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霁**然

3、03

　　03
　　同学甲：伪娘~伪娘~你数学做好了么？
　　韦凉：……
　　同学乙：伪娘~伪娘~你中午去吃饭么？
　　韦凉：……
　　周悦生：伪娘，你有没有发现，你在的班级都是“l”“n”不分？
　　韦凉：都是名字的错！

　　青溪高中有个优良而源远流长的传统——期初考，旨在检测同学们假期里有没有认真学习，有没有好好写作业。
　　但对于周悦生等纨绔少年来讲，这种考试简直形同虚设——非正规考试时间，题目也不是难到你做做想死，更何况班主任他不发成绩啊！
　　你只要考及格，一切都好办嘛！
　　考试当天，下着细细的冷雨，阴云密布——青高也是“逢考必下雨”当仁不让的典型。
　　考试下雨，用语文答阅读理解的方式来讲，那就是渲染考试凄惨的气氛，烘托考生悲凉的心理，以及为明天悲惨的成绩做铺垫。
　　可周悦生才不管这些。
　　江暮雨早上因为堵车，来得有点晚，一进教室，就看见最后一排的周悦生前面竖着一本语文书，不见脑袋，一定是在酣然大睡。
　　她走到离他很远的那个自己的位子上放下书包，跑上讲台去看考试座位表。
　　青溪高中不论大小考试，都会打乱班级重新分配考场座位，所以江暮雨从高一的时候就期待能和周悦生排到一个考场去。
　　江暮雨当然记得那为数不多的仅有的两次。
　　一次是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她坐在周悦生左前方大概三米的座位上，所以每次只能在考试开始的前后看到周悦生小跑近了考场，又信步走了出去，可即使这样，她那几天还特地穿得好看一点，希望周悦生能关注到自己什么的——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个很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二次是高二上学期的期初考，由于文理分班了，江暮雨和周悦生都选了物生（物理，生物）而且分在了一个班级，年级里物生班只有四个，文理考试都是分开的，况且同为理科的物化班（物理，化学）分考场也是在物化班之间，所以他们俩分到一个考场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那次江暮雨还是坐在周悦生前面，同一排，之间仅仅隔了两个座位，江暮雨虽然有点遗憾，但是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江暮雨在名单上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的考场写的是：生物实验室1。
　　她立马在心里爆粗口：尼玛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在本班考啊本班啊！
　　实验室离教学楼要走过一个励志广场不说，那边还特别空旷，一个考场就二十个人，尤其做英语听力的时候回声特别大。江暮雨高一的时候去过一次，评价是：考场之最劣。
　　接着，她继续往下看名单，看周悦生的考场。
　　周悦生的名字她也能一眼看到，后面跟的考场是：生物实验室1。
　　一个考场？
　　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绝对错不了。
　　江暮雨紧接着又看了看座位号，她是14，周悦生是13，也就是说，她坐到了周悦生的后面。
　　江暮雨顿时觉得什么考场不好，天气不好，昨天没睡好统统见鬼去吧！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值日的韦凉上来擦黑板，就看见江暮雨在对着名单莫名其妙地笑，于是道：“嘿学霸你在看考场吗？我跟你一个考场诶！”
　　“啊？哦……我看看……啊真的！”
　　“学霸你刚才在笑什么？”
　　“笑？我有么？”江暮雨忽然意识到，于是推了推黑框眼镜，耷拉下嘴角，对着韦凉严肃道，“今天天气不错。”然后回到座位上。
　　韦凉一脸惊恐：“可今天不是在……下雨吗？”
　　难道我入了异次元的结界？

　　上午考语文，满分100分，时间90分钟，按照以往的习惯，有30分是写篇300字的小作文。
　　周悦生和韦凉到考场的时候江暮雨已经在位子上看最后一遍古文必背篇目了，周悦生坐到他的位子上一言不发，倒是韦凉蹦跶着到江暮雨跟前：“学霸！求摸你的本子你的书你的卷子你的水笔你的2B铅笔你的橡皮！”
　　江暮雨：“……”
　　韦凉继续道：“求保佑啦！你知道么……”他指了指趴在桌上的周悦生，“每次我跟这个家伙一个考场，数学必挂！”
　　周悦生闻言就竖了起来：“什么叫‘这家伙’？还有你作为一个理科生，你居然挂数学！你对得起这个词吗？还有！待会儿考语文，你担心什么数学？当心你语文也挂！”
　　周悦生的心情似乎有点糟糕，对韦凉的口气也不太好，大概韦凉也察觉到了，略微僵硬道：“我担心什么语文？倒是你啊……”
　　周悦生只是满不在乎地笑笑。
　　反常。江暮雨觉得。
　　按照以往的发展，周悦生绝对会笑着踢韦凉一脚，然后互相各种挖苦，但今天却只是笑笑，何况这笑得让人特别不舒服。
　　江暮雨不知道周悦生是怎么了，而且这气氛实在特别坏，于是她对韦凉说：“下次考试，我送你个柯南，你把它挂起来？”（挂柯南挂科难）
　　韦凉立马回道：“哦不不不，不用了！下次……我挂科比，学霸你挂柯南怎么样？”（我挂科比你挂科难）
　　江暮雨：“……”
　　周悦生这回没笑，只是轻轻瞥了两人一眼，转过身去趴在桌上。
　　缓和失败，韦凉也有点没辙了，拍拍周悦生的背：“少年你如此沉闷，是考试摧残了你吗？”
　　周悦生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根本不搭理韦凉。
　　这时候监考老师进来了，韦凉也只好作罢，回到自己位子上去了。
　　江暮雨跟韦凉对视一眼，表示无奈。
　　少年心事，当真难猜。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考场里没开空调，二十一个人呼出的二氧化碳还不足以暖和一整个教室，江暮雨即使穿着雪地靴也觉得两脚冻得要死。
　　她哈了口气，搓搓手，将卷子翻到最后一面的小作文。
　　材料作文，给了一段材料，大致意思是：对于现代人越来越推崇西方情人节而疏忽我国传统七夕blabla对此你怎么看？
　　这一段材料的缘由江暮雨想想也大概能知道——今年的元宵正好撞上了214情人节，但是大伙儿的注意力好像更集中在情人节上面，更别说到了七月初七，还有人说七夕就是情人节的了。
　　可是，江暮雨看完材料简直想撕卷子：尼玛情人节什么的我能有什么看法？我一没有少年二不是元芳！还有出卷老师你出什么节日不好你出情人节，虽然应时没错，但你不怕影响不好吗？校长上学期还在广播操的时候批评某些情侣“把学校当公园”你就出这个题目真的好吗？
　　当然吐槽归吐槽，江暮雨吐槽完毕后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下，就刷刷刷几笔飞快地写完了，照着出题人的意思走，只要不离题，分数是不会低的。
　　江暮雨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后就放下了笔，也懒得再去检查。
　　环顾一下考场，有几个人也做完了，有的在检查，有的则直接趴下来睡觉，监考老师只管你有没有作弊，不管你睡不睡觉。
　　比如江暮雨前面这位，在她刚开始写作文的时候他就已经趴下了——如此速度一般只有两种人，一是笔速超快的超级考神，二是我懒得写那么认真的超级学渣。
　　周悦生显然属于后者。
　　估计那几个问“能不能”的题，他又是写个“能”就结束了吧？
　　江暮雨看着周悦生的后背，无声的叹了口气。
　　白炽灯光照得考卷惨白，黑字白纸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江暮雨看着“情人节”三字，忽然想到开学前两天的那个情人节。
　　如上文所说，今年情人节和元宵节是一起的，江暮雨爸妈这一天给她准备三餐全都是元宵，早上是花生夹心和豆沙夹心，甜得她腻味；中午是鲜肉夹心和芝麻夹心，味道还可以；晚上则是各种口味的水果夹心——她老妈前几天买了一整个系列，原本就是为今天准备的。
　　更令人发指的是，除了晚餐，其他两顿都是江暮雨自己煮的，而她爸妈早就一大早出去快乐地秀恩爱了。
　　再怎么有意义的节日，对江暮雨来说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她自力更生吃完早餐就继续躺回窝里，腿上搁着一本书，旁边放着一杯热水。
　　看了两页书觉得实在有点乏味，就拿起手机点开□□，会话列表里面有人在班级群里发：双节嗨皮，但是秀恩爱烧死哦！
　　也依旧有人找她求答案的。
　　居冉也给她发了个：哈尼元宵节快乐！要好好吃元宵哦~还有祝你早点找到你梦寐以求的美少年么么哒！
　　她回复：元宵快乐+1，你可以去算算你吃的元宵的体积哦~既然你没有情郎只有我，那我就大发慈悲，不跟你说情人节嗨皮然后刺激你了吧！
　　周悦生和她的对话早就沉到最底下了，她还是经常点开，只要看一看周悦生上次发OvO这样的颜表情卖萌，她心情就会好。
　　但他们的聊天记录也就这点而已，不用滑动屏幕就到头了。
　　江暮雨也不会蛇精病地在这时候给他发“双节嗨皮”，他估计也懒得回。
　　越想越心塞，江暮雨关掉了聊天记录，点开空间刷了一下。
　　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单身狗表示忧伤寂寞，情侣甜不死人秀恩爱——的确是说情人节的多于元宵节。
　　有些说说实在搞笑，她也会笑着去点个赞。
　　翻着翻着，她就看到周悦生在零点过一分钟的时候发了一条说说：@ 啊啊啊啊啊啊瑶
　　除了@ 了一个人，其他什么也没说。
　　江暮雨虽然没有加那个人好友，但她直觉却知道那就是崔瑶。
　　下面的一堆评论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还我女神！！！！！！”
　　“秀恩爱烧死！”
　　“女神酷爱看我看我看我！”
　　“烧死+10086！壮哉我大FFF团！”
　　……
　　诸如此类。
　　韦凉也在下面评论了一个：女神分分钟把你休了！
　　没有崔瑶的回复，也没有点赞，周悦生也是一个人都没回。
　　江暮雨按黑了屏幕，瘫软的靠在枕头上，她只觉得疑惑——周悦生，那天崔瑶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你们现在又是怎么了？是不是你追到了？你怎么能这样……
　　她有些难过的闭上了眼，由于被窝太暖和，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床上的书被她压得折了起来，旁边的热水早就冷了。
　　她揉揉眼睛，打开手机，页面停留在周悦生的说说那里，她想反正都这样了，就没什么好纠结的吧？
　　于是她点了个赞，却被提示：页面出错。
　　她刷新了一遍，不见了那条说说的踪影。又去周悦生空间里一看，也没有。
　　搞什么鬼？
　　江暮雨把手机往床上一丢，就起床出去吃午餐了。
　　那一方屏幕的另一端，周悦生把刚刚打好的“学霸你不会对韦凉说了吧”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他起床看到韦凉评论后立马就把那条说说删了，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崔瑶在那天之后并没有删他好友，却在这条说说之后直接双删。现在周悦生纠结快三小时了，还是没能把那句话发给江暮雨。
　　说不定韦凉只是随便说说说呢？就这样去问别人是不是太玻璃心了？
　　周悦生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对很多事毫不在乎的他，却意外好面子。
　　不想让韦凉知道爱慕者无数的他没有成功追到崔瑶，不想让可能真的什么也没说的江暮雨觉得他太敏感。
　　虽然这样想着，心里毕竟是有疑虑的。
　　有些事情，一定要当面问才清楚。
　　周悦生还在做思想斗争，一直到现在，他写完试卷趴在桌子上。

　　无聊神游了十分钟后，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
　　收了卷子，江暮雨收拾了复习资料后就往回走。外面还在下雨，一拨人大谈考试是如何如何坑爹，尤其是最后的作文，那是什么题目啊！
　　江暮雨撑着伞，像窃听者似的默默听着，对于考试的不满，大多相似。
　　韦凉和周悦生同撑一把伞，周悦生被韦凉扯着从后面急匆匆地赶上江暮雨。
　　韦凉：“学霸你第一个选择题选了什么？”
　　“D。”
　　“哦太好了！那后面呢？剩下的四个？”
　　“嗯……我想想……好像是CBAA？”
　　“DCBAA……太好了我也是！”韦凉撑着伞的手猛挥了一下，立刻被周悦生扯回来。
　　“周悦生你要不要这么沉闷，从昨天报到到现在都是，你到底怎么了？难不成真的是考试把你摧残的？你是不是汉子啊？”
　　周悦生佯装要踢韦凉，道：“我只知道，下午数学考完，你就从伪娘彻底变成妹子了。”
　　韦凉把伞移开：“你才妹子！”
　　被周悦生又掰回来。
　　韦凉继而叹了一口气，对江暮雨道：“话说回来，学霸你有没有觉得最后的作文题很蛇精病？像我们这种没有妹子，没有汉子的人，过什么情人节？”
　　江暮雨笑道：“我有居冉啊。”
　　韦凉摆了张苦瓜脸：“可是我的好基友已经有妹子了我好难过！”说着捅了捅周悦生的腰，“话说你现在跟崔瑶怎么样了？情人节你们还秀恩爱简直不能忍！不过那条说说你后来怎么删了？”
　　周悦生脚步顿了顿，很快又恢复过来，意味深长瞥了韦凉一眼。
　　韦凉：“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周悦生答非所问道：“伪娘你真八卦。”余光看到江暮雨也点了点头，正巧江暮雨也看向这边，视线对上，微微点头表示赞成。
　　韦凉也察觉到了，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你们俩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然后盯着江暮雨。
　　周悦生也看着她，她立刻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装的好！周悦生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然而人类已经不能阻止韦凉的八卦内心了，韦凉猜也要猜出一个结果来：“难不成你们吹了？”
　　周悦生瞪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反驳。
　　韦凉“哈哈”一笑：“难道真吹啦？”
　　周悦生的脸更黑了，满脸写着“你闭嘴”。
　　韦凉笑得更猖狂：“哈哈哈哈周悦生你也有今天！”无视了周悦生周围越来越多杀气，韦凉捅了捅他腰，“吹了没事儿！我和唐宇佑又不会嘲笑你！再说了，天下妹子那么多，何必单恋崔女神呢？周悦生啊，你不觉得江学霸也不错吗？”
　　周悦生闻言立马把韦凉手里的伞抢了过来，收起，然后自己钻进了江暮雨的伞里，一脸得逞的笑意。
　　韦凉抢伞无望，丢下一句“学霸到手，抛弃基友”冒雨奔了回去。
　　周悦生这才出来，重新打开伞，朝江暮雨笑道：“学霸不要理他。”
　　江暮雨笑着揶揄：“他跟了你这么多年。”
　　周悦生耸耸肩，漫不经意道：“没关系，学霸你才是最重要的。”
　　江暮雨没接下文，只是跟在周悦生旁边默默走着。
　　两人都无言地走着，五颜六色的伞有时把她挤得离周悦生更近一些，却远没有刚才他钻进伞里的那个距离近，近到呼吸一口空气，也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金纺味。
　　阴雨的天空，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寒冷的味道。
　　周悦生是她的阳光，很温暖很温暖的光，她真的，想离他再近一点，哪怕灼痛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