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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深夜惊险斗艳(下) ...

  •   “喜欢黑曜石手链吗?”
      在旋转楼梯的尽头、一面巨大的镜子后面,有一条幽暗狭窄的过道。他拨开了桎梏,带着她穿行在里面。
      “黑曜石别名阿帕契之泪,全黑色的手链被誉为黑暗中的天使,寓意困难时得到上天的恩赐。”他垂下眼。顾曾跟着看过去,两个人的手交缠在一起,十指圈住腕,仿若枷锁,更胜禁锢,在黑暗的环境中就这样传递着温暖和安全感。
      窄道里微弱的烛火摇曳不停,他的脸近在咫尺地晃动,重复着刚刚的话,“困难时得到上天的恩赐。”他微微眯起眼,藏住所有的光,却还是在看她。
      她听懂了,他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条过道?”她尽量低着头,掩饰着自己并不敢与他对视的紧张,有些人的双眼看过来,哪怕是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也能够让人看清眼孔的黑白,清明而亮,有如白昼。
      “你以前来过这里?”
      “你为什么跟我走?”他不答反问。
      她语塞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狭窄的小道很快走到尽头,竟然又是另外一道门,没有上锁,走出去就是那条全是黑人游荡的街,如今夜色降临。她和他走在路上,身体靠在一起,不断有黑人在面前晃悠,或许是见她只有一个男人相伴,动了不太好的心思。
      她紧张地问:“怎么办?”
      他低声笑,一个字一个字说:“抓紧我的手,不要放开。”
      漫长的黑夜,有冷风贯穿进衣领,她的后背都汗湿了。几乎是拖着身体爬进浴缸,顾曾闭着眼睛不愿再睁开。如果可以,她希望此刻就是明日黎明。
      晴雅说得真对,她将她此生最疯狂的一夜留在了这个异国之都,但不是在那个五光十色的脱衣舞殿堂,而是在黑人游荡的幽深巷子里。那个男人,他抢了黑人的一辆电摩,带着她飞快地冲出了包围圈。
      在那之前,他还用拳头撂下了三个又高又壮的黑人。有不明状况的游客在旁边大叫着报警,身边的黑人们却置若罔闻。还有人为他漂亮利落的动作鼓掌喝彩,在旁边敲击着酒瓶豪饮着。风吹得耳朵疼。
      他停在酒店门口,有侍应生收了他的小费,负责帮他将这辆电摩处理掉。他好像很了解亚特兰大这个城市,除了黑人聚集地,连每个路口的转弯都能控制得恰到好处,以至于后面的人无法追上。
      他在雨中抽烟,流连风华盖世的脱衣斗艳场,和她挤在狭窄黑暗的小道里摸索出路,甚至挥出拳头……矜贵而自持,浪漫而深邃。和她想象中的那个人有些不太一样,但也有很多的地方,太一样,温和起来就像清晨里带着柔光的雾,安安静静地缠绵着人身体的细胞,跟着震动,跟着清醒。
      她始终都没敢问出来,你是他吗?是吗?
      顾曾,你想他是吗?

      顾曾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第二天的中午,飞机是下午三点。她没有等到晴雅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脑袋沉得厉害。发呆似的在床边坐了会儿,才看到晴雅给她留的字条。告诉她因为要随机做空乘,已经提前去机场了。嘱托她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并且整理房间。
      还有一句话:昨天在俱乐部里有人来告诉我你已经先回酒店了,我想知道,你在亚特兰大到底藏了多少艳遇!
      真是让人不敢想象的艳遇。她苦笑着收拾东西,迅速将晴雅遗留的化妆品一件件摆好,然后叫来侍应帮忙搬运。退房时她在前台打了电话给许慎,告诉她归期并且颇为可怜地表达了自己被偷窃的遭遇。
      许慎在电话彼端一边笑一边安慰她,只是临挂断前莫名其妙地说了句:“陆照前两天来找我,神经兮兮地说他曾经收过一个病人,也叫顾曾,特别能酗酒。我简直不敢相信,难道真的这么巧?”
      是啊,真的很巧,从再次听见他的声音后,所有的过去都重演了。酗酒,悲伤症,已经那么遥远的词。她真的差点就要忘了,忘记自己过去是一个这么不堪的人。十年巴黎逡巡人间,犹如烈火地狱踏雪。顾曾,你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还要再栽一次吗?
      美人之皮,需远离。这世上或许会有千千万万的人能够令她高兴,她为什么总要剑走偏锋,生闯美人的门?
      那时毕竟年纪太小,不知道为难自己的滋味原来这样不好受,也不知道等待一个人的喜欢竟然是件这么辛苦的事,一直到后来……越是疼痛得厉害,越能够清醒淡然。
      是他说的。这些令她清醒的字眼都是他说的,可是现在依旧是他,让她变得不清醒了。顾曾,你不要傻,不要再明知艰难,还要让自己受伤和难过。你最好避开所有的想象,关于他,关于岑今日。

      到达机场时是下午一点半,距离上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寄存了行李,又在机场附近逛了逛,买了点礼物准备带回去送给爸妈,又给许慎买了份小礼物。
      作为全世界客流量最大的机场,亚特兰大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热情和浓烈。候机厅里的实时转播声不间断地响起,提醒旅客登机时间。许多人流连忘返,数次重归。而她只一心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她就能离开关于那个神秘男人所有的故事。
      认认真真地检查护照和登机牌,走到安检入口,正要进去,后肩却被人猛地一撞,东西散了一地。有两个人影飞快地蹿过去,保安拿着传呼机大声叫着:“非法入境!拦住他们!”
      是偷渡客吗?顾曾好奇地看过去,那两个人终究还是被机场保安抓住,拷上了手腕带过来,从她面前走过去,是两个少年,黑黝黝的,只剩下皮包骨了,看得出来身体很不健康。背着个包,衣服破破烂烂的。
      有个少年盯着她包里散落的牛奶,目不转睛。
      保安在呵斥:“还不快走,看什么看!”
      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她追上去,把牛奶送给那个少年,另外一个少年则惊讶地看着她,却非常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保安好奇地看了她一会,带着两个少年往审讯室走过去。他们走得远了还回头看她,露出虎牙笑着。
      “有可能是非法拐卖入境。”有修长的手伸过来替她拉好包的拉链。
      她抬头看过去,一时五味杂陈。明明想着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
      “这两孩子挺聪明,制造混乱对他们来说是有力的帮助,被保安带走说不定能享受更高的待遇。”他走过去,又回头看她。柔柔的目光,如百层白塔下的月色,“他们在这样的年纪就已经被迫学习拯救自己的任何技能,这世上很多孩子都过得很苦,很不容易,但他们依旧会对人微笑。”
      播报台在最后一次提醒登机的乘客,她顾不上其他,只好追上前去。也不知是不是同行,只两个人的方向一致,好像连班次也一样。
      “你也回北京吗?”
      他好整以暇地看过来,笑着,却不说话,顾曾最难抗拒的就是这双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着却看破一切。
      “这位美丽的小姐,短短几日我们已经在亚特兰大遇见多次,我还帮过你,你到现在还用这样怀疑的眼神和语气对待我,是合适的东方礼节吗?”
      就这么近地看着,才发现他眼底的乌青很重,很疲倦的模样。他应该还在生病。
      “抱歉。”她低下头认错。
      安检通道因为刚刚那两个少年,现在有些拥堵,她走不过去,被人流挤到了一边。他伸手来扶她,声音近在耳畔:“跟我走。”
      突然就想起那句话“抓紧我的手,不要放开”,耳根又开始发烫。她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化解眼前的尴尬了,只好跟着他走。有湿湿黏黏的汗在交叠的手掌中,她试图动了一下,又安静地被他握住。
      有人在特殊通道等他,直接被带入头等舱。
      “北京天气很好,应该不会下雨。油耗是按照之前订下的安排的,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通知你。”
      “好。”很简单的一个字,却夹杂了太多情绪。苏晋安没有再说话,走出了客舱。
      顾曾低头翻着杂志,怎么都觉得不自在。明明买的是普通舱的机票,却因为他要坐在这里,莫名的缘分。
      她想说还是回到她本来的位置,空姐却友善地提醒她马上就要起飞了。他倾身靠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声线沙哑而困倦:“不要闹。”
      她当真是闹也不闹了。红着脸闭上眼睛睡觉。
      这可能是第一次有这样紧张的感觉,明明身边的人已经平稳地睡着了,可她却好似能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气压,不容忽视,根本无法安心入睡。
      而且,他身上的薄毯老是滑下去。她去拉毯子,不可避免地看到他的脸,安安静静的,看不到那双沉默非凡的眼睛,脸上的热度却一直没有消下去。
      不期然地,撞上漆黑的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更多,顾曾一心想逃,他却没有了困意,和她闲聊起来。
      “刚刚没有说完的话题,那个老琉璃珠,等到回国你交上去,如果来历很透明,会再还回来。”
      她“嗯”了声,心有旁骛:“那两个孩子会有事吗?”
      “不太会有,亚特兰大的制度很友善。”他弯着手指,轻叩在膝盖上,“以前看到睡在机场外的游民,工作人员都会给他们送毯子和早餐。”
      “你好像很喜欢亚特兰大?”
      空姐送来橙汁和咖啡,他没有喝,放在一边。
      这有点不合规矩,一般空乘都会先询问乘客的需求,才会送来饮料和食物,但这些规矩在他面前变得空乏,再加上上机前的种种,她似乎真的确定了什么。
      他视线微微下垂,盖住漂亮的眼睛,回答她的问题:“很喜欢。”
      这个城市装载着他太多的过去,无法卸下的包袱。亚特兰大的奇迹。
      她突然真的想问一句他的名字,只是这么想着,已经问出来:“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帮了我很多次,或许回国后,我可以请你吃饭。”
      他没有抬头。她却好像看到他在笑,看到他的眼睛闪着光,看见大剧院层层叠叠的青石板小巷里,他抽着烟信步而过的背影……
      “Terrence。”他告诉她英文名字。
      后半夜她睡得很沉,模糊中似乎看见有人把她头顶上的小灯调暗了。后座的一对男女在很低地说话,到最后也渐渐没了声音。
      她始终都在想,他感冒什么时候才能好。如果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她一定能够认出他。或许,才此刻,已经接近于真相。
      他是岑今日,即便只是很坏地告知了英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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