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喜欢 ...
-
在我有记忆之前，我跟着父母居住。在我有记忆之后，我陪着爷爷居住。
爷爷住的地方很特别，里面有很多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是一座小洋楼。小洋楼虽然看上去有些年代，可为这些小洋楼站岗放哨的都是一群面无表情长年累月拿枪的年轻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总是肃穆的一动不动，若是有外人进来，都必须经过极其严格的询问和检查。
有一天我放学，看见我同学的爸爸指着那扇大门对他说，那里就是“大院”，住着很多“大人物”。
同学好奇的问他爸爸，什么是大人物？
他爸爸说，大人物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长大一点后，我终于知道那些年轻人身穿的都是军装，手里拿的都是95式自动步枪，站岗守卫是他们的职责，保卫安全是他们的毕生任务。
我从6岁起就住在这里，那时候大院里的其他孩子我都不认识，有比我大的，也有比我小的，有男孩子，却没有女孩子，除了我自己。
一开始，我总是一个人玩儿，抱着个布娃娃，坐在大院里唯一的河边上，穿着粉色的裙子和白色的袜子。
我喜欢脱了小皮鞋，让双脚浸在水里，让水里的小鱼儿围着我的脚丫转。它们很小很可爱，总要围上来轻轻的啄，我不怕痒，任由它们嬉闹着。
后来，天空突然起了风，水波动荡的厉害，小鱼儿都游走了，我没了玩伴，心情有点儿糟糕。
我转身想拿起布娃娃玩儿，可风太大，也把布娃娃吹走了，吹到了水面上，眼看快要漂远，我不假思索的伸手去够，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坐在河边上，双脚还浸在水里。
身体前倾的时候我还没想过会掉进河里，我根本没想过这是个很危险的动作，河边没有护栏，我却执意要去“救”布娃娃，那是我仅剩的玩伴了。
毫无意外的“噗通”一声，我就这样没有悬念的掉进河里了。
我不会游泳，更害怕黑暗。所以当我慢慢沉入河里眼前一片黑暗的时候，我拼命挣扎，想开口大叫，可一张嘴就是咸涩的河水，还混着泥土味儿。
在被救上来前，我已经喝饱了一肚子水，被救上来后，我侧躺在岸边使劲儿的咳，整张脸憋得通红，脑袋也涨涨的，眼前似乎还是黑暗的。
“你要这样才行。”
有人把我翻了个身，然后用手心给我拍背。他力气很大，我的背都被拍疼了，可肚子里的河水被一点点拍出来，咳嗽也好了些，嘴里不难受了。
我哆嗦着抬起头，初春的天气还很冷，更何况我浑身都湿了，就更冷。
当时，天灰蒙蒙的像要下雨，我的睫毛上又糊了水，要用力睁大眼睛才能看清那个人，是个比我大很多的男孩子，可能有十好几岁。
他个子算高的，白白的脸上鼻子很挺，额前的头发有点儿长，发梢处还在滴水，他身上的衣服也全湿了。
我正望着他发呆，他回头问另一人，“哥，你怎么知道有人掉河里？也没听她喊救命啊？”
是的，我没喊救命，因为我根本喊不出来，只顾着扑腾了。
这时，我才转过头去看另一人，那人站着我趴着，我需要扬高了脑袋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比之前的那个还高一点儿，可没有之前的那人好看，不过头发短，看起来很有精神头儿。
他正好也看向我，年纪小小的我觉得他眼睛里有一股很坚定的东西，我不知不觉看的入神而忘记了别的。
只听他说，“河面上漂着个布娃娃，而且河里有漩涡。”
我猛然想起布娃娃还在河里，便要挣扎着爬起来去找。
“是这个吗？”救我的男孩子手里正拿着个湿透了的布娃娃，布娃娃已经脏了，我给它编的辫子也散了。
我点点头，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鼓着嘴要哭。
这可是我最心爱的布娃娃，爷爷说它是爸爸妈妈买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见不到爸爸妈妈，就每晚抱着它睡。
“哎，你别哭呀！”男孩子见我吧嗒吧嗒哭的很伤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急了。
一旁不说话的人走过来扯走我怀里的布娃娃，我一愣，竟忘记了哭。
他拍了拍布娃娃，把它身上的泥呀草屑呀都一点点拍掉，然后又用手指一一理好散开的打了结的辫子，最后塞到我怀里，看着浑身湿透直哆嗦的我说，“别哭了，我们送你回家。”
“哥，你认识她家吗？”
“我们这里就卢爷爷家是个小孙女。”然后他又问我，“你是叫卢茜吗？”
我眨眨眼，不再哭，又点点头，不晓得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对男孩子说，“你以前不是还跟我抢着要先抱她吗？你不记得了？”
男孩子被他一提醒，便记了起来，“原来她就是那个小娃娃！”
我愈加疑惑，而且很确定，“我不认识你们！”
“没关系，我们认识你就好了。”男孩子毫不在意，显得很开心。
我在他们的护送下回到爷爷那里，这条路他们好像走得比我还熟悉。
爷爷见我一身湿漉漉，赶紧叫了阿姨过来带我去换衣服。
临走前，我手指着好看的男孩子对爷爷说，“是他救我上来的。”
男孩子却说，“卢爷爷，是我哥先发现有人掉河里的，是他叫我去救的。”
爷爷很慈祥的对他们说，“爷爷谢谢你们两个。”
“卢爷爷，不管是谁掉河里我们都会去救的，所以你不需要谢我们。”他拒绝了爷爷的好意，在别人看来他有点儿不识好歹，可我那时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很理所当然。
救人是应该的事情，这个道理我似懂非懂。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站在楼梯口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也能看到那一点儿上扬的唇角。
后来，我问了爷爷才知道，那个好看的男孩子叫程京西，那个高一点儿的叫林一南，他们俩都住在这大院里，他们都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抱过我。
夜晚，家里的阿姨给我在床头安了一盏灯，小灯会一直亮着，因为我怕黑。
我抱着已经吹干了衣服的布娃娃躺在床上，盯着小灯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无论睁眼闭眼就会有一张轮廓鲜明的脸在认真仔细的替我拍布娃娃身上的脏污。
那场景我记得清楚，他微低了头，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像个小大人一样，还有说的那些话，总有些大道理。
尽管我还小，可我记住了他，牢牢的记住他叫林一南，程京西叫他哥的时候仿佛带着一丝骄傲。
冥冥中就是这样，下水救我的是程京西，而我会先记住林一南，记住他默默为我弄干净布娃娃，记住他说送我回家。
从此以后，我不再只有布娃娃，会出去找他们玩儿。我喜欢跟着程京西，在他身边总会有个林一南，因为程京西喜欢跟着林一南。
程京西每次都叫我卢茜妹妹，后来他又改叫我卢茜。
有一次，跟他一起玩儿的另一个男孩子听到他叫我卢茜妹妹，就笑话他，“二哥，你什么时候多了个情妹妹？”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昂着头看程京西。
程京西一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手劲儿有多大我之前感受过，连我都皱起眉来。
他说，“这是我妹妹，也是你妹妹，别总是胡说八道的，知道没？”
被打的男孩子摸着脑袋喊疼，“二哥，你力气好大！很疼的知不知道？”
程京西不理会，带着我，和林一南一齐走了。
林一南走在我左边，过了会儿才对我右边的程京西说，“以后你直接叫名字，心里知道她是妹妹就行了，用不着总跟人强调。”
程京西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答应下来，对我说，“那以后我叫你卢茜。”
我抱着布娃娃问左边的林一南，“南哥哥，什么是情妹妹？”
他摸摸我的头发说，“情妹妹就是好妹妹的意思。”
感受到他手心下传来的温暖气息，我觉得舒服，跟爷爷疼爱我时一样，“那我也是你的情妹妹吗？”
“哈哈哈！”
林一南瞥一眼旁边突然狂笑不止的程京西，很自然的跟我说，“嗯，你是个好妹妹。”
很多年后，当我已经升入了初中，才终于明白“情妹妹”并不是林一南告诉我的意思，它很暧昧，等同于“亲爱的宝贝”，是个昵称。
而每晚回想起林一南的回答，我就抱紧怀里的布娃娃，脑袋埋在枕头里偷偷的笑。
也许，我的喜欢从那时候就开始，很简单不复杂。那颗喜欢的种子一点点儿生根发芽，埋藏在心里面，无人知无人晓。
我愈加喜欢跟着他们，无论他们去哪儿，我总跟着，用孟远东的话说，我就是他们的小跟班，走哪儿都抱着布娃娃，走哪儿都揪着他们的衣服。
其实，我揪的最多的是林一南的，每当我揪他衣服的时候，他先是会皱眉，我一见他皱眉就松了些，然后他不再皱眉，我就又开始紧紧的揪着，生怕他走得快，我跟不上。
孟远东是那个说我是情妹妹的男孩子，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个叫晏北的，跟我同岁，比我大上几个月。除去我是个女孩子，他排行最小，其他三个都叫他小北，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喜欢