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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浮沉世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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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是茨格·卡特的噩梦。那人说他连避光这点都像极了他的父亲,流泻的黑发与细长的眼,举手投足,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茨格对父亲的印象很浅,只模糊记得他是个性情平和的老好人。会做饭,喜欢种花和钓鱼,会在院子里栽种蝴蝶兰和刺桐树。笑容不多,但非常温柔。
他第一次看海就和父亲在一起。那男人把他抱在臂弯里,他挥舞着细小的手去捞着父亲顺风而散的黑发,却只捞到了他的叹息和眼泪。——他更年轻一点时,也曾是驰骋疆场的神枪丨手。但是茨格从来没看到他拿枪。
那男人死后,茨格就住进了诺斯匹斯的疗养院,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短暂残酷的童年。他在那里患上孤独症,终日都被关在疗养院深处的铁门后。房间很宽,有巨大的落地窗和厚重的窗帘。
第一次掀开帘子是一个光鲜明亮的午后,阳光照在普蓝色的眸子里,开出灿烂的花——惊恐地尖声大哭起来,飞快地躲进黑暗之中,漆黑的大眼睛斥满了泪。那是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雪白的短袖和牙齿,笑容饱满得滴出丨水来。
「——嘿哎!」
他摇摇手,喊了一句。
「里面那么闷,你不出来晒太阳吗?」
「这里太闷了,不出去晒会儿太阳么。」
他一怔神,握在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滑脱,在堆满书本的桌上七歪八扭地滚动着,最后噗地掉在了地上。
弹丨药枪丨手撑着图书馆的桌子,用晒满了阳光的天蓝色眼睛盯着他看:「啊——你跑去上了布朗柯夫人的课?想转行?」
「只是为了修学分而已。」合上丨书置在一旁,又重新拉出一本,「……但夫人的课还算有趣。」
「饶了我吧,茨格。」凯利亚斯·雷特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连皱眉的神情都带着向阳花的神采——这让茨格一度认为,他是个注定活在光明里的人,「天知道我就是为了躲那个老女人的课才跳级考试的……」
凯利亚斯·雷特是个非常奇怪的人,后来捷露亭施耐德也是这样评价他的。
好在他的战争时期立场基本坚定,不过也免不了要被人胡乱地怀疑一通。弹丨药枪丨手本人到毫不在意,乐时接些规矩之外的私活儿算是常事,没心情时天塌下来也雷打不动的性格在皇都军里也赫赫有名。
「来吧,出来晒太阳嘛。多呼吸新鲜空气才不会长虫啊。」
「不了谢谢。」连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句。
「真的不要?」雷特翻身往桌子上一坐,露出很严肃的表情来。
茨格扎起头发的样子少了些阴沉,鲜有的未被发丝遮挡的脸——其实啊,我说。不是长着副挺不错的皮相嘛。当然全是内心独白。
「嗯。」他放下书册,仰头望着弹丨药枪丨手。后者定神地与他对视了几秒,又左右扭头看了看周围,露出向阳花一样的笑容,伸手捧住对方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持续两秒半的亲吻,不深不浅,快而简洁。没有任何的征兆,甚至不带什么情丨色。非常纯粹,非常善意。
「那就把我的呼吸分你一点好啦。…见光死的家伙。」
说着一溜烟跳下桌子,途中成功闪避追着后背飞来的八百页精装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