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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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纪元，幽暗密林，精灵王宫殿。
王座前，埃尔隆德收拾完书案，准备回房休息了。
此时，瑟兰迪尔的王宫正在又一次大兴土木建设，这一次修缮是莱戈拉斯王子离开前提议的。
第三纪元结束的时候，刚铎的白城有了新主，人类皇帝埃莱萨国王的统治时代自此开启，白树的新芽已日渐茁壮，整个中土大陆的面貌焕然一新，哪里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气象，瑟兰迪尔的幽暗密林没理由不跟上时代步伐，也来个彻彻底底的翻新。西尔凡精灵虽然对新事物欠缺兴趣，但他们同样喜欢过节日一样的热闹气氛，修缮王宫是他们眼下最热衷的一件事。
幽暗密林的更名也在埃尔隆德的提议下最终实施，更名为通用语名“绿叶”，同样为了映照新时代的气象。
埃尔隆德大人为了这个更名可谓煞费苦心，精灵王对自己所统治的这片森林的名称执着程度简直难以想象，可是索伦的魔影已经从中土大陆上消失，和平的新纪元到来，荣光与祥和之态普照大陆，就连魔多都被人类国王赐予了新名字，正等待着开垦。“幽暗密林”这样阴森森的名字，在埃莱萨国王的统治时代里，未免显得与人皇的英明治理犯冲。
然而精灵王一开始不肯改，他采纳了莱戈拉斯的建议，愿意把王宫修缮一新，但却宁愿固执地让他的领土继续叫着“幽暗密林”这样不合群的名字，埃尔隆德本来其实是因为这件事才来到密林的，顺便为他即将离去向瑟兰迪尔辞行，当然，他并不会那么快就离开，但谁也说不准这会不会是他离开中土前最后一次见到瑟兰迪尔。
在这位聪明睿智的幽谷之主提出了各种备选名称后，终于有那么一个名字让瑟兰迪尔满意地点了头。
西尔凡的精灵们后来谈论起这件事，总会说，看啊，只有林谷的埃尔隆德王能对密林精灵王的心思体察入微，明察秋毫！当他离开中土大陆以后，精灵王就再也没有这样的知心朋友了。
不过其实瑟兰迪尔可不是那么通情达理，轻易就能被说动的人。让埃尔隆德哭笑不得的就是，作为瑟兰迪尔采纳了他的劝谏的交换条件，埃尔隆德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为精灵王编写完他的回忆录。
瑟兰迪尔那漫长的经历远从神树纪末期一直到现在太阳纪第四纪元，无数的征战与无数的变迁，天知道埃尔隆德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这项浩荡的工作呢。
他甚至有那么一点怀疑，这是瑟兰迪尔的拖延策略。不过看在他即将永远离去，与瑟兰迪尔从此永别的份上，他无法拒绝这个请求。
穿过位于王宫中央的那条唯一通向瑟兰迪尔王座的蜿蜒悬桥，开阔的平台正是平常密林王臣们议事的前厅，埃尔隆德要穿过这里，拐向曲径通幽的岔路，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自王宫大门那个方向过来，一个俊丽矫健的身影疾步匆匆，又轻车熟路地穿行过来。
埃尔隆德意外地就在议事前厅这里等那身着一袭碧水色的华贵长袍，头戴银冠，面貌俊逸的精灵来到跟前。
“我父王呢？听说他最近忽然身体状况很不好，所以我连夜赶路回来看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怎么会忽然身体欠佳？”
莱戈拉斯自从带领着一批西尔凡精灵，在伊希利恩边上建了自己的精灵城以后，清灵如玉的眉目间越发的锐气了。埃尔隆德好笑地打量了他一下，开口道：“如果你父王知道，只有在他身体抱恙的时候，你才会回来看他，我想他没多久就会气死。”
莱戈拉斯颦眉笑了一下，他眼睛十分明朗清澈，净如水华，有着蓬勃的朝气，温润而又洒脱不羁，和他的父王完全不同。
王子说道：“我封地的人民最近进贡了一批葡萄酒和海蓝宝石，我带来了一些给我父王，只不过车队还在路上，他们不可能有我的马快。”
埃尔隆德不禁想起了瑟兰迪尔那些如今才尚且能倾诉的回忆，沉眉道：“你父王需要的不应该是你带给他的贡品，或许你可以再劝劝他，现在不失为一个好机会。当然，在谈之前，先用美酒和宝石诱惑他也是很有必要的。”
莱戈拉斯明艳地笑了，眼睛仿佛流水一样清透干净，亮如星光。埃尔隆德认为，也许这世上，只有这位精灵王子能稍稍治愈瑟兰迪尔灰暗的内心，王子心如明镜，也只有他明澈温暖的气质能将西尔凡精灵王从苦海中拯救出来。幸好王子没有沾染分毫他父亲身上那种沉重和阴郁，埃尔隆德胡思乱想着。
伊露维塔之神创造了万物，赋予了万物各自的使命，许多早已注定。说不定莱戈拉斯的诞生，就是为了救赎瑟兰迪尔的堕落沉沦，阻止他一味坠入黑暗。
“他回寝殿休息了吗？我已经尽量想赶在天黑前到达，但是密林重修了很多小道，我差点在森林里迷路。”
“千万别让你父王知道你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不然他可能会就此停止修缮。我给他提议了很多个名字，最终他选了‘绿叶’这个新名称，你父王的幽暗密林以后就更名为绿叶森林。我想，他还是十分思念你的。”埃尔隆德温和地道。
莱戈拉斯眼中闪烁起智慧的光辉，这位密林王子心胸开阔，始终没有那些狭隘的隔阂，和他父亲一样冷静自制，却又比他父亲开明豁达：“我带领一部分族人迁移到伊希利恩，是响应埃莱萨国王的统治，西尔凡精灵当中必须有一部分要代表全族向国王宣誓效忠。早晚有一天，我想我也会追随你们离开这里，而留下的我的族人就需要人类王国的庇护，两族必须结下深厚的联盟友谊。”
莱戈拉斯的眼界心思不知道像谁，至少不像他那阴郁冷静的父王瑟兰迪尔，也并不像他的母亲。
“你应该把你的看法好好再和你父王谈一谈，对他，你必须有足够的耐心。莱戈拉斯，你是他儿子，能够劝动你父王的人，我看也只有你了。虽然他总是对你的意见表现得不屑一顾，但他却听了你的提议，决定修建王宫。我们都知道他总是口是心非。”埃尔隆德拍了拍王子的肩膀，温柔地笑了一下，“他刚回寝殿去，我想他没有那么快睡下。”
莱戈拉斯于是点了点头，就疾步穿过王宫大道，朝他父亲在后殿的卧房快步走去。
埃尔隆德预料的没错，当难得回家一趟的王子走进父亲的内殿卧室时，瑟兰迪尔果然还没有睡下。他坐在外面的壁炉边上，换了睡袍，手捧银色酒樽，长发披肩，壁炉明昧的火光照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轮廓似乎比莱戈拉斯上一次见到的又清瘦了一些，肃静地斜靠在躺椅上。
莱戈拉斯走过去以后，才发现父亲在躺椅上睡着了。
密林王子殿下在父亲身边静静地站了一会，火光映在他明亮的眼睛里，一如从前，带着一点优柔谨慎的深思与从不挂在嘴边的仰慕。他俯身，小心翼翼地把父亲捧着的酒樽拿起来放到茶几上，再把搁在一旁的那件茜红披风轻轻盖在父亲身上。
瑟兰迪尔忽然唤道：“莱戈拉斯。”
他眼睛慢慢地睁开，涣散迷惑地盯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仿佛还在意犹未尽地沉浸在刚才的梦中。
瑟兰迪尔左半边脸和他的左眼在很早以前受过重伤，不过此刻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双眼仍然没有看向就在身旁的莱戈拉斯，而只是恍惚而冰冷地盯着壁炉。
莱戈拉斯便在壁炉边的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从前，他也经常坐在这张椅子上，聆听父亲的教导。
“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半晌，瑟兰迪尔似乎才意识到儿子在身旁，疲倦地阖上双眼，淡淡问。
莱戈拉斯想到埃尔隆德大人的话，谨慎地道：“伊希利恩精灵城的物资十分富裕，都快供大于求了，埃莱萨国王新开垦了一片田园，由我们精灵城负责管理，今年收成特别好，所有的粮仓都满仓……”似乎感到偏离重点了，精灵王子笑了一下，忙扯回来，“我运了一批今年新产的谷物和葡萄酒回来给密林的精灵们试试伊希利恩特产的新口味，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如果合父王的口味，以后精灵城每年定期给密林运送一些过来。”
“你让我想起来，丰饶的秋天快过去了吧，一年过得真快，马上寒霜又将覆盖整片幽暗密林，大道上积满雪以后，木材将不易运送，看来王宫的修缮要持续到明年。”瑟兰迪尔喃喃自语着，犹豫地顿了一下，“明年，它就不再叫幽暗密林了。”
莱戈拉斯捂嘴咳嗽了一下，说：“呃……另外还有吉姆利给我的一批新开采的海蓝宝石和星辰白宝石，我完全用不上，就全带过来了。密林王宫重新装修，应该可以用上。”
瑟兰迪尔闭着眼睛，意兴阑珊地揶揄儿子：“你是准备给我打造一顶新王冠吗？还是觉得我应该换一根新权杖？”
莱戈拉斯撇嘴道：“权杖是欧罗费尔爷爷留下的，还是别换了吧。刚听埃尔隆德王说，密林会更名为绿叶森林，父王您的确需要一顶新王冠了，现在已经是新纪元，密林的国王或许也该跟随时代换个新形象？”
“我并不属于这个新时代，我只属于过去的那个旧时代，这点无论过多久都无法改变。王冠礼袍都是身外之物。”瑟兰迪尔再度凝视壁炉的火光，忧伤地一叹，“伊希利恩的精灵城刚兴建不久，作为一城的新领主，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没什么特别的事，不需要特地回来。货物直接让车队运送过来，找大总管查收。现在大道治安非常安全，蜘蛛和食人妖都退出了密林，栖息到鲁瓦尼翁荒原去了，王宫护卫队现在已经无用武之地，集体变成了建筑施工队，你还有什么需要亲自护送的。”
莱戈拉斯无奈地看着父亲，哂地一笑：“那么我明天就回精灵城，做一个父王您所希望的坚守自己城池，没事就不随便回家探亲的好领主。”
瑟兰迪尔转头看向儿子。
莱戈拉斯笑意盈然：“父王，我是担心您的身体。索伦的势力已经彻底覆灭，精灵三戒也随之失去了力量。我想，他对您的影响应该也完全消失了，我不知道这对您来说，会有什么改变，本来我担心您可能会……旧伤复发。”
瑟兰迪尔目光有些浑浊不清，静静地凝视儿子，半晌，道：“如果你实在闲着没事做的话，就留下来陪我几天吧。”
“我也许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莱戈拉斯调侃父亲道：“也许你一说就会没完没了，直到一个月后，我才能够回到精灵城。”
“……”瑟兰迪尔移开视线，冷冷道，“你随时可以回去，密林王国的大门已经对你没有任何约束力。”
“那我觉得，下次我再回来的时候，我的父王可能也让他王国的大门不再对我敞开。”
“你可以撬门进来，这种事你做的不少。”
莱戈拉斯一愣，摇头叹道：“父王，您就专门记我那些黑历史。”
莱戈拉斯王子年轻时是撬密林王宫大门锁的专业户，每月总有那么几起案例发生，守备士兵防不胜防，密林锁匠们黔驴技穷，全数阵亡在王子精湛的撬锁技艺和国王的愤怒斥骂中，这曾为密林精灵子民们茶余饭后最爱听的趣闻之一。
诸如——
“王子殿下又消失了，看来他又撬了王宫大门的锁，偷跑出去和护卫队的人厮混打猎去了！哦，看我们调皮的王子，整天都闲不住！”
“王子殿下这次撬锁跑出去，据说是去安都因河另一边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国王禁止他们来往呢，可是我们的王子殿下总违背国王的叮咛。”
“王子殿下好像又撬了王宫大门的锁，听说这次是和护卫队长趁夜幽会去了。我们的王子总算恋爱了，他一定是中土史上情窦初开得最晚的精灵！国王陛下好像总是忧患重重地担心他儿子恋爱了怎么办，这下王宫恐怕要鸡飞狗跳了……”
“号外号外！王子殿下由于超过了和国王约定的回家时间，再度撬锁进家门，结果还是被国王当场擒获！不知道下一次撬锁是什么时候，我们的精灵国王王宫大门锁比谁家换得都勤快。”
……
总之，精灵王瑟兰迪尔在他的臣民心目中贤明严肃端庄优雅，可惜王子殿下完全没有继承他这些美德，独树一帜，自成一派，而且经常对精灵王的话虚心接受屡教不改前脚听了后脚忘记……
“我现在是个领主，”莱戈拉斯从小就学会了对他父亲的严厉教导甘之如饴转身就忘，他的口才使得他的强词夺理总是显得那么理直气壮，“一个光明磊落，贤明大智的领主，当然不能再不成体统地撬自己家大门的锁回家，不过我可以收买那些门卫，咳……嗯。”
王子得意地笑了下。
瑟兰迪尔不再言语，只给了儿子一个冷眼。莱戈拉斯那张嘴早已伶牙俐齿胜过于他。
莱戈拉斯见自己占了上风，便又温和地微笑起来，以他自己的幽默感补上一句：“或者我可以翻墙进来，王宫的城墙有几块砖，我比您清楚。”
“是啊，你翻墙的次数应该就是我加固墙垛的次数。为了不让你摔死，你父王在此方面费的心思比任何一位父亲恐怕都多，你却只学会了记住城墙的砖头数目。我防哪，你就拆哪。”瑟兰迪尔冷着脸，半开玩笑地轻轻斥责。
烛光和儿子的身影逐渐在精灵王的视线中模糊起来，最后糊成了一片斑斓的碎光，花花绿绿，就像在梦境里一样，令他想起了那些父子暗地里较劲的日子。
这孩子来到这世上就是来折磨他的吧……
莱戈拉斯看见父亲的眼中闪烁着清清的泪光，不禁诧异了一下，但却什么也没有开口问。他拣起倒在地上的长柄铁铲，捣了捣壁炉里的燃碳，又去给父亲重新热了一杯暖酒，替换掉原来酒樽里冰凉的烈酒。
父子俩有同样的习惯，莱戈拉斯也为自己倒了一杯临睡前的温酒，夜已经深了，他在父亲这里坐一会，应该就会去睡觉。不过他从不喝太烈的酒，他的酒量也没有他父王那么好，只是要胜过吉姆利绰绰有余。
感觉到身边一直有人影在晃动，瑟兰迪尔努力想要看清儿子的身影，看清他在做什么，思索为什么这个自己亲生亲养的儿子性情脾气和自己完全不像，怎么教怎么管，他最终还是成长为了他父亲意想不到的样子，特立独行，自由自在，好像不管他这个父亲怎么严加管教，莱戈拉斯王子都只会按照他自己的意愿长大。
Legolas，我的绿叶……
真的要聊起来的话，那话语恐怕会像绵延不尽的河水，怎么说都说不完，与其那样，不如什么也别说的好。这儿子从来就没听进过他的教导，他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个父亲永远无法去理解和束缚的。
瑟兰迪尔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最后决定将我们的领地改名为绿叶森林？其实我认为以父王您的名字命名更合适，改为‘春之森林’，这是个很吉祥的名字。”精灵王子在时事政局上从来都不缺乏自己的见解，侃侃而谈道，“残酷而漫长的严冬过去了，中土大陆已经迎来了一个将持续很久的春天，埃莱萨国王会尽他的能力保护这来之不易的春天，苦难和黑暗的岁月一起都结束了，父亲大人，第四纪元会非常美好。”
是啊，没有了索伦以后，一切会非常美好。
没有了索伦……
瑟兰迪尔思绪在此处仿佛不知被什么抽痛了一下，面庞有些轻微的泛白。
为什么以“绿叶”命名？
这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他从来没有对莱戈拉斯说出过真话。
“莱戈拉斯，我喜欢你的名字，在你的指名日为你决定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我很喜欢它的意思，一直到现在，它仍然是我在辛达语中最喜欢的一个单词。”
精灵王闭上双眼，掩盖去一片苍凉。
绿叶，你并不知道，你的名字里有你父王的一个梦。
以这个名字来命名我的王国，代表着我将永远沉睡在这个梦中，直到有一天，我的王国会与我一起消逝。
渐渐的，精灵王已经听不见儿子的絮絮叨叨。
在梦境里，他似乎能够再次回到那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光中，看到那双像永夜下的库维因恩湖水一样寒冷的冰蓝眼睛，它们仿佛就近在眼前，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个精灵扑面而来的冰凉气息，还有他戏谑微笑的英俊脸容……
“告诉我，你和艾林凯拉刚才聊了些什么内容。”蓝眼睛的精灵在他耳边命令一般地说道，“瑟兰迪尔，我发誓以后对你说真话，但你也不能再有事瞒着我。”
瑟兰迪尔克制地闭着眼，这时候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伪装成精灵模样的索伦在昨天和他的比试中，一招一式静若处子动若疯兔，却总是会为自己留有余地，那么冷静、那么狡猾、那么志在必得的样子，果然一直都隐藏得滴水不漏，都是精打细算的阴谋。
习武之人，很多习惯其实就和他的处世方式，他的为人品格一样。索伦当时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脑中回放了一遍，步伐沉稳，出手隐忍准确，谋定而后动，十分的谨慎而且极有心机。
脚下的花田似乎都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有一丝杂乱，就像只是和风轻轻拂过，调戏了一下葳蕤的花朵那么轻巧、随意，手到擒来。
瑟兰迪尔重伤昏迷的那段期间，给了他足够的缓冲余地，不然他可能精神上真的无法承受。
旁人不知道，他天性柔软细腻，即便再怎么用坚硬的外壳藏起自己的本质，他还是一个很容易被打动的人。
艾戈拉斯尽管言行可疑，但做的许多事令他感动，使他不由自主心寸大乱。
其实，如果不是足够在意的话，又怎么会在得知自己被骗的情况下，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呢？
瑟兰迪尔本来以为那只不过是一点点淡淡的悸动，他掉以轻心地认为这在他可控制的范围内，于是就自负地放任它萌芽发展。
他们亲吻过，甚至差一点有更深入的发展。
就是在祭典开始的前一夜，他忍不住因为一点好奇心和新鲜感，吻了醉得不省人事的艾戈拉斯。
他被那红润的面颊和澈蓝的眼睛吸引住了，好像觉得能从中看到一片从前没有见过的风光，就如走进一片神秘花园，忽然看到了一大片红得沁人心脾的玫瑰。
那天的夜风格外清爽，瑟兰迪尔的卧室宽敞雅致，洒进房间的月光是那么恬静迷人，庭院里芬芳的花香飘进来，幽幽淡淡，一室醉心的清香，好像一切的气氛都在故意催使着某些事发生。
艾戈拉斯似乎被吻刺激了，也可能是酒精令人容易兴奋失控的缘故，瑟兰迪尔猝不及防的就被他反扑压倒在床上。
他的长发被扯动缠绕在另一个精灵的手指尖，一贯整齐的衣襟被撕扯得凌乱不堪，一个个禁忌的吻落在脖子和锁骨以及胸膛的皮肤上，没有人敢对他这样，敢这样触碰他冒犯他，但他却无法回避自己的内心，全身莫名其妙地发烫起来，就像是在狼狈地显露着自己的意愿。
精灵不能被强迫，而他当时完全没有痛苦得想死去的感觉。
他害怕过，战栗过，彷徨过，在那清幽的月光下，恐惧地责备自己偏离了正常轨道，竟然有那样违背伦理的想法，但却没有办法放手。他体味着那种甜蜜与酸涩，美妙得令他爱不释手，难以割舍。
他已经无法放开迷迷糊糊睡在他怀里的精灵了。
然后，他有了一丝美好的期望，他认为事情总会在他的努力下往好的方面发展的。
他错了，他的父亲是对的。
他缺乏经验，所以根本就无法控制它，也无法预见它的未来。
当他看到艾戈拉斯为他挡下火鞭，全身着火时，他忘了他的责任和荣誉，只想毫不犹豫地就扑上去，想在最后的时机里，抱住这个精灵的身躯，和他一起在烈火中焚烧，在□□消亡的最后一秒，说出他心里的话。
【我喜欢你，我爱你，Legolas。从今以后，我的名字只属于你。但愿我们能在曼督斯殿堂还能认出彼此。】
那本应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念出那个承诺只会放在心里的名字。
结果……谁能想到是那样的结果？
他竟然把一个恶魔的化名放在了心里。
瑟兰迪尔后来冷静地想了许多，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可是本来勉强压制下去的怒火和羞愤感此时却又浮上了心头，它们就好像是他心中埋下的一颗火种，反反复复的抑制与爆发，也许早晚会把他的灵魂燃烧成灰烬。
就在索伦亲吻他的耳朵尖时，他忍无可忍，猛一回身。
哗啦一下，两人同时失去重心，双双跌倒在地。
索伦看了下眼前近在咫尺的寒刀，再深情温柔地看向气息紊乱的瑟兰迪尔。
他轻轻拨去沾在瑟兰迪尔金色短发上的花叶，手指在那耀眼的金丝间盘绕流转。
“不管你想砍我多少次脑袋，我都会想吻你。直到我再也恢复不了实体。”
大概所有的恶魔笑起来，都会像天使一样。所以才令人难挡那种诱惑。
——索伦消失后，精灵王瑟兰迪尔无数次在梦中，总是会梦见这个场景，这一句话。
他时常会感觉到，在睡梦中，远在魔多的索伦会过来亲吻他。直到莱戈拉斯从白城飞鸽传信带来护戒同盟胜利的消息那一天，那种感觉再也不曾出现。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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