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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无相 ...

  •   朝代更替,百废俱兴。穷乡僻壤的村落不比繁华似锦的京城,日子照样过,一成不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仿佛就此凝结。
      一块写着“店”字的破烂木板在风中咯吱咯吱地晃荡,掌柜百无聊赖的坐于台面内浑浑噩噩地打瞌睡,小二手里搭着块干净的布,没劲打彩地一屁股坐在简陋的板凳混日子,客栈内清冷,鲜有外来客。
      此时,两个脚步声响起,二层客房的门被推开,走出两位俊美不凡,身穿华服的男子。其中一位更是容姿绝色,再加之他那身浑然天成的超脱气度,道是谪仙亦不足为奇。
      见客栈里唯一的客人下了楼,掌柜倏然清醒,催促店小二打起精神。
      店小二挺机灵,赶紧站起来,殷勤的为两位公子哥端茶送水,笑问道:“两位公子要啥?”
      “你们这里有些什么?” 李傲榭一袭白衣,舒展了眉,调侃的反问。昨晚三更赶至此处,还未睡多少个时辰,就被紫微大帝硬拖起来,起了个大早。
      “大饼,包子,小笼……”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二报了一堆名儿等着客官答复。
      李傲榭侧头看了看无动于衷喝着茶的帝君,对小二说:“你们这儿哪样最出名?”
      小二从善如流的答:“狗不理包子。”
      “两个狗不理包子。”这回出声的是至今未发一言的紫微大帝。
      “好叻!”小二喜滋滋地甩了肩膀上的白布,退了下去。两位公子不仅长相出奇的好,出手也很阔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年到后见不找几个外人,现下两个哪有不宰的道理?因此,他干活干得分外勤快。
      小儿走后,李傲榭也学大帝的样子,捧起粗糙的茶具,唉声叹气的抱怨:“帝君,这些年跟着你东奔西跑走南闯北,累死我也。”
      这话自百年前,李傲榭便在他耳旁说了不下万遍,大帝此刻巍然不动,不咸不淡的丢了句:“该的。”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唠叨,使其彻底闭嘴。
      现下一想起这件事,李傲榭悔得肠子都青了。爱判定的习惯是自他从医开始渐渐养成的,而这事坏就坏在他这点上,他的判断从来准确无误,那回也不例外,他经由太白老头得知缘由,便断定接下来定有一出好戏上演,作为曾是天庭一员的他,怎能不去凑份热闹?恨不得把这水越搅越混才好。搅合搅合,不知不觉把自己也给搅了进去。待到帝君重归天庭,下凡找他算账,想脱身也没法子,只能乖乖任帝君差遣,陪他寻找天璇星君。
      这一找便是几百年。前二百年寻毫无踪迹的天璇星君无异于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这回该不会再出什么纰漏?”热包子下肚,李傲榭见紫微大帝掏出坑蒙拐骗来的水镜忙问。那之后,兴许天帝施加在天璇星君身上的法术减弱之故,水镜镜面波纹蕴开,镜中镜像转瞬即过,快得每每叫人看不通透。
      紫微大帝心中念了法术,水镜并无反应,缓缓摇头:“这东西时好时坏。结果未可知。”
      “那么说大抵是白跑一趟?”李傲榭边推测边喝茶也不见泄气。笑话!千百年都这么过来了,还在乎白跑一次?
      “需在此住上一段时日。”紫微大帝沉吟道。
      李傲榭听罢,立即扭头朝掌柜道:“掌柜的,客房替我们暂且留著。”说着,手中的一两银子扔向掌柜。掌柜眼疾手快的接住,笑眯眯的感恩戴德:“那是那是。”
      “帝君,你说这回星君会是什么样?”李傲榭放下茶杯,两眼发光,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天璇星君每世终了,冥王那家伙便施施然然的来到他们跟前,轻启朱唇,道出来意,诉说星君这一世如何如何,那一世如何如何,仿佛存心看他们笑话似的。帝君听了也不气,平和的说:“谢冥王殿下。”
      冥王抬手,拢起袖子,掩嘴而笑,身影慢慢自沐光中淡出。
      看紫微大帝不答话,李神医自顾自的猜测起来:“前世是颗桂树,前世的前世为只雪狐狸,再推一世生于楼兰皇室……啧啧啧,帝君你说他这一世会是什么?花草?石头?黑猫?青蛙……咳咳……帝君我看我还是先出去逛逛……”言犹未毕,见苗头不好,疾风掠过,稍一分神,李傲榭逃了个没影,桌上喝了半杯的茶仍冒着热气。
      慢条斯理的喝完一壶,大帝才站起弯下身抚平衣袖折痕,踱步出了破旧的客栈。
      李傲榭拥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可再怎么潇洒,他总得过活混口饭吃,失去仙术之后,每到一个地方便沿街摆个郎中摊,以此谋生,生意通常络绎不绝。有些病得重的,若心情好,他会亲自走访。
      今日,自客栈中逃出,李傲榭思寻着老本行,在集市角落摆摊,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他本人相貌凸显,村子本就小,再加上各家各户挨得近,名声传得快,村里人多数慕名而来。
      一小伙撩起胳膊,方欲试探性的走上前,李傲榭一记眼锋扫过去,冷然的下判断:“没病的一边去。”那小哥尴尬的傻笑,让到一边,他的真才实学这才让众人信了几分。一个上午诊了十七八个人,听了张三李四的家里长家里短,赚了点混饭钱,正打算收摊找帝君会合小酌一顿,这时一位看起来衣服穿得体面的青年走过来,对他道:“李大夫可否和我随走一趟?”
      李傲榭收拾摊子,摇头拒绝:“不去不去。”
      青年不罢休,又道:“ 诊金方面定不亏待李大夫。”
      李傲榭这才拿正眼瞧他:“诊金是小,吃饭是大。在下恕不奉陪。”话音刚落,转身要走,孰料青年上前一个健步,拦住他的去路,仍道:“这时辰府中饭菜早已备下,恳请李大夫……”
      想着可以蹭饭,省了饭钱,至于与帝君会合的事早被他忘到天边去了。
      李傲榭跟青年来到一座破旧的府邸前,道:“原来是县令爷的府邸。”这村子地处穷乡僻壤,来这上任的县令八成都不得宠,一辈子升官无望的。方才邻里的家里长短听了大半,他自然知晓县令的老夫人常年卧于病榻。
      “李大夫请。”管事领他进去,一路上大致说了说老夫人的病情,末了出声询问:“您看怎样?”
      听了管事的描述,李傲榭十之八九断定了老夫人的病情,肯定道:“《素问•痹论》曾提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老夫人这病恐是经年累月,具体待我切脉后,为她针灸,再开副中药,过个半月准药到病除。”

      紫微大帝不紧不慢的走在乡村小道上,不停地端详手中全无动静的水镜,一路上吸引不少村民的瞩目。他素来温文宽厚,好事的大妈大婶前来搭话,耐心的同她们聊起来,这一聊不免就要聊到“男大当家,女大当婚”的人生大事上,几个爱凑热闹的胆大婶,旁敲侧听的小心询问都想趁机给自个儿女儿招个一表人才的如意郎君。
      问及此事,帝君弯起嘴角笑的灿烂,轻轻道:“大婶,我有心上人了。”眼眸盈满光华。
      明明白白的一坦白,周围大妈大婶有些尴尬,纷纷借故跑了开去。紫微大帝见人跑得差不多了,刚要提步继续逛,右边一个黑影倏然窜出,他避闪不及,差点撞倒,站定后定睛一看,撞他的是个身穿布衣,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男孩被撞翻,重重的摔在地上,身后传来焦急的叫喊:“小澈,小澈。”一位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男孩紧随其后的赶到,蹲下身,动作轻柔的扶起男孩,眉间神情甚为担忧:“小澈疼不疼?”
      “哥……呜呜……疼……”小男孩屁股摔的太疼,抬头看到他哥,便抱住他哥哇哇大哭。
      “知道疼了吧?让你再乱跑,让你再乱跑。”稍长男孩一脸小大人样的老成教训。
      “呜……哥哥……抱……”小男孩撒娇的嚷嚷,男孩疼惜的抱起他,仰起头望向紫微大帝。
      大帝微微一笑,走过去摸摸小男孩的头,话却是对着他哥哥说的:“没料到冲撞过来的是你弟弟,要不要让我一友人看看有没有大碍?”虽然他用治疗法术就可以轻松解决,但因身处凡间,大帝觉得做人不要太高调为好。
      “不用。这事是我弟弟不好。”男孩老成的摇摇头,道了声别,牵着他弟弟的手,犹自嘟囔:“以后,不许乱跑!乖乖跟着我听到没?”
      小男孩吃过一次亏,这回学乖了,埋着头,跟在他哥身后,使劲点头,带着哭腔的说嗯。
      看着两个幼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大帝微微愣神,低下头,镜面掀起缕缕水纹。水镜,即可折射持有者心中所思之人事。
      镜中银河倾下,琼楼玉宇,凡间景物望尘莫及。
      届时,两人混的颇为相熟,天璇星君借此搬入紫垣宫。神仙整日无所事事的居于多数,性子冷僻淡漠的还好,爱热闹的可不太满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三天两头的打着各种借口串门子。
      天璇星君的性子不似他帝君随和,那会儿又遭人排挤,有些许孤僻,除却与他在紫垣宫的日子,每日皆是独来独往。为此,他曾特意说服子钰与他赴了南海龙王的仙家聚会。
      南海龙王宫里一株千年难得一见的七彩花开了花,便邀四方的神仙去龙宫一赏。
      南海龙王好奢华,一个龙宫硬是被他弄的像凡间那些个只懂享受不理朝政的皇帝们的宫殿,怎么奢华怎么来,怎么享受怎么来。
      紫微大帝早早同子钰来到龙宫,龙王仍在温柔乡还未起。大帝便带子钰来到一处罕见人烟之地,眼前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珊瑚林,透着一阵阵淡淡的红光,各种千奇百怪的树木树枝盘根错节,窜得老高,连条鱼也都不往这里游,仰头看去,高处更是盖得密不透风。
      子钰疑惑的看向紫微大帝:“这里?”
      大帝点点头:“这珊瑚林里尽头一颗树。整片林子的红光就是那颗珊瑚树发出的。”说完,转身走进了珊瑚丛中,又转过头来,朝他眨眨眼提醒道,“走的时候慢点,小心被勾到。”
      子钰一挑眉,紧跟其后。林子里果然有许多尖尖角角的树枝容易勾破衣服,走道也非常的窄,只能容一人走。
      两人一前一后,子钰静静地听大帝讲的那些龙宫趣事。
      说到南海龙王本人,紫微大帝无奈的笑道:“子钰,别看南海龙王生性放浪,这家伙和他好过的不计其数,可没一个是他放在心上的。”
      “那就不是和你一样么?没心没肺的。”子钰眯起眼,盯着他的脸,半是嘲弄半是讽刺。
      知他意有所指,大帝并不回答,装傻的干笑两声就岔开了话题。
      越往里走红光越甚,走了莫约半个时辰,一株庞大的红珊瑚出现在他们眼前,鲜红的色泽看得人有些心惊,珊瑚枝头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晶,相互交错的向外延展,自内而外的散发着一阵阵的光晕,宛如晕开在纸上的墨,层层向外散去。
      “这株红珊瑚传说为远古时龙宫一赤龙龙骨精血所化。”指着庞大的珊瑚,大帝笑说。
      “哦?这倒是未曾听闻。”天璇星君双眼直直的凝视前方。
      紫微大帝沉吟道:“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传闻而已。”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天上地下,如此的珊瑚,普天之下唯有这株。子钰喜欢么?”
      身旁的人答道:“喜欢。你的眼光,我自然是信的。”
      子钰转过头与帝君对望,眼中参不透的情愫一览无遗,看得大帝他有些微微楞神。子钰趁此机会悄悄地走近几步,靠过去正要吻上唇去,帝君瞬间反应过来,头轻轻一扭,错了开去。
      天璇星君眼神一黯,默不作声。
      大帝表面镇定,心里却也七上八下的砰砰跳个不停,干咳了几声,打算打道回府,却见他没跟上来,想了想还是走了回去,拉起他的手说:“想来南海龙王这会儿也该起来了,我们走吧。”
      子钰看了看他被拉着的手,又瞅了眼面前带笑的大帝,认命似的轻叹,说了句话,任由心上人带着自己走出林子。
      那句话,帝君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总是这样。”
      水镜中,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紫微大帝放下镜子,心中可谓百感交集,觉得自己以前对待子钰的行为简直混蛋一个,明明对人家不上心,却在拒绝后偏偏又去招惹人家,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转念又联想到他最后携着子钰走出珊瑚丛,那人寂寥的背影,让他狠狠一抽,与当年他入狱后,子钰和他梦中相会最后转身消失的背景重叠在一处,这样的真切。子钰以前说他什么都不懂,到底没有说错。他的确不懂,以无心伤有心,真真可恨。
      直到他离他而去,他才懂了那句话。
      自己总走在他前头,总留他一人跟他其后。
      总是这样。
      紫微大帝自嘲的笑起来,一股难过气闷的情绪在身体里发酵,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大夫,还要有什么忌口的?”小厮站在老人一边,小心地问。
      李傲榭摇摇头:“无妨。待我开个方子好好调理,平日里老夫人吃得清淡即可。”
      县太爷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闻言,差人拿来了银两,对他说道:“经过一番针灸,家母现下好些许,这些还请李大夫收下,不成敬意。”
      李傲榭一见不过只是治了个风湿病,吃了人家一顿饭,又要给他这么多银两,当下推辞道:“不用,不用。这可担当不起。”看着这府里破败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个有钱的县太爷。
      床榻上的老夫人勉强支起身子对他笑道:“李大夫,莫客气……”
      话说一半,便被一个前来的小丫鬟打断:“县太爷,老夫人,送柴的来了。”
      听罢,县太爷嗯了一声:“娘你好生歇着,我去外面看看。”乡下村里的知府,不比城里的官气派,许多事情通常要亲力亲为。这位县太爷又是个节俭的主,府里也没请几个下人,规矩也没那么多,自在的很。
      李傲榭也站起身,朝老夫人一鞠躬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告辞罢。”
      县太爷盯着他瞧了片刻,道:“一起吧。”边说边把银两塞进他的手。
      推辞不过,李傲榭思量思量,还是收进口袋,随县太爷出了门,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位穿着破衣服的人,背上背着一大捆柴立在后门旁,正在和看门的小厮比划。
      走进几步,县太爷看了看那人放下的那堆柴问:“还是老样子?”
      那人望过来,却在李傲榭面前凝了一凝,又转开脸,胡乱的点头。
      县太爷看出那人的心神不宁,狐疑地瞥了眼身旁的李大夫,并没多问,给了几文钱就叫小厮把劈好的柴堆到后院的柴房去。
      李傲榭恍惚的走回客栈,脑子里闪现的都是那个砍柴的小伙子,风尘仆仆的脸让他整张脸跟蒙了层灰似的,被掩盖得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明明第一次见却有些眼熟,回忆起刚刚告辞前与县太爷的对话。
      “李大夫问他?”县太爷问道,“他是个劈柴的,天生哑巴说不得话,家里又穷,因此至今仍未娶妻,很多姑娘都不愿嫁他。”
      难道是哪位历劫的仙友?这倒是有可能,但看那人的样子,似乎是认得他的?那历劫之说便不成立了,到底是谁?那人灰头土脸,衣裳也破旧,实在让他只呆在天庭几年的散仙回忆不起那人原本道风仙骨的模样。
      这般一宽慰,李傲榭的心就放平了,赚了几个小钱准备晚上拖帝君小搓一顿。
      说到帝君就不免念叨星君,这两人自己折腾来折腾去倒也罢了,还把他这个围观的陪来一起折腾,虽然他自作自受,但他不甘吃亏,他晓得冥王每回和大帝说宋子钰的时候,大帝面上没什么表示,可心里铁定着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倍受煎熬。当然,他李傲榭也不会告诉大帝那些全是冥王胡诌,说来逗帝君玩的。他和天上的几位还有些交情,曾与他“狼狈为奸”的太白金星更是好上加好。两人闲聊之时,说起大帝和星君的事儿,太白金星就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冥王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念及紫微大帝往常那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性子,他深表赞同,并大大夸了冥王一番。
      李傲榭盘算偷偷帮了大帝这回,他就可以甩掉包袱,一生轻松了,可惜连他也不知星君如今又在何处,这投胎轮回的事儿不归太白金星管,冥界里也没熟悉的鬼差可以让他打听星君的下落。说来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神仙里,也就天璇星君混得最惨,被贬人间,其余的好像都混得不错……等等……思及至此,李傲榭倏然反应过来,难道那人是天璇星君子钰?
      如若真是……那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帝君!

      子钰回到家徒四壁的屋里,也不关门,直接放下东西,拎起一块白布,走到水槽旁洗了把脸,原本风尘仆仆的脸顷刻干净不少,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与昔日一般无二。
      这一世他出生在这个小小的偏僻乡村,把他从小扯到大的老母几年前就病死了,只剩下他一人独自过日子,其实对他来说,想要出头不是难事,进京搏个功名当闲差易如反掌,只是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仍逃不过生老病死轮回投胎不是?
      今日照例去知府家里送柴,迎面竟然碰上李傲榭,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幸亏自己当时灰头土脸,衣衫破烂,哪还有仙人半点该有的风韵?愣是让姓李的没有认出来。不过,这样也罢,要是认出来了才叫他尴尬,况且要他面对旧友的同情还不如死了了事,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没引人注意已是万幸。玉帝在他身上下了咒,让他世世口不能言,其实他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事到如今,他又怎会主动去找帝君?
      倒扣手中开了一个口的破碗,思绪早已飘了出去,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紫微大帝,不知他现在在干嘛呢?也许正在追某位不知名的美人吧,或许偶尔念得他的好,叹一两句可惜也不是不可能……
      子钰为自己的所想无声地笑了起来,他可从没奢望那位没心没肺的会为他和玉帝求情,落到如此田地,他也无所谓。说来玉帝这个老不正经的在整人方便还是相当的厉害,贬他下凡受苦受难却又叫他偏偏记得从前的点点滴滴,让他想忘了那人也不能够,徒增相思之苦。狡猾至极。
      梦里,他老是梦见以前搬入紫垣宫后与帝君的种种小事,有时候也会梦到心上人下凡历劫成为毕平庸时,弯起眼,轻轻地唤他:“子钰,子钰”。
      醒来清晨时分,独自一人躺在榻上,脑海中闪现梦中的情形,譬如历历在目,有些许惆怅。
      梦里不知身是客。爱首先要的就是昏头。每每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紫微大帝唤他时的语气,唤他时的温柔神情,自知自欺欺其人,却仍如饥似渴,甘愿沉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
      世间的事儿从来都是公平的。他曾以为他很有福泽,他不仅在没经历最后天劫的情况下成了仙,还被天帝册封为天璇星君,却不知在他做了神仙,碰上紫微大帝的那刻,他那最后一劫已经注定,躲不过便是个万劫不复。
      他一遍遍的回想,那会儿若没碰上紫微大帝是不是又会有所不同?这个答案他知道无解,可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心中浮现帝君淡淡的身影,子钰闭上眼,认命的叹气,即使如此,他想他还是会选这条路,哪怕最终得了这么个结局。
      天璇星君拿起手里的碗一饮而尽,摇摇头站起身,抬起头,却刹那定住了身形,瞳孔急剧收缩,直直地望着站在屋外的人,忽地一窒。
      那人容貌绝美,道风仙骨,衣抉飘飘,神似谪仙下凡。
      子钰睁大眼,瞪着那人,早已呆住。
      这一瞬,万物寂静,如同定了格。
      他来了!他终究是来了……
      一个声音在心中嘶吼、呐喊,这一刻不知是绝后余生的庆幸,还是歇斯底里的绝望。

      紫微大帝眼角眉梢染了赤红,一瞬不瞬地凝望那张并不曾改变的脸。
      帝君感慨的眨了眨眼,嘴唇微张,恍然的想,那张日思夜想的脸,他于心间曾描绘无数,时隔几百年再次重逢,心中那名儿似是默念了数遍,轻轻的对那人唤道:“子钰。”
      子钰垂下眼眸,侧身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泪水顷刻间模糊了双眼,似苦似涩。
      这一声,他等了何止几百年。

      天界、凡间、冥府。
      世上时时刻刻上演着悲欢离合,而他和他终在这红尘万丈相遇、相守。

      紫微大帝望着子钰那张平凡无二的脸,目光通透。
      这世间。
      合该有这么个人,那么张脸,却教他总觉胜似人间无数。

      【完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番外: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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