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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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头上一定飘着一朵肉眼可见的乌云。
何慕之这样想的时候正开着车行驶在去郊外火葬场的公路上。
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同事葬礼，何慕之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本来应该没有他什么事情的，但是花笙坚持让他跟着去：“虽然你们根本不认识，但是好歹是同一个部门的前辈。”他微笑着把一串车钥匙塞进何慕之手里，“而且，我需要你帮我开车。”
花经理您真讲道理，何慕之在内心如是吐槽，还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垂死挣扎一下：“花经理您居然没有专属司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有啊，不过最近经济不景气，雇佣你以后我就为了节省开支把他解雇了。”
“……”
“身为一个全能男助理，自然要兼顾我的司机。”
“花经理，请不要特意强调男助理这件事。”
花笙上下打量何慕之：“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女人。”
“……”
经理，您的逻辑真清晰。
尽管万般不愿，何慕之还是在花笙的逼迫下参加了这位素不相识的同事的葬礼。葬礼是在火葬场左侧的一间小厅里举行的，参加葬礼的人很少，除了死者的父母就只有几个公司同部门的同事，实在是只能用冷清来形容。
在何慕之的记忆里，最后一次参加葬礼是一位老家的亲戚，因为年纪太小他已经不记得那位亲戚的身份，只记得葬礼上喧闹的人群，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他被吓住了，紧紧的抓住母亲的手，那个时候温柔的母亲安慰他说：“木木不怕，……最喜欢你了，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你。”尽管后来母亲总是说他那时候很黏那位亲戚，何慕之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的长相，只记得葬礼上模糊的黑白照片，似乎是位慈祥的老人。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城市的葬礼和乡下的不同，何慕之并没有多嘴的去问为何来参加葬礼的人寥寥无几，只是乖乖的跟在花笙身后上前慰问对方的父母。中年丧子的痛苦让夫妇二人看起来十分苍老，满脸憔悴却还要强打精神招呼来访的客人。
“小周的事，我很抱歉。”花笙握着对方父亲的手低声说道，他似乎和死者关系很好，神色之间带着几分苦痛，几分歉意，“我本应该，本应该……”他抿了一下嘴角，却没有再说下去。何慕之无意打探上司的隐私，站在不远处偷偷观察着这小小的，冷清的葬礼。刚才离得远他并没有看清楚，此刻站的近了他才第一次注意到死者的遗照，黑白的照片上，长相乖巧的青年模糊又遥远，正开朗的微笑着好像不知道此刻有很多人正为他伤心流泪。
何慕之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是周伟平。
***
徐婷婷一点都不想来参加周伟平的葬礼。
葬礼的规模很小，很冷清，除了几个同事竟然没有一个多余的人来访。她紧紧的盯着周伟平的遗照，很难想象这个总是笑眯眯的青年工作之外竟然一个朋友都没有。这场葬礼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了邀请他们几个人前来而举行的一样。
她因为这个想法悚然一惊，黑白照片上周伟平原本温和的笑容在她眼里也多了几分惊悚。那双温柔的眼睛好像在盯着她。
盯着她。
“是你害死我的。”
那个声音是如此真切的在耳边响起，是他的声音！徐婷婷惊恐的后退了一步，慌张的四处打量着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和身后的男人撞了个正着。她急忙回过身想要道歉，却被男人脸上和他类似的神情吸引了。
那是恐惧。
只不过相对于她，男人的恐惧中还带着一丝迷惑。这是个很面生的男人，长的倒还算英俊，徐婷婷记得他好像是花经理新聘用的助理，连忙收敛了惊慌，摆出她一如既往的亲切表情：“不好意思，没发现你在身后。”
“没关系。”男人摇摇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拽着她走到一边小声询问：“请问，他……叫什么？”
他？徐婷婷愣了一下，才明白男人的意思，“周伟平，做评估的。”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然而男人却并没有注意到，而是低声说了句什么。
因为两人站的很近，徐婷婷清楚地听见男人说：“可是我今天早上看见他了。”
“你在胡说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小小的厅里为数不多的人顿时都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她。坐在她隔壁的两个女孩子正在交头接耳，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们在说什么？她们知道了？
不，不是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原本只是窃窃的私语一瞬间好像放大了无数倍，将她整个人团团围住。她捂住耳朵想要挡住这些声音，然而这些声音却像是有意识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钻进她的脑海。
藏起来，藏起来就没有人能找到我了。这个想法突兀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徐婷婷捂着耳朵跌跌撞撞的像疯子一样冲了出去。
“她……”何慕之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花笙已经把他拽着他走向了另外一边。
“不管她没关系吗？”
“她应得的。”花笙的回答好像答非所问，何慕之却下意识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
王姐看着一向注意形象的徐婷婷疯了一下冲出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作孽哟，她在心底安慰自己，这件事情一定和自己没有关系。
当时，自己并不知情不是么？都是那个女人太年轻，太心急，年轻人么，好好的说，过两年总会好的，她怎么就这么等不及呢。
如果当时她肯给自己说一声……王姐犹豫了，自己真的会劝阻她吗？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在照片里静静笑着的年轻人，好像又回到了那天，红色红色和红色。
漫天遍野好像会把人吞没的红色。
王姐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文化水平不高，从中专毕业以后换了好多工作，年纪一大把了才在找了好多关系之后辗转在这间投资公司里找了一个接待的工作。这间公司里上班的都是些有文化的大学生，他们不屑于和王姐这样的人搞好关系，对待王姐的态度或者冷漠，或者微笑却疏离。
只有周伟平会用平和的态度对待王姐，刚从大学毕业的男孩子，笑起来很干净很阳光，在他看来王姐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尽管她没有什么文化，但是“王姐人很好，又热心。”周伟平总是这样说。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只有这个热情的年轻人让王姐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情。
然而这个年轻人却被自己亲手，不，不是的，自己只是想帮他。
不对的是他们！
对，都是他们的错。如果那时候他接受了自己的好意，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王姐猛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周伟平的遗像，在心里悄悄的说：“所以，去找那个女人吧，不要来找我。”
***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见竟然会是在这里。
你躺着，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而我所能做的却只是站在这里。
我甚至无法再一次抱紧你。
你说不出来的话，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也知道。那些欺负了你的人，陷害了你的人，我统统都知道。
你放心，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我会为你报仇。
你总是说以后要走遍大江南北，总有一天要光明正大的和我一起去见父母，可是你看，说过的承诺还没兑现你就扔下我一个人逃离了这残酷又美丽的世界。
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代替你活下去。
那么，就在这里暂时说声再见吧。以后的路我要一个人在没有你的世界里走下去，然而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
***
“周伟平是怎么死的？”
葬礼结束之后，开车带着花笙返回公司的时候，何慕之突然问道。回想起方才葬礼上神色各异的同事们，他们的表情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好奇和不屑，这让何慕之很不解。如果今天早上自己遇见的人真的是此时此刻躺在这里的周伟平，这样一个热情开朗讨人喜欢的年轻人，怎么会人缘如此之差？
“他是自杀，在公司的公寓里，直接用刀子割破了脖子上的血管。”坐在后排的花笙轻描淡写的描述着周伟平的死，“听说当时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溅的到处都是。”
“公司宿舍？”何慕之敏感的在过于血腥的描述里抓住了关键词。
“没错，他本该是你的室友。”花笙微微挑眉，带着一点笑意看着何慕之，补充道：“如果他没死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