，克莱尔一个场景都没记住。
她只记住了这样一个场景。
跑出了射线范围的小怪物浑身炸开，它手中的婴儿就这样被夺走。
它尖叫着，惨烈的她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卡米拉521号突然哭了起来，在这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叫声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但是，它却停下了尖叫，侧过头，像是在仔细寻着她的哭声。
“咕……”
拉长的柔和语调响起。
“它怎么了？”
梦迪博朗挑了挑眉。
“咕……咕……”
一声接着一声，断断续续的连成一首曲子。
“这个是，我哼过的那首曲子…”
不断啼哭着的卡米拉哼了两下，竟然慢慢安静下来。
躺在血泊中的怪物缓缓抬起头，哼唱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克莱尔猛的揪住衣服前襟。
威尔多!
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它是有感情的!
克莱尔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猛的落下。
这就是它和小卡米拉的最后一次见面，它被关进了人造住地，而克莱尔因为玩忽职守被禁止和它再次碰面。
而它躲在摄像机的死角后，再也没有被拍到过。
克莱尔在某次没有忍住，偷偷放了一个呼叫器在人造住地里面。
一点一点把卡米拉成长的事情告诉它，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它会显露在摄像机前，蹲下身，安安静静的听她把话说完。
小小的身体在身后灯光的照射下，影子被拉长，有种说不出的寂寞感。
卡米拉长出第一颗牙齿了，卡米拉会说第一句话了，卡米拉交了第一个朋友了，卡米拉上学了，卡米拉…卡米拉…
卡米拉的生活越来越丰富，小怪物的身影越来越寂寞。
很久很久，终于……梦迪博朗告诉她。
“我们得把卡米拉叫回来，实验该收尾了。”
克莱尔感到了高兴，从内心向外而发出的高兴。
木船横过人造的湖泊，整个湖面涌起一大片的泡沫。
梦迪博朗恐惧的失去了自制力，所以她没有看到，站在研究室里的克莱尔看的清清楚楚。
她看着摄像机呈现过来的画面。
它趴在船的后面，仰着头，一点又一点仔细的扫视着卡米拉，眼神温柔的似乎都能化成一摊水。
屏幕都无法阻挡它情绪的宣泄，宛如涨潮的海水扑涌而来。
你看啊，卡米拉，她长大了!
它摆了好几个姿势，围绕着船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出现在它的面前，最后，它伸出了爪子，小心翼翼的搭上她的手掌。
那一瞬间，仿佛一道光射入它的世界。
它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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