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是碾作尘》白羊小九

11、11.小楼

　　“先生，准备好哦，我要替你注射麻醉药，手术要进行了。”
　　“我已准备好了，请你开始，速战速决吧！”
　　好在玩笑，手术过程就像做了晃晃悠悠的做了一场梦，没有疼痛。
　　休息两三日，出院。
　　以后的日子里，反复做一个梦：他择下一个青色晶莹的葡萄，味道酸而苦涩；等到很久，葡萄已经非常成熟了，他再择下一颗，已经烂透了。还怎么吃？
　　他知道啊，他自此便是病入膏肓，从此再不能出院啦！
　　——因为回忆。
　　那年他十五岁，糊里糊涂的爱上她。
　　那是他的阿瑟，只有她，能让嚣张自我的少年用尽全力去讨好她。但无论怎样轰天动地，所能做的事，亦不过变着花样给她买早餐，工整的抄写仓央嘉措的情诗，送她茉莉玫瑰百合花。瞧！尽是些俗气的招式。但阿瑟喜欢，他便不厌其烦的搞“浪漫”，不过与她一同快乐而已。
　　一直是平凡的角色，直到那次，终于得做一回“英雄。得罪了拥有一方势力的“地头蛇”，被围堵在放学路上的小巷中。他看见钢管向她张牙舞爪，于是义无反顾的冲上去，挡在她身前。想象自己是星矢，为了女神雅典娜，可以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护她安稳。
　　可原来不知，生命总以跳动而鲜红的形式存在，一旦不跳动了，不鲜红了，生命便走入绝望。
　　他亦不例外。
　　漫天血雨，光怪陆离的世界渐行渐远，他知，他要死了。但并不惶恐，反而沾沾自喜的想着：阿瑟，为了爱你，我是可以出生入死的。而你呢，可要爱上我，想念我，勿忘我......
　　苏醒之后变了身份，不再是楚阳，而是顾小楼，自此与她无关了。从A市到Z市，很俗气的，他的脑中存在血块，于是堂而皇之的失忆，“无情无义”的忘却昔日的恋人。一旦记忆消失，无论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情，终将烟消云散，仿佛“雁过无痕”。
　　他25岁时，祖父给他定下婚约。他任性的跑到国外，却仍旧没能逼祖父取消这婚约。原因在新娘关秋，那姑娘说一生的执念是嫁给他，若不如愿，宁愿终身孤老。家中长辈皆被她感动，这订婚礼依约举行。订婚礼上，没有新郎，只她一人，强颜欢笑。
　　他30岁时，遇见江瑟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再次爱上她，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可阿瑟还是死了，飞机在空中解体，她在太平洋的海浪里安息。又或者她并不安息呢？但不可能了，阿瑟一定心如死灰，不愿理他了......
　　因为那封匿名信。
　　他看到了——关秋给阿瑟的信，她说：你不要破坏我们，请你离开他。再没有比那张剪下来的报道更实在的证据了，不知她是怎样看完的，定然比他更心疼、更绝望！尽管阿瑟的死不是关秋的责任，但他仍旧像关秋一样执意与他定下百年约定一样，执意解除与她的婚约。
　　他扔掉手机，却就此错过关秋遗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
　　谁知道呢？关秋曾那样爱他，无论是小时候，抑或是长大后。
　　谁知道呢？Z市的花开很美，但她忘记欣赏。一生做了两件错事，第一件：爱上曾经的楚阳，现在的顾小楼；第二件：雇凶杀害江瑟瑟，她一生最恨的情敌......
　　谁知道呢？会是这样的结局。江瑟瑟死在太平洋的怀抱里，她死在一生沉默的爱情里，而他......独留他一人活着，用一生去追悼那残缺的、死掉的爱情......
　　当葡萄还青得晶莹时，少年择下一颗来尝，味酸且苦；当葡萄正是成熟时，青年醉心自己的事业，错过甜美；当葡萄熟得透紫时，中年想起来去择，却早已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